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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如果我变成回忆(2)

慕容安说:“那是因为,当有人用温柔的目光注视你的时候,你总是视而不见。”

话语里竟然有隐约的伤感。

南屏高中的流言甚嚣尘上,韦君哲喜欢唐亦卿,瞎子都看的出来,唐亦卿只喜欢宣弋棠,宣弋棠和我夹缠不清,我接茬跟慕容安暧昧不明。狗血五角织围巾,我一边看校园论坛的八卦版一边同慕容安说,你不该喜欢我,你喜欢韦君哲就对了,正好绕回一圈,套一个圆环,BLBG齐活,丰富人民群众精神生活。

慕容安轻轻拍拍我的脑袋,说快期末考了,你看看你的数学,惨不忍睹。

我吐吐舌头,低头继续看功课。他们班教室在走廊的最尽头,窗外便是大片的银杏树。我坐在窗下,一边听风吹动银杏叶的声音,一边翻开一本本习题册,听他一道道为我分析题目,我想无论再过多少年,我都无法忘记此时此刻这般静谧时光流淌而过的温暖美好。用比较土的一句话说,我觉得很幸福。

有人幸福,就有人不开心,这世界总是这样,幸福不可能同时分给所有人。

我昨天从艺体楼经过的时候,还看到唐亦卿窝在楼梯拐角处,眼睛红红的,像受了委屈的兔八哥。韦君哲站在她旁边,低声说着什么,在我经过的时候,还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宣弋棠反正是个渣,跟高一到高三所有有头有脸的美女都不清不楚,连南屏初中校花榜第一到第五都被他轮流泡过。他说美女什么的,追来就够了谁能跟谁一辈子?可我知道,就算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其实还是在意唐亦卿的。

定然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不敢触碰,越是深爱,越是躲闪。宣弋棠本质上是个输不起的懦夫。

而我呢,有些时候我也厌恶着这样的我自己,我总在寂寞的午后凝视着慕容安的侧脸,我想我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美好的少年。我每一天晚上,看书看烦了的时候便与他短信来往,他将安徒生童话里那些美丽的段落一字一句打给我。他知道我最爱的童话是哪一篇知道我最喜欢哪间的早餐,他在我抱怨肚子饿没有东西吃的时候翻墙从学校出去帮我买杭州小笼包。我渐渐离不开慕容安,他的温暖让我依恋。从夏末持续到冬至,他无怨无悔站在我身后给我依靠,不是不曾感动过,但即使掏空内心,我也挖不到一丝一毫,恋上一个人的悸动感觉。

本质上,我与宣弋棠也许并无区别。伪装的乖巧下是一颗冰冷如石头的心。我羡慕唐亦卿,她敢在学校艺术节的时候穿着鲜艳的红裙在舞台上唱《伤不起》,还指名唱给宣弋棠。那时我在台下笑的肚子都痛,可她的勇气炽烈如火,所有人都看的到。

5·一整个冬天的冰与火

我和宣弋棠都是害怕冬天的。因为父母就是在冬天分道扬镳。那个冬天家里永远冰冷,他们不断争吵,我和宣弋棠躲在地下室瑟瑟发抖,是真的冻狠了。所以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时候的彻骨寒意。

我说我最怕寒冬,怕到连准备末考的心情都没有了。慕容安买了暖手宝给我,郑重的对我说:“小枫你不要怕,我一定会陪你渡过每一个寒冬的。”

多温暖啊,我看着他的脸,感动的几乎掉下眼泪来。

五个人的拉锯战,总不至于要磨一辈子,可是在我下定决心要打破平衡给慕容安一个名份的时候,有人先忍无可忍了。

那天下午放学我经过迦南街的时候就这么被人捂着嘴巴塞进了一辆轿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双手被绑在身后,韦君哲站在生锈的铁栏杆边上,一只手抓着我,正在打电话。

寒风凛冽,我那个时候就站在栏杆之外的水泥台上,五层楼的高度,我想如果不是韦君哲还抓着我的话,我自己早就脚抖摔下去了。韦君哲对着电话里的人大吼:“你少跟我装蒜,什么她是你的妹妹?全校都是你妹妹!我告诉你立刻跟唐唐道歉,否则你这辈子都见不到陈弋枫。”

