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原本清澈的目光似是蒙上了一层雾,二十三年前的雾。
那个女孩子,一身火红色的旗袍,做工精致,映着雪白的肌肤,云雾一样的长发堆在肩上。
男子不由自主脱口叫道:“傲雪!”
话出口男子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孩子的确像极了那个人,但是他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眼前这个人自然也不会是当年的人。
可是,一个人像另一个人,是偶然,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会住在傲雪曾经住过的地方,这里曾经是他和傲雪最甜蜜的家。
女孩子走前几步,似乎略带责备的又问:“问你呢,人家穿这件衣服到底好不好看?”
这话当年傲雪也曾问过,不差一个字。
男子再次迷失在时间的荒原里,终于把持不住,冲上前抱住女孩子,紧紧的抱住,不管是梦还是幻觉,哪怕是自己在欺哄自己,他也不在意。
只要怀里能抱着傲雪,管它天崩与地裂。
他太想念傲雪了。
女孩子任由他抱着,头偎在他怀里。
这女孩子是真实的,不是梦。
男子喃喃的问:“傲雪,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女孩子轻轻抬起头,睫毛上隐隐挂着一丝泪珠,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这一声叹息已经足以说明这些年所有的不如意和失落。
男子好不心痛,不知道要附和抚慰才好。
又是片刻寂静,男子想起女孩子问他的问题,“你穿红最娇贵,你的美丽,山河失色。”
女孩子浅笑:“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男子很认真:“我可以对世上所有人说谎,却不会对你说一个字的假话。”
女孩子用手在他脸上划:“你羞不羞?”
男子又闻到一阵兰花香气,原来是从她手指间散发出来的,她的手指上染着粉色豆蔻。
男子用力呼吸那兰花香气,“这香气是你的最爱,多年不变。”
男子在现在和过去的时光的光影中徘徊,轻轻拉住女孩子的手,手柔弱无骨。
女孩子轻轻把手从男子手中抽出来,故意正色道:“人家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男子叹口气,转身向外走去,女孩子送他到门口,脸上挂着温馨的笑容。
男子走远后,女孩子找出手机,手机一直关机,她打开来。一打开就有电话响起。。
“阿离,你在哪里,晚上想找你吃饭,你都关机了。”于烈很着急“阿离,你还好吗?”
女孩子笑的好不灿烂:“于烈,我饿了,出来请我吃饭,”
于烈还是问:“这半天你在做什么?”
阿离撒娇:“人家睡了一下午觉,连睡觉你也要管啊,就不许你管,人家要去杨柳翠堤吃饭,你订好位子等我啊。”
于烈马上答应:“好,我马上定位子,不,还是让他们清场吧,咱们清清静静的吃饭。”
果然,杨柳翠堤清场了,偌大的厅内,只一张餐桌,银质用具,餐巾雪白。
阿离把玩这一把勺子,眼带笑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很少见你这么高兴。”于烈也跟着高兴。
阿离瞥他一眼,故意说:“高兴不好吗?人家高兴你还说我。”
于烈笑:“没有,我盼着你每天都这样开心。”
整餐饭阿离吃的都很开心,饭后阿离说:“于烈,我想好结婚的日子了。”
“什么?”于烈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离凑到他跟前,眨巴着眼看着于烈:“今天是六月十二号,三个月后,也就是九月十二号,咱们结婚好吗?”
于烈先是一怔,然后英俊的脸上慢慢显出笑容,最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阿离还有话说:“不知道于大少想怎么办婚礼?”
于烈已经乐的飞飞的,“当然是最热闹,最绚烂的婚礼,我要让你做最幸福的新娘。”
阿离撇撇嘴,不置可否。
于烈忙问:“怎么,还有什么地方欠缺吗?说出来,只要是你说的,我一定照做。”
阿离双臂放在铺着白色桌布上,桌布上印有同色的精致暗花,还有一股柔和的香气,阿离把下巴枕在手臂上,眼神有些落寞的看着桌布上的暗花,久久不语。
于烈很是着急:“小祖宗,您老人家到底有什么指示,说啊。”
阿离缓缓的说:“婚礼的华美是一回事,我想得到更多的人的嘱咐。”
于烈随即明白:“好,城里的人,我能请来多少就请来多少。”其实,于大少的婚礼,旷古空前,谁人不争先恐后的来呢,人山人海是可以想想预料到的。
可是阿离又说:“现场人多少我不在乎,我要更多的人知道我和你结婚了。”
这下于烈有些为难了,“真猜不透你心思,总是半遮半掩的。”
阿离“嗤”的一声笑出来,一脸的娇慵,“我是要注册结婚的,不要一个婚礼的形式就算作你的妻子,我还有媒体都知道,让那些莺莺燕燕都知道,以免以后还对你纠缠不清。”
于烈笑:“当然是注册结婚,这是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最大的爱,也是最大的尊重。至于那些莺莺燕燕,阿离,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以前的于烈死了,现在的于烈和以后的于烈只为你活着。”
阿离也看着于烈笑,仍是那股娇慵的样子:“才不信,你少甜言蜜语,你前科太多。”
于烈坐正身子,表情认真,两只眼睛盯着阿离,像要一生一世这样看着她一样:“此时此刻起,我将已你的心为心,你的意为意。”
阿离不喜欢这么凝重的气氛,忽然站起来,走到于烈身后,趴在他肩上,带点孩子气的活:“吃过饭,我要你背我出去玩。”
于烈干燥宽大的手握住阿离放在他肩上的柔柔的小手,“好,饭后我背你去见一个人。”
阿离看看时间,八点多了,饭后应该是九点左右,这个时间,真正生活的人已经开始准备睡觉了,只有习惯了或者加班的人才过夜生活,于烈会带她去哪里呢?
