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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玄天神魔

第二卷 第七章 幽灵神使

游云龙心里一惊,想到钗儿爷爷虽说是为了报父恩,隐退江湖,这其实有他更深一层的考虑,试想,当时如果秃鹰教如还不再收敛锋芒,天下武林再次群起而攻之,那几百年的基业当真会土崩瓦解,肖世平此举的确是太明智了,既为自己争得了声誉,也保全了秃鹰教几百年的基业,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想必秃鹰教已发展壮大了,想到这里,江湖中的明争暗斗,刀光剑影,游云龙心里已有一个梗慨,不由觉得汗颜。

钗儿见游云龙若有所思,说道:“谈到斗智斗力,应该说我们魔教和正道都各有千秋,只是他们的出发点不同而已,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有魔教与正道之分吧!”

游云龙慨叹不已,说道:“所谓正邪之间乃存乎一心,原来难辨,正派中小人不小,邪派中也不泛许多义气冲天的人物,就算是品性不修,但却能坦诚相见,光明磊落的为恶,较之正派中,勾心斗角,虚伪矫饰又强得多。”

钗儿卟哧一笑,说道:“你感悟倒蛮强的,可有很多怀有心机的人却不这么认为,一棍子打死,魔即是魔,佛即是佛,并自我标榜,以此为幌子,从而蒙蔽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说,那晚偷袭的人就全是名门正派的高手,华山派的掌门大师兄杨****,还有少林派的‘五虎手’圆通和尚,武当派的紫霞老道,他们全都蒙着面,乘我爹离庄,就杀了进来,这岂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行径!”

说到这里,游云龙瞿然一惊,说道:“钗儿,我还忘了问,他们是怎样和你交上手的?”

钗儿道:“我们秃鹰教珍藏了几乎天下所有门派的武功秘笈和内幕秘闻,这几乎整个武林都知道,不知多少人处心积虑想得到,依我看,我们这枫叶山庄似乎已暴露了,许多人知道这庄子里十分诡异,经常有些不明身份的人潜进庄子,但那晚的一伙人虽全是名门正派的人,可有一点我就想不通,他们似乎全都加入了幽灵教。”

游云龙道:“那幽灵教有一种叫‘神阳丹’的东西,使人食了上瘾,并为他们所控制,从此不能自拔,一切皆听命于他,上次带人围攻韩伯伯的就是名躁一时的中州大侠刘子仁我还碰到****海两位师兄弟,还有太湖三十六水寨的‘醉龙’操一凡大侠,我爹爹都被害了,我想这些人只是我所知道的,听韩伯伯讲,当今武林中已被幽灵教挟持的人占了十之七八,但令人可怕的是,目前我们对幽灵教还一无所知,唉!”

钗儿柔声道:“龙哥哥,我们慢慢查吧,当然,就我们两人的力量显然太单薄了,我俩连络江湖上的力量,不信斗不过那邪教。”

游云龙道:“可惜你爹爹和韩伯伯谈崩了。”

钗儿道:“爹爹方面我自会劝说,我相信在利害得失面前,他会考虑的。”

游云龙大喜道:“钗儿,没想到你这么深明大义。”

钗儿白了他一眼,嗔道:“什么深明大义,我才戴不上你这顶高帽子,现在幽灵教突然崛起,锋芒毕露,等他灭了正派,剩下对付的就是我们魔教了,我可是为我爹考虑,没想到什么深明大义!”

游云龙灿灿一笑,道:“钗儿,我知道你好就行了。”

钗儿低头不语,游云龙突然道:“韩伯伯留字叫我到江南是什么意思?”

钗儿笑道:“叫你到江南找我呗!”

游云龙奇道:“他怎么知你在江南?”