我实在觉得自己太无辜,韦君哲发火的时候侧脸线条绷的很紧,依然很英俊。所以我一直羡慕唐亦卿不是没有理由的,有人肯这样为她出头,而我呢?想到宣弋棠那个靠不住的混蛋我就快要泪流满面。

韦君哲挂断了电话,和我背靠背在栏杆的两侧一起吹风。

他说:“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

我说:“没关系,可是有件事你搞错了,我真的是宣弋棠的妹妹,还是龙凤胎。我随母姓。”

他说他知道的,不光他知道,连唐亦卿也知道。宣弋棠那个人渣,连自己的妹妹都拿来利用。

我深有同感吸着鼻涕说那你为什么还不放了我。

韦君哲静静看天空,太阳的余晖在天边渐渐收尽,他说:“这里是我和唐唐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地方。她知道的,如果宣弋棠会去找她的话,就可以找到这里。”

他问我:“陈弋枫,你说我那么喜欢她,为了她连绑架你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呢?”

宣弋棠说过的,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可是我不这么想,我说韦君哲你错就错在你有性格没用到地方,当她第一次为了宣弋棠在学校门口丢人现眼嚎啕大哭的时候你就该把她扛走告诉她不值得,当宣弋棠那个王八蛋一开始勾搭他的时候你就该一拳揍到宣弋棠脸上告诉他那是你的女人轮不到他动手动脚。韦君哲你有能耐绑架我你怎么没能耐绑了唐亦卿告诉她她对你有多重要?也许唐亦卿根本不喜欢宣弋棠她只是想告诉你,她宁可和这么个人渣在一起也不想再容忍你的怯懦。

这么想的时候我突然也难过了,我想起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做慕容安的女朋友了,因为他从未和我提起过这件事,他对我那么好为我辅导功课帮我做他能做的每一件事,可是他就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陈弋枫你做我女朋友吧请和我在一起。

我在心底暗骂,宣弋棠这个混蛋嘴巴真毒,果然是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韦君哲轻轻叹气,他说:“陈弋枫你不懂,当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这样患得患失。唐唐在我心目中,便是无法触碰的存在。想一想都觉得扯的心痛,所以只敢默默守护。喜欢一个人,不是就要让她幸福么?如果她想要和宣弋棠在一起,我只好尽力成全。”

去你妹的成全啊,你要成全她就去揍死宣弋棠抓我干嘛,骨头都快冻碎了好不好。

我实在不忍心再刺激这个疯子,所以在这个冬夜,我们两个就只好看着夕阳坠落繁星满天背靠背谈人生谈理想。

想一想都觉得傻透了。

6·如果我变成回忆

我没想到第一个赶到的居然是唐亦卿,她远远的站在楼梯口哭着对韦君哲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君哲你放了陈弋枫吧,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个去坐牢。”

我都快被冻傻了,我猜韦君哲比我好不了多少,他坐在地上,用疲惫的声音对唐亦卿说:“唐唐你不要怕,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这仅仅只是我和宣弋棠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唐亦卿只是哭,她说韦君哲你是个大傻瓜。可是她也不敢过来,接着宣弋棠过来了,气势嚣张的喊:“韦君哲你最好快点放了陈弋枫,不然我立刻报警对谁都没好处。”

唐亦卿一直求他不要报警,韦君哲说宣弋棠我不是在为难你,你只要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再欺负唐唐,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宣弋棠说:“我和唐亦卿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我忍不住直接骂出口,“宣弋棠你个白痴。你比韦君哲还白痴,唐亦卿你怎么这么瞎跟两个傻帽缠不清!”