“见谁?”阿离轻声问。
于烈似乎有意卖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餐饭,阿离吃的很快,当于烈还在喝汤的时候,阿离就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是真吃饱了还是假吃饱了?”于烈依然斯文的喝着汤,似乎并不着急。
阿离认真的回答:“我这个人,心里放不下任何疑问,所以你说的那个要带我去见的人,好奇心已经把我喂饱了。”
于烈忍不住笑,放下汤匙,用餐巾轻轻的擦下嘴角,站起身来:“好,咱们现在就去。”
于烈结过账,阿离站起来,于烈走到她身边,背冲着阿离,略略低下身,“来。”
“做什么?”阿离好奇。
于烈回头笑:“背着你下楼啊,你说过要我背你出去玩的。”
阿离笑着打他一下:“餐厅外面好多人呢,多难为情啊。人家不要。”
可是于烈坚持:“管他们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略顿了一下,于烈似乎在为阿离考虑“要是你觉得难为情,那就把头埋在我肩上,这样就看不见他们了。”
阿离一面笑着爬上于烈的肩,一面笑着说:“你这是掩耳盗铃。”
于烈并不在乎,“我现在悟出来来了,快乐的人都是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傻子,不必在乎别人说什么。”
于烈背着阿离离开饭店,一路上很多人好奇的看,一对路过饭店门口的年轻情侣,女孩子对男孩子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车子里,阿离静静的坐着,于烈镇定快乐的开着车。
阿离没有问要去哪里。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月光与星子都安静,一种祥和的安静。
于烈的车子驶离闹市,停在一座小小的宅院前,门前的凤尾竹在月光下的微微夜风中轻轻摇曳。
下车来,于烈还要背着阿离,阿离更难为情:“我都不知道要见谁,让人家看见多不好。”
于烈似乎笑的很开心:“要见的人不是外人,她肯定喜欢看见我背着你。”
“才不信,还有这样的人,喜欢看见你背着我。”阿离咕哝着,仍被于烈背在肩上。
即使在月色掩映下,也不难看出这座宅院有些旧了,但是恰恰因为旧,有种习惯了的安全感,于烈喜欢这种感觉。
推开院门,里面是满满的竹子和叫不出名的花,只一条小径通往里面一幢小小的房子。
小径只容两个人并排着走,所以于烈背着阿离走的很从容。
房子的客厅里还亮着灯,走进房子,客厅里走出一个佣人打扮的上了点年纪的妇人,这妇人见到于烈和阿离着实吓了一跳,几乎惊叫出声来,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不住抱怨:“少爷,您来了也不事先通知,真真吓死人。”
于烈反而轻轻斥责她:“去,我来这里还用通知什么,我又不是外人,还有,我背着的是你未来的少奶奶。”
妇人又是一惊,于烈风流成性,忽然说出这种话来,比刚刚忽然见到于烈还要吃惊:“少爷,您女人很多,但是带来这里的,我还从没看见过。”说着偷眼打量阿离。
于烈有点不耐烦:“等婚礼那天自然会让你好好看看新娘子的,现在你就不要好奇了,睡你的觉去吧。”
这妇人不必说,自是这里的佣人,佣人有佣人的工作态度,她说:“我去里面通报一声。”
于烈拦住她:“不必了,你下去吧,我自己进去,给她个惊喜。”
这佣人听话的退去了。
阿离在于烈肩上轻声问:“这里也是你的家吗?里面住着的可是你的红颜知己?”
于烈声音温柔:“里面住着的倒是一个女的,但是不是我的红颜知己,这个人和我有莫大的关系,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阿离听的云遮雾绕的不甚明白。
于烈也不再解释什么,背着阿离轻声轻脚的往客厅里走。
客厅是一扇玻璃的推拉门,里面一盏很旧式的水晶灯掉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屋内的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