“我所中之毒名为气血杀，那是一种专门针对和克制气境武修的毒药，一旦中毒，气血急剧衰减，真气经七窍与周身毛孔流失，若是不能第一时间解毒，必将因气血干枯而死，可谓歹毒至极。”
李老头说到这神色间有一丝厌恶浮现。
陆吉闻言忍不住问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前辈你为何还能活到现在？”
李老头声音低沉了几分：“因为那个害我的人不想让我轻易的死去，他要让我受尽折磨和屈辱，生不如死的活着。”
陆吉闻言暗暗心惊。
“你看灯光下的那株草。”李老头突然对陆吉说道，并示意他看向旁边。
陆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灯光照的最亮的一块地面上放着一个小陶罐，里面盛满泥土，种着一株草。
那草外形并无出奇之处，唯一与众不同的便是整株草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碧光，渲染了几分神秘气息。
在陆吉打量那株草时，李老头在一旁缓缓说道：“此草名叫崇光草，据说产于九州大地以北，一个叫无夜城的地方，因其有滋生气血，壮大元气之功效，故而外流四方，是普通人眼中的珍贵大补之药。”
陆吉眼睛一亮，咽了咽口水。就他目前的生活水平和身体情况而言，很需要这样的补药补一补，只可惜这叫崇光草的草药对李老头恐怕极度重要。
他试探着问：“莫非前辈就是依靠这株崇光草活到如今的？”
李老头回答道：“不错。”
果然如自己所想！这崇光草还真是宝贝。只是看样子，还是无法化解李老头所中的气血杀之毒，只能为其缓冲抵抗毒性，续命所用。
陆吉心里头有诸多猜想。
“如果我没猜错，前辈的崇光草应该来自给你下毒的那个人吧。”
李老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嗯一声，算是回答了他。
对于陆吉能猜到这一点他已无太多惊讶。
“不过事情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气血杀毒性猛烈刁钻，中毒之后毒素会溶于血液之中，即便有崇光草压制毒性，却也是治标不治本，如果不能定期服食崇光草，中毒者还是难免一死。原本只要有崇光草在，我并无性命之忧，最多承受气血衰弱，身体虚乏之苦。难就难在只有一株崇光草，而此草的生存条件颇为苛刻，必须在有光的地方才能生存，一旦置身黑暗，不出一刻便会枯萎。那人送我这株崇光草，自然是没安好心，他将我的命和这株崇光草绑在一起，草枯而人灭。这些年为了保住这株崇光草，我每天都要小心翼翼，不敢让它有任何闪失，晚上不敢轻易睡觉，都要在外边找个有光的地方守着崇光草。几乎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活着，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导致我衰老的速度远快于常人，别看我如今一副年老体衰，老年迟暮的样子，实则年龄不过刚及五十。”
陆吉心里震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他能想象到那种来自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那才是真正的在煎熬中度日，想不到李老头还能撑这么久，简直比小强还要强，不得不让人佩服。当然，能想到这种方法坑害别人的人，不得不说已经卑鄙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其心可诛。
“想不到会有如此卑鄙无耻，阴险歹毒的小人，他是谁？”陆吉愤愤然问道，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李老头瞥了他一眼，并不在意他是真心还是做作。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那个人就是如今的陆家之主陆北川。”
“竟然是他？”陆吉瞪大眼，着实感到吃惊。
他时常出入六院前后，还是见过几次家主陆北川，虽然以他的身份与对方说不上一字半句，但眼睛还是能看的。那陆百川中年模样，样貌英俊，气宇不凡，有居高位者多有的沉稳威严之气。看着挺正派的一个人，想不到却是一个卑鄙小人，衣冠禽兽。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为什么要如此对你？”陆吉好奇问道。
李老头目光停在不远处的崇光草上，缓缓道：“那些说来话长，有机会的话我会慢慢告诉你，你往后提防着此人就好。”
“那是必须的。”陆吉深以为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前辈为何仅靠一株崇光草就能撑到现在，难道崇光草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
李老头看着崇光草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向陆吉解释道：“这崇光草又名七叶崇光，只要一直在有光的环境中，它可以存活数百年之久。而崇光草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它的自我修复能力。在不伤及根茎的情况下，它的草叶可摘下来食用，短时间里又会重新长出。七叶是它最完整的形态，少了几片叶它会重新长出，但绝不会多生一叶，所以才有七叶崇光这么个名字。”