骂出来痛快多了,这个时候慕容安总算及时赶了过来,可是英雄救美不是这么演的,他愤怒的冲过来大吼:“韦君哲你个混蛋你敢动小枫一根指头试试看?”我那时还在欣慰幸好和我在一起的是最勇敢的那一只,下一刻我就傻掉了。

他竟然就那么直接的冲过来一肩撞到韦君哲身上,韦君哲原本已经站了起来,被他那极有角斗士风格的一撞顶到后退两步,抓着我手臂的手也在那一瞬间松开,他的身体重重的抵到了铁栏杆上,他背后的我,就被那么撞了下去。

坠落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仰头看着天空的繁星还有那栋90年代的破楼,慕容安悲痛的脸那么近,就像是在眼前一样。

背后的树枝不断被我压断,脊柱像是要被生生掰断一样的疼痛,终于,重重的摔到地面上。

当慕容安从楼上冲下来抱住我的时候,我意识还是清醒的,我记得最后一刻我还笑着对他说,“如果我变成回忆的话,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怪韦君哲,也不要怪自己。时光很长,什么都会忘记的。”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开夜空。我在星光下看到了慕容安的眼睛,他,是在哭么?我努力想要抬起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的泪水。他抱着我在废弃的厂区奔跑,我却只记得,那个时候,他的怀抱,是这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7·慕容安,我喜欢你,嫁给我好不好?

那些树枝救了我,虽然它们在我背后划出许多伤口,也是它们,让我没有摔断脊椎骨。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前,其实韦君哲早就往楼下扔了两棉被。看在这棉被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他。

那一阵子,住医院的不止我一个,唐亦卿在我隔壁病房,据说是那天,当我摔下去的时候,她匆匆忙忙下楼,结果一不小心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所以那阵子,我坐着轮椅四处晃荡的时候,就看到韦君哲扶着右腿打了石膏的唐亦卿,在医院的走廊来来回回,宣弋棠那个渣又不知跑哪里鬼混去。

我懒得理他,我对慕容安说,“我决定要向你宣布一件事。”

“女王大人您说。”慕容安抱着手中的皮蛋瘦肉粥,认认真真听我讲。

我说:“慕容安我喜欢你,嫁给我吧。”

啪的一声,慕容安手里的粥碗整个扣在了我的腿上。在我的哀嚎声中,他手忙脚乱的收拾,我却看到,他露出的耳朵整个都红透了,像是小猪的耳朵一样,真好玩。

我说:“慕容安你喜欢我吧,是吧是吧。”

如果你不够勇敢,那就让我说出来吧。

他红着脸将弄脏的毯子换掉,然后他对我说:“女王大人,小的第一天就说了啊,是您老人家从来都视而不见。”

他告诉我,他娘对他说,他姓慕,叫容安。不是慕容,安。这件事情,只告诉未来的媳妇就行了。所以,他第一次遇见我,就想娶我回家。

我又想吐血了,慕容安你个笨蛋,你这表白如此含蓄谁能听的懂?

但是,怎么告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最终明了了彼此的心意,在那个冬天的夜晚,在离他最近的一瞬间,当我听到他的心跳的时候,我早已感受到了,那传说中的悸动。

宣弋棠后来也来看过我一次,他原本是去探望唐亦卿,结果居然被韦君哲揍了出来。无奈之下只好顺便来找我吐槽,我一边啃苹果一边说:“你活该,你不是早想跟唐亦卿一拍两散么?这样正好不用你费心了。”

宣弋棠难得的深沉,他说:“韦君哲以前没那么大脾气的。”

我差点被一口苹果噎死变身白雪公主。

宣弋棠接着说:“我突然觉得,其实我真的离不开唐亦卿。我一直希望,有一个相爱的人可以为我生为我死。我等不到那个人,所以一直寻找一直失望。可是当她真的不再属于我的时候,我却突然间好失落。”

我好想一个苹果核砸死宣弋棠。

唐亦卿曾经在串门的时候对我说过,其实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韦君哲是怎样。她与韦君哲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原本以为会一辈子在一起,谁知半途喜欢上宣弋棠,怎样都放不了手。韦君哲不怪她,还这样帮她,她更为愧疚,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宣弋棠反正是个渣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唐亦卿说,“不是的,是你不了解他,我想,弋棠并非花心,他只是,一直找不到爱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唐亦卿一脸苦笑,她说:“我也不过是一念执着。总想要成为他心里最后一个人。也许,也到了放手的时候。”

爱是迷雾,我们都从未看清过。只要身边仍有一人并肩携手,也许就已经足够幸运。

至于宣弋棠,谁要理他啊他活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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