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烈笑:“现在就知道顾忌公公的喜好,将来你一定是个孝顺的儿媳妇。”
阿离皱皱眉:“人家正发愁呢,你还打趣人家,不理你了。”
于烈推着阿离的肩膀走到衣柜旁边:“你穿什么都好,我父亲不计较这个的,只要你一辈子好好的对我,他老人家就满意了。”
阿离气得笑:“谁要对你好,臭美。”
于烈帮阿离打开衣柜,里面二十多件衣服,长裙短裤一大堆,于烈随手捡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又顺手拉了一条鹅黄色的披肩给阿离:“这个就好,换上试试。”
阿离抱着衣服进卫生间去换。
淡蓝色素雅,鹅黄色高贵,阿离就这样高雅的走了出来,于烈看的心动神摇。
于烈伸出胳膊,挽着阿离出门。
见面的地方在于暮寒家里。
本来于烈想找个环境好点的餐厅,但是又怕那种地方人杂,阿离害羞,想来想去还是在家里自在一些。
向来是丑媳妇怕见公婆,而于暮寒今天是见未来儿媳妇,一大早于暮寒就心情澎湃,像是年轻的时候见情人一样,连他自己也奇怪,都这般年纪的人了,怎么还会这样慌慌张张。
看窗外,雨色斑斑,多年前的一天,似乎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吧,于暮寒怅惘。
总是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候,回光返照般想起一些往事,不能自已,回忆中,痛并快乐。
想想现在,于烈已经是要结婚的人了,昨天,没有多久之前的昨天,于烈还是个小孩子,走路还走不稳当,现在居然要结婚了,岁月真的很神奇,昨天的爱恨情仇,今天看见的只有一个将要结婚的儿子,于暮寒微微叹息一声,坐在客厅里,等待着于烈带着心上的人儿来。
于暮寒今天穿了件半新不旧的长衫长裤,现在他只是一个父亲。
佣人进来报告说少爷和未来少奶奶来了,于暮寒又是一阵内心的狂乱,整理一下情绪,准备见未来的儿媳妇。
客厅的玻璃门擦的雪亮,远远的看见外面开满花的夹道中,一把素色雨伞下,一对年轻的恋人挽着手走来,远远就能感觉到那份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气氛。
本来于暮寒是不计较儿媳妇的长相的,而且于烈看中的人,一定是极美丽的,但是,当于暮寒无意中看到那站在客厅门口的女孩子时,不由得惊呆了。
那眼睛,那面庞,不就是岁月长河中走出来的可人儿吗?
“你来了。”于暮寒忽然柔情无限,他看着阿离,但是那神情仿佛看穿了阿离,一直看到时间无垠的荒野里去,在那荒野里有一片绿洲,于暮寒脱口叫出那片绿洲的名“素问。”
于烈有些诧异父亲的失态,怎么会对着阿离喊出这样一个陌生的名字,他太希望今天于暮寒能开心顺利的见到阿离,两个都是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他希望他们能和谐。
阿离笑盈盈的站在于暮寒面前,只是笑意盈盈,这时候于暮寒才反应过来,面前这女孩子不是素问,而是前些天他在茶馆偶遇的那个女孩子,还和那个女孩子去了海边的房子。
只是,这女孩子怎么回事于烈的心上人,怎么会和素问容貌这般相似,若不是定睛细看,真的把他们当做了一个人,一个人像另一个人,是巧合,还是什么?
于烈看父亲脸色不好,还以为他今天身体突然不舒服,关心的问:“爸爸,你还好吧?”
于暮寒镇静一下,勉强笑道:“我没事。”
于烈这才放心,给两个人介绍:“阿离,这是我父亲,爸爸,这个就是阿离,以后要陪我走完一辈子的人。”
一辈子三个字对于暮寒来说又是一种刺激,曾经他也想和某个人厮守一辈子的,但是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了,这其中总是有很多的变数,不由自己控制。
于暮寒再看阿离,点点头,说道:“唔,你好,阿离小姐。”
阿离本来还是笑容满面的,现在忽然没有了笑意,说:“我不好,于先生,我一点也不好。”
按说这种寒暄阿离是应该懂得,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于烈怔怔的看着阿离,连于暮寒也有些讶异。
阿离却毫不在意,依然面无表情,“家门不幸,又怎么会好呢?”
于暮寒和于烈又都是一愣。
阿离现在忽然又谈笑自若了,笑的迷离般的美丽,问:“你不记得素问了吗?”