钗儿道:“我爹爹和韩伯伯闹翻了后,我爹爹带着我和十位神魔叔叔拂袖而去,韩伯伯突然拦住我,喝道钗儿,今天你将事情说清楚再走。”

“我明知理亏,但我个性如此,又怎肯认错,说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情,不信你去看看,游云龙和慕容夜月就在一起,要不是你将我和游云龙抓到船上,哼,关我什么事。”

“爹爹沉声道:‘韩老叫化子,你自信拦得住我?如果那姓游的有种,你就叫他到江南来找我澄清事实。’”

“说完和我爹对了一掌,就在这时,江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声,这是丐帮传讯的紧急信号,韩伯伯脸色大变,向东面急纵而去。”

“没想到你果真到了江南,我叫冯爷爷留意街上的陌生人,结果在酒楼碰到了你,龙哥哥这两个多月委屈了你。”

游云龙道:“钗儿,既然你在庄上,你为何不出来见我?”

钗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被爹爹带到江南,一直关在房里,他不让我和你见面,我想这除了他不愿低头,最主要的是怕我和你在一起,泄露教中的秘密,没法,我只好打发冯爷爷偷偷来见你。”

游云龙一惊,说道:“钗儿,照你这么说,你爹岂不是要将我关在石室里关一辈子?”钗儿接口道:“所以我叫人把你引出来了。”

“没想到你一出来就走火入魔,你不知当时的情形多么凶险。”

游云龙急道:“范前辈他……”

钗儿神色一黯,说道:“范叔叔因气力不支,加上中了扬水扁寒冰掌,他已……在千军万马中,数十年前正邪大战,范叔叔没以身殉教,没想到这次却死在这些毛贼手上。”

游云龙心中大痛,说道:“范老前辈是为了救我,才……”

钗儿笑道:“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我想我爹他肯定以为以前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已将教中的事全告诉你了,对这一点,爹就存了个心,所以就传言韩伯伯让你到江南来找我,正好将你抓住,囚禁起来,为了整个秃鹰教,我想我爹真会让你在石室里囚禁一辈子的。”

游云龙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原来这其间还有这么多算计,幸好钗儿将我救出,否则我可又要住上几十年的暗无天日的石室生活。

钗儿笑道:“怎么样?!怕了吧,不过,我就算想尽千方百计也会将你救出的,怕你在石室中烦躁,所以就命冯爷爷去见你,让你安心。”

“当时我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但苦于无良策,幸好爹爹前几天出去有事,说是幽灵教在河北分舵闹事,爹爹就带着八位神魔叔叔到河北去了,留下冯爷爷和笑面神魔范叔叔看庄,明着说是看庄,其实是留下来看着你和我。”

“谁知道这是幽灵教的调虎离山之计,爹爹前脚刚走,幽灵教后脚就进庄了,被我和范叔叔撞见,一见面就打了起来,这时冯爷爷已上街喝酒了,说实在,冯爷爷一生嗜酒如命,爹爹在庄的时候,严禁庄上的人在外抛头露面,冯爷爷憋得差不多了。”

“那几个人武功奇高,其中两个人和我与范叔叔单打独斗,也旗鼓相当,这时黑箭将你引了过来。

钗儿柔声道:“范叔叔对我们秃鹰教忠心不二,加上性格钢烈,只要你记得他,他也就含笑九泉了。”

游云龙道:“那几个贼人后来都逃脱了?!”说这话时,游云龙怒容满面,咬牙切齿。

钗儿道:“你中了一掌昏倒以后,幸好冯爷爷回来了,那扬水扁见自己被人认出,想杀人灭口,但冯爷爷突然出现,凭他们几人,要想达到目的,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还有他们也怕我教中弟子回援,就匆匆逃走了。”

“冯爷爷得知范叔叔已惨遭毒手,心中大恸,我们将他埋在后山上。”

两人一阵默然,游云龙道:“钗儿,你知不知道你爹爹将那些书放在哪里?”