陆吉听完，不知为何有了一丝触动。看向崇光草的眼神中，亦多了一些东西。
它惧怕黑暗，却不得不在光明中艰难的生存，饱受摧残换来一次又一次新生，它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七叶崇光。
多么奇妙的草啊，让人都不忍心去伤害它了！
不过能有一片草叶就好了，多的不要，就一片，反正它能重新长出来，陆吉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你是不是在打它的主意？”李老头突兀的问了一句。
陆吉吓了一跳，眼中的那一丝贪婪眨眼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但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这崇光草关乎前辈的性命，晚辈不敢多想。”
李老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看的陆吉都有些尴尬了，方才开口说了句：“君子命短，小人百岁，你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君子，也做不了君子。”
意思只能做小人咯，陆吉心想，还真是知音啊。笑眯眯道：“前辈高见，晚辈受教了。”
李老头嘴角抽了抽，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具体哪不好一时也说不上来。他从地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到崇光草那里，小心翼翼的摘了半片草叶，回身递给陆吉，说道：“物极必反，以你的身体，最多只能消化掉这半片崇光草叶。”
陆吉面露喜色，心里激动，伸手小心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放在掌心瞧个不停，可谓爱不释手。
“別瞧了，赶紧吃了它，时间长了功效会减弱。”李老头在旁边催促道。
陆吉点点头，毫不含糊将其送入嘴中，然后嚼了下去。只是这一嚼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脸色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变红，两眼湿润起来。此刻他全身上下只剩一个感觉，辣！太特么辣了。不对，还有烫，滚烫的烫。身体僵硬了瞬间后开始剧烈喘息，不停的吸气吐气，他很想将嘴里的东西吐掉，但尚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吐，只能忍受。泪眼朦胧间，看到李老头嘴角带着古怪笑意看着自己，陆吉就知道这老家伙是故意的了。不过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转身冲向院子里的水井，他迫切需要冷水。
过了半刻时间，陆吉方才完全脱离那令其难受到恐惧的状态。
他整个身体瘫软在井边，右手里抓着木桶，还在轻轻喘息。全身上下已然让井水淋湿的透彻，一身粗布薄衣紧紧贴着皮肤。
前世他挺喜欢吃辣的，只是那些所谓的辣与刚刚的那种辣差距太大，有天壤之别。那种辣到骨子里，好像全身都在燃烧的感觉实在太过可怕，令他心有余悸。
见李老头坐在不远处若无其事的看着自己此刻的窘态，陆吉心头有一万草泥马在奔腾。见过坑人的，没见过这么坑人的。
“感觉好了的话就把衣服脱掉，别生病了。”李老头语气温和的说道。
陆吉并不领情，直直的看着他，说道：“前辈刚刚是在故意坑我吧。”声音里透着不悦。
李老头脸一沉，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凡事总要有付出，若不愿付出，又凭什么得到回报。你既然想要得到崇光草带给你的好处，理所当然就要先承受它带给你的坏处。”
陆吉无法反驳。目光低垂，陷入了沉默，他心里有些复杂，清楚李老头说的没错，但刚刚承受的痛苦让他心里不平衡，有些怨气。
“别忘了你先前可是说过怎样看待得与失。”李老头轻声说了一句。
好似一语惊醒了梦中人，陆吉心头颤了颤，顿时生了羞愧。
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不够成熟，这对他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
他并非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明知错了不承认的人。端正态度说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知错了！”
李老头点点头，目光柔和。
无论做怎样的人，走怎样的路，终究还是要有最基本的原则。道理从来不会是一个人的道理，而是这个天下所有人的道理。或许有的人不会遵从，但没有人能抹除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