于烈自然不知道素问是什么,还以为阿离在说胡话,忙摸下阿离的额头,“是不是发烧啊,还是见到未来公公太紧张,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于暮寒今天本来就心心念念的念叨着素问,现在听到这名字,心里一阵波澜。
阿离推开于烈的手:“于大少,我很正常。”
于烈心里更是迷茫,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大难来临的感觉,他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今天忽然害怕了。
于暮寒也一眼有不祥之感。
阿离走前两步,一阵兰花香气袭来,沁人肺腑。
素问酷爱兰花。
“素问……”于暮寒喃喃。
阿离笑的更加恍惚,仿佛穿梭在时光的隧道中:“是啊,素问。”
于暮寒沉默了,于烈虽然不知道素问是谁,但是也能感觉得出来今天气氛的异样。
阿离却忽然之间开朗了,朗声道:“我是素问的女儿啊。”
于暮寒豁然开朗,原来如此,一个人像另一个人,必定有些原因的,原来她是素问的女儿,早应该就想到的,只是,当时已惘然。
于暮寒以一种长者的目光打量阿离,的确,除了素问的女儿,还有谁能这般美丽轻灵。
可是,这世界也太小了,于烈,他骄傲的儿子,以为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原来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他爱上了素问的女儿,是缘分,还是孽债?
阿离再进一步走进于暮寒,于暮寒感觉到一阵冷冷的汗意,在这夏日中,虽然下着小雨,也不至于这般寒冷,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胆战心惊。
阿离却越来越开心似的:“你不知道素问女儿的父亲是谁吗?”
于烈看着一反常态的阿离,还有父亲,一切似乎有点戏剧化,但是于暮寒好像乐意扮演剧中人似的配合着阿离。
“素问女儿的父亲……”于暮寒喃喃着,似是在咀嚼这难念的绕口令,只觉得齿冷。
“是啊,素问女儿的父亲,难道你这般健忘吗?”阿离咄咄逼人。
于暮寒越来越相信今天是个不吉利的日子,潜藏了数年的暴风雨即将爆发出来,那忍耐了许久的风暴,一旦爆发,将会是怎么样的激烈,他不敢想象。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阿离诗意绵绵,温柔婉转。
于暮寒想起那时候,他和素问,在水边的小木屋里,你侬我侬,缠缠绵绵……
中年人也有年轻的时候,也有为爱痴狂的时候,只是,那是曾经,后果今日来品尝。
在于暮寒有点慌乱的时候,阿离的脑子是很清醒的,再难的乱麻到了这里也会被快刀斩断,“我是素问的女儿,素问是你的女人,于烈是你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这关系难道复杂吗?”
于烈一直站在旁边,明明今天只是小雨,在他身边却像炸响了一个旱天雷一般,一个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从于烈口中缓缓道出:“我们,是,亲兄妹……”
“同父异母,亲兄妹。”阿离字字珠玑,如落玉盘。
“不——”于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看向于暮寒,眼中满是微弱的期待,期待父亲否认阿离的话,期待父亲说明真相,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但是,现在于暮寒心心念念想着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居然是素问的女儿,这些年来不知道素问过的可好,于是于暮寒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你们母女这些年过的可好?”
阿离冷笑一声:“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我能活到现在,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活着不就是好吗?”
于暮寒不语,心里一阵酸痛,活着也有几等几样的,这孩子的口气,看来这些年是吃足了苦头的。
“她呢?她可好?”于暮寒问的是素问,其实好与不好又能如何,他只是希望阿离能告诉他一句素问平安,就是欣慰了。
偏偏阿离说道:“素问死了,一个女子,一辈子没有快乐过,即使有过快乐也是被你欺骗的时候的虚情假意的快乐,不是真正的快乐,死了,也许就不痛苦了。”
于暮寒只觉得今天像是站在大海的风浪之中,一波猛烈无情又冰冷的海浪打过来,他还没有适应,又是一阵这样的海浪结为连三的拍过来,人已经麻木了,但是思想还是活着的,不仅没有麻木,往事一幕幕在眼中浮现,最痛苦不过,死,也许真的是解脱。
“她死的时候恨你。”阿离又一字一顿的告诉于暮寒。
于暮寒忽悠泪意,“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阿离笑:“不仅她恨你,我也恨你,我们母女用尽了全部生命恨你,不告诉你岂不浪费了毕生精力?”
于暮寒身子晃了一晃,总算没有倒下,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已经垮掉了。
阿离开始转向于烈,英俊的于烈,商海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于烈,现在脸色惨白,对他来说,还有更大的打击。
阿离自然不会放过:“于烈,你也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我们既然是亲兄妹,那么你自然知道我们做过什么。”
于烈明白阿离所指的是什么,喃喃的说出来,一字一句都宛如钢刀扎在自己的心上:“我们**……”
于暮寒本来以为事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原来事情还可以更加无限制的糟糕,当他听到于烈说出“我们**”四个字来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于烈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靠在了墙上,墙壁上是米色小圈圈的图案的壁纸,一个圈子套着一个圈子,让人眼晕,看就了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阿离看了眼这失常的父子二人,转身走可出去,外面依然细雨如诉。
阿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喜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