钗儿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极为机密,只有爹爹和十大神魔叔叔知道,再说,我也不想知道,爹爹没告诉我,但可以肯定是在庄上。”

游云龙迟疑道:“钗儿,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无意中闯进去了……”

于是就将自己如何进去的事说了一遍,钗儿听了不但不恼,反而心中大喜,说道:“龙哥哥,你真是好深的福缘,那‘听音剑法’可是武林至宝,不知多少人眼红着想要,听爷爷说‘听音剑法’可是剑法中的至尊剑法,只要习得,就可称得上是剑中之圣了,当年天下****凭这一手剑法,独步天下,无人能敌,所以才取名为天下****,虽说名头有点过大,但也是情理之中,试想九大门派的掌门联手,都败在他的剑下,这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你可想而知。”

“爷爷还说,这是秃鹰教第十代教主在天目山上救了一只灵猿,那灵猿脚断了,他用接骨手法将灵猿脚给接上了,那灵猿叩头而去,第二天就为他带来了武林中传得玄乎其玄的‘听音剑法’。”

“得到这武林至宝,秃鹰教各代教主竭思惮智,想悟透秘笈上的神功,但都没有一个练成,后来,教里忙着一统江湖,这事就搁下了,没想到这其间还有如此练功的法门……”

游云龙心里一松,说道:“可惜,秘笈就毁在我手里。”

钗儿道:“你就不要那么愚腐了,那听音剑法本来就这么练成,秘笈再好,但他毕竟是死物,没被人利用,就如同埋在沙里的金子,那又有什么价值?”

这么一说,游云龙心里大感释然,说道:“说是这么说,钗儿,你爹爹知道了,会不会……”

钗儿抿嘴一笑,说道:“这就要看你的了。”

游云龙说道:“看我什么?”

钗儿道:“你自己去想吧,为何任何事都要我说透!”

游云龙不解,在一边苦想,钗儿一点他脑门,笑道:“别想了,顺其自然吧!”顿了一顿,钗儿又道:“龙哥哥,你现在已出来了,你准备到哪里去?”

游云龙道:“我觉得慕容家的疑点甚多,我想到慕容府走一趟。”

钗儿道:“是不是还记挂慕容夜月,想去看看?”

游云龙脸上大窘,吱唔道:“钗儿,我可是有正事的!”

钗儿笑道:“我只是和你开玩笑,龙哥哥,你是个实心眼,我怕你再次上当,我陪你一起去吧!”

游云龙大喜,说道:“钗儿,你真好!”可转而一想,又觉不妥,说道:“我们俩走后,你爹爹回来怎么办?”

钗儿眼珠一转,说道:“这你就别担心,我毕竟是爹爹的女儿,他不会对我怎样,只是我们不将这里的秘密说出去就行。”

见钗儿胸有成竹的样子,游云龙再也没说什么,钗儿道:“你伤还没好,就静心在这里养几天,等伤好了,我们就上路。”

经过这一次重逢,两人更深情深意浓,相信世间再没什么东西能使他们分开的,钗儿陪游云龙在房里谈心,扶着他在花园中散步,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过了五天,游云龙的伤已完全好了,可这五天中,游云龙从却未看到“幻影神魔”冯狐露过面,问钗儿,钗儿嫣然一笑道:“他去喝酒了。”

游云龙料想他肯定是让自己和钗儿多在一起,借故走开了,也就不多问。

又过了一天,游云龙已完全恢复了,钗儿叫小娥将冯狐找回来,交代了一些事情,并写了一封信,塞进竹筒里,叫黑箭送给她爹爹。

两人策马上路,钗儿将游云龙带到范竹楼的坟前。

游云龙见枯木之下,树桠之间,兀然起了一座黄土新坟,钗儿点燃三柱檀香,插在坟前,盈盈跪下拜了三拜,游云龙也跟着叩首。

两人一路西行,天色将晚,两人来到一个镇上,要了两间房,住了下来。

两人吃了一些酒菜,信步出了客栈,想到街上逛逛。

沿着大道走到头,才转过弯子,只见一大堆人围成一个圈子,齐齐翘首,伸着颈,似是在争看一件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钗儿心情极好,见不得热闹,一拉游云龙的手,说道:“龙哥哥,我们过去看看。”

圈了中蹲着一个乞丐,三十多岁年纪,生得面目粗犷,身上肌肉虬结,显得颇为威武,暗道:这人似乎身怀武功,难道是丐帮中人?

