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当然是教父这里。
教父穿一身乳白色休闲装,坐在书房,阿离对面的一张梨花椅子上,表情祥和,但是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阿离蜷着身子在一张长椅上,自己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哭,按说今天应该高兴才对。
“喜极而泣?”教父问她。
阿离摇摇头,心里没有一点点的高兴。
“你整的于氏父子痛不欲生,这难道还不高兴吗?这不是你多年来的愿望吗?”教父轻声说道。
“可是妈妈看不到了。”阿离啜泣着小声说。
教父不再言语。
阿离又说:“我的付出也很大,那个人居然是我亲哥哥,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教父无话可说。
任何事情都要代价的,不要后悔,没有回头路可走,但是,常洛心里会怎么想?阿离不敢同教父讨论这一点。
然而此时,教父心里也在想着一个问题,关于于烈和阿离的问题,阿离不过只是站在冰山的一角,而站在冰山顶上一览众山小的人,是他这个教父。
教父心里清楚,事实满不是那么回事……
阿离还游荡在自己的伤心事中。
天色渐暗,黄昏来了,雨没有停歇,反而更大了,仿佛这世界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大雨的世界,雨从未停歇过,碧海蓝天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童话故事。
教父望着窗外,书房里没有开灯。
“这像不像我遇到你的那个大雨夜?”教父良久才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阿离聊天,口气仿佛是在聊一个遥远的和他们两个人没有关系的一段历史。
阿离哭的眼睛都肿了,抬头开外面,欲泼泼洒洒的从窗子进来,她的位置恰好在窗下,身子给雨淋湿了,没有躲开,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夜里。
那夜穿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她生来就在贫困中,从没有过好衣服穿,穿的都是亲戚们家的孩子剩下的衣服,偶尔有新衣服也是过年的时候添置的廉价的衣服,不仅是价格的廉价,包括剪裁和质地,都是廉价的。
雨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按说应该冷,但是身上是一身的热汗,因为在雨里奔命。
身后有人追赶。
追赶她的人不是什么土匪海盗,而是她的家里人,或者说是母亲嫁的那个男人的家里人,他的兄弟,兄弟的老婆。
不知道素问怎么会嫁给那样一个男人,长相平平不是错,但是好吃懒做不求上进就是错,赚不到钱,在外面受了气,就拿素问出气,奇怪的是素问一直忍让着,为什么要忍让呢?又不是古时候必须从一而终,不然就是一个要沉入河底的荡妇,但是素问没有离婚。
男人对素问不好,他家里人更过分,当然阿离也就没有好日子过,自打记事起看到的听到的就是这一家人对素问和阿离的厌恶。
他们说阿离是野种,也许这就是原罪吧。
后来,阿离十三岁的时候,素问生病了,开始只是小毛病,感冒发烧,但是家里人不给她医治,连药都不买给她吃,其实只要十来块钱的感冒药和退烧药就解决了问题,但是那个男人认为十来快钱,也许是赌场上翻本的好机会。素问的病情就这样拖延了,最后脑膜炎,还有很多的炎症,阿离记不清医学上的专用术语了,只记得素问只一个月时间就死了。
素问是美女,在婚后那样恶劣的条件下认识美女,就连被病折磨了一个月,死的时候也还是一个美女,从生至死她都是美女,没有多少女人能做得到这一点,素问做到了,但是又能如何呢,丈夫不关心她,再美也没有用。
素问死的那天夜里,只有阿离在她身边,素问没有一句遗言,人早已经神志不清了,自然没有什么说的,阿离看着她停止了呼吸,那一刻阿离开始憎恨那一家人。
素问有些日记的习惯,阿离看过素问的日记,虽然好几页已经被素问撕掉了,阿离还是能大概读懂素问的故事。
素问和于暮寒相恋,那时于暮寒已婚,于烈已经上小学了,这恋爱注定是一个悲剧,后来于暮寒始乱终弃,素问怀着阿离嫁给了一个男人,就是那个好吃懒做的男人,阿离已经不记得他的姓名了。
阿离恨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可以说是她的养父吧,但全无父女之情。素问死后,他居然打阿离的注意,那时阿离十三岁,发育的早,已经是一个小美人,养父和他家里人想要把阿离卖给一个开夜总会的老女人,阿离将来的命运就是一个做台小姐。这一类的事情,在于烈是难以想象的,于烈在落日下的海滩上摇着香槟酒,听到这一类故事,还以为是天方夜谭,但这就是阿离当时所面对的现实。
阿离逃跑了,在一个大雨夜,没有人可以投奔,身边没有一分钱,就是逃掉了也不知道要怎么生存下去。
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教父开着车在雨夜里游荡,那天他心情不要,只想在雨中游走,他的车子撞到了阿离。
教父在车子里,打亮车子前的大灯,看到一个女孩子的轮廓,知道撞到了人,连忙拿起车里的一个手电筒下车。