只听乞丐高声叫道:“我叫张得胜,初到贵地,人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在这里为大家表演小玩意,以搏各位客爷一笑,有钱的捧过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今天我要为大家玩的是‘哈蟆教书’‘狗坐轿’!”

几句场面话说完,他从身后拽出过一只口袋,从里面掏出六只小凳来,其中一只大如饭碗,另一五只却小如菜碟,他将大凳摆在前面,五只小凳摆成半圆,围在一边。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交头接耳,钗儿也大有兴趣,聚精会神的看着。

中年乞丐从怀中又掏出几个小布袋,随手抓出一只大青蛙摆在大一点的木凳上,再将五只小青蛙,分别放在五只小凳上,众人见六只青蛙,瞪大眼睛,规规矩矩,象模象样地蹲在凳上,无不啧啧称奇。

中年乞丐退后一步,用手中的鞭子指着大青蛙喝道:“大儿子,给在场的各位大爷,小姐打个招呼,做个揖。”

众人一听,轰然大笑,叫青蛙叫“儿子”的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是猴子作揖打躬,还见过,哪有青蛙作揖的?

那个大青蛙听了中年乞丐的话,四下望了一眼,突然立起身子,前脚一抱,向四方作了一圈揖,并“阁阁”大叫起来,五只小青蛙也跟着“阁阁”叫了起来,此起彼伏,极是齐整,大家见大青蛙滑稽情状,无不笑得前俯后仰。

中年乞丐又唤出三只白毛狗出来,并从箱子里拿出一顶小红轿子和一块红布,高声叫道:“娶新娘子喽!”“哐哐”用手里的锣敲了两下。

两只稍大一点的白毛狗,将上红轿子抬起,稍小一点的白毛狗象人一样,羞羞答答,中年乞丐用红布将它头搭起,象个新娘子,然后牵着它上了红轿,两只稍大一点的白毛狗,抬起小红轿,忽闪闪的绕着众人走了一圈,众人“轰”的一声,啧奇叹异之声良久不绝,钗儿也看得娇笑起来,说道:“不知那狗何来的羞态。”

游云龙笑道:“出嫁娶亲乃人生大事,怎个不羞。”

中年乞丐托着一个瓦盆,绕场走了一圈,到游云龙和钗儿面前,笑道:“这位相公一表人才,乃大福大贵之人,这位姑娘灵气聪慧,真是一对璧人,公子爷请赏几个小钱。”

钗儿见人说她和游云龙是一对璧人,芳心大喜,笑吟吟地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中年乞丐忙叩首称谢。

等中年乞丐转到别处,钗儿忽然想起什么,惊道:“龙哥哥,你看那乞丐怎这般眼尖,明明我是个男装,他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游云龙道:“江湖艺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认出你也不足为奇。”

钗儿道:“我想起来了,我总觉得他看我俩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天色已晚,众人渐渐散去,游云龙和钗儿也要回到客栈,刚走不远,就听见有人喊道:“二位等一等。”

游云龙回头一看,正是那中年乞丐,挑起一副行当,一边招手,一边在喊。

两人停了下来,中年乞丐快步走上来,游云龙道:“兄台可是叫我们的?”

中年乞丐道:“是这样的,我只是行乞混口饭吃,没想得到二位如此抬举,常说人敬我一尺,我当敬人一丈,今天我当愧之无心回报,想请二位移步小酌几杯,免得小的以后长期挂怀。”

游云龙道:“兄台太客气了,你作的好,几两碎银也是应该的。”

中年汉子道:“公子这般说,可是瞧我不起?”