阿离并没有受伤,只是惊吓过度,摔倒在地上。
教父扶起阿离,手电筒的光亮照在阿离的脸上,阿离脸上满是泥水,但是一双如丝媚眼却是掩饰不住的。
阿离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孔,只知道是一个中年男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鼓起勇气说:“大叔,救救我,带我走,我会报答你,为你做一切事情。”
阿离的声音虽小,但是清晰,对报答的承诺是自信的,不会食言。
教父没有多问,马上把阿离拉上车,安顿在副驾驶的位置。车子启动后,那些追赶的人到了,但是追赶不上车子。
教父收养了阿离,阿离每天为教父洗衣做饭收拾家务,这些在阿离很小的时候已经会做了,但教父要的不是这个。
教父把阿离叫到身边,那是个风和日丽,窗外飘着粉红色落花的午后。
“你恨那些要卖掉你的人吗?”教父问阿离。
阿离毫不犹豫的说:“我不光恨他们,我恨所有的人。”
“那你想怎么办呢?在这里天天为我洗衣做饭就能解决你的仇恨吗?”教父似是在问,又似乎是在循循善诱。
“我要报复,你收养了我,我自然要为你做一些事情,现在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家务事。”小阿离有点无奈。
“这些家务事会荒废你的时间和生命,再也不要做了。”教父好言好语相劝。
“那我要做什么?”阿离有点好奇,也充满了期望。
“打败那些让你痛苦的人。”教父一字一句的说。
阿离居然有点理解教父说的话,郑重的点点头:“我会的,我要让每一个让我痛苦过的人痛不欲生。”
教父笑了:“我喜欢你的豪言壮语,可是你知道怎么做吗?”
阿离摇摇头。
教父好脾气的说:“我将一件一件的教会你。”
“我想快快长大。”阿离说。
“长大做什么?”教父问。
“长大了就能报仇了。”阿离回答。
教父微笑不语,但神色中有一点点不相信。
阿离最受不了这样的神情,站直身子昂着头说:“你要相信我,我能行。”
教父哈哈笑:“你用什么去报仇?”
阿离踌躇。
教父循循善诱:“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打击一个人吗?”
阿离歪着头想了想,说:“让他没有钱,没有漂亮衣服穿。”
教父放声大笑,成年人很少有开心的笑的时候,但是教父被阿离稚嫩的话语逗得好不开心。
阿离涨红了脸,似是受了莫大的耻辱。
教父看到阿离的样子,收起笑容,坐到沙发上,那时一间很典雅的客厅,那时候是教父的家。
“孩子,过来。”教父叫阿离,沙发后是落地窗,窗外一轮斜阳缓缓的沉下,四周是火烧般的云彩。
阿离本来不想过去,但是教父的声音亲切,有种魔力,阿离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教父叫阿离坐在身边,语重心长的说:“打击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击他的心。”
“心?”阿离似懂非懂。
教父耐心讲述:“一个人没有钱没有漂亮衣服都不可怕,一个人要是没有了心,那才最可怕。”
阿离笑:“一个人没有心,可怎么活下去?”
教父接着说:“我所说的心不是你身体里那个学校里老师讲的心,而是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阿离似是有点明白了:“要是控制了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那这个人可真的生不如死。”
教父欣慰的微笑,“孺子可教也。”
阿离还是又不懂的地方:“怎样才能控制一个人的感情呢?”
教父反问:“你报仇的对象是男是女?”
“都是男人。”阿离小声说。
教父轻声自信的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我?”阿离本来的意思是想问教父为什么肯定她知道怎么做,而教父会错了意,以为阿离怀疑的是她能不能做到。
所以,教父像先知一样肯定的说:“对,就是你。对付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女孩子,漂亮的女孩子。”
阿离心里有个影影绰绰的概念,大概知道教父说的是什么,她不愿意去做做台小姐,现在反而来勾yin男人?
“我不会出卖自己。”阿离镇定又肯定的说。
“我也不要你出卖自己,孩子。”教父说道。
“你是要我陪男人睡觉吗?”阿离有点害羞的问。
教父哑然失笑:“真是个傻孩子。”
阿离一双如丝媚眼望着教父。
教父教给阿离人生路上的第一课:“孩子,和男人睡觉时最笨的方法,最好的方法是偷心,让对方爱上你,而你不需要做那些低贱的事情,这才是女人的最高境界。”
阿离崇拜的看着这个男人,自此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精神教父。
那时候阿离已经开始发育了,正在长高的亭亭玉立的身体,萌芽的胸部,线条十分好看,再加上雪白肌肤,会说话的眼睛,总之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小女人了。若在古时候定是一个妖姬,但是生在了现代,连教父都有些惋惜,不过即使在现代,阿离一样可以颠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