没法,两人只好随着中年乞丐上了酒楼,小二见游云龙和钗儿两人衣着华丽,早迎上来,可两人身后的乞丐却脏兮兮的,衣不蔽体,却有点不伦不类,正准备出手阻拦中年乞丐,中年乞丐微微有些怒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说道:“今天我作东,你们酒楼有什么好菜尽管上来。”

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爷,小二认钱不认人,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将三人迎进去。

三人落坐,片刻间,酒菜摆了一桌,中年乞丐为二人斟满酒,说道:“我这是借花献佛,来,我先敬二位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中年乞丐显是饿极,将一盘牛肉和肥鸡也风卷残云般吃下肚中,抬头见两人端坐不动,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下贱之人,饿得慌了,吃相不好,倒叫二位见笑了。”

游云龙见他吃得豪迈爽快,且出语不俗,心里颇感惊奇,笑道:“兄台尽管吃好了,我们刚已吃过了。”

钗儿忽道:“兄台辞锋犀利,定非常人,若我眼光不错的话,兄台亦非寻常乞丐,不知兄台与丐帮有什么渊源么?”

中年乞丐脸色一变,狐疑道:“二位尊姓大名?”

钗儿见他并不否认,想自己所料十有八九不错,浅笑道:“我俩兄妹也是出来闲逛,谈不上什么名号,不知韩帮主现在在哪里?”

中年乞丐肃容道:“在下是黎长青,现在帮中为七袋弟子,执掌这阳川分舵,帮主事务甚多,才前几天从这里离去,二位与帮主相识?”

钗儿笑道:“有过一面之缘!”

中年乞丐忙站起身来,抱拳道:“既识得帮主,就是我丐帮的朋友,我黎长青敬二位一杯。”

七袋弟子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仅排在三个九袋长老和七个八袋长老之后,黎长青酒量甚豪,喝了许多,却全无醉意,且言谈之间,说古论今,显见才识非凡,谈到酣处,意气飞扬,游云龙大有好感,于是两人就推杯换盏喝了四五十杯。

游云龙忽觉小腹之中有一团气息软软的,热热的,正自缓缓流动,四肢渐感无力,他酒量甚大,不到百杯以上绝不会出现此种状况,当下心头一凛,见钗儿也粉颊酡红,似有醉意,向黎长青望去。

黎长青正笑容可掬的望着他和钗儿,笑道:“二位有什么不妥么?你们身子累了,还是歇歇罢,睡罢,乖,睡罢!”

语言柔和至极,象是一位慈母对摇篮的婴儿说话,如清风拂体,使人听了,倦意顿生。

游云龙心知不好,欲待提气喝问,竟觉丹田中空空如也,满腔的真气一下子仿佛被人抽空了一般,无影无踪。

黎长青的双眼恍惚已变得幽蓝澄澈,便如大涨一般,死死的凝视着他和钗儿的双眼,语气更加轻柔,象母亲对婴儿的呢喃,柔声道:“游公子,肖姑娘,你们都困了,睡吧,睡吧。”

原来他早知游云龙和钗儿的名,游云龙极力想摆脱他的双眼,可头脑却昏沉沉的,竟舍不得转过头去,两片薄薄的眼皮仿佛有千斤之重,黎长青脸上现出一丝狞笑,越来越模糊……慢慢地,终于头一沉,倒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和钗儿被捆得象粽子一般,前方数十步处,高高矮矮的站了二三十人,这些人都黑衣蒙面。

此时正值午夜,无星无月,但游云龙还是看清那些人的身影,只见黎长青躬身说道:“左使大人,真是神机妙算,这两个小贼果然来了阳川镇,小的用‘慑心大法’将他擒住,请左使发落。”

被称作左使的人也是黑衣蒙面,身上绣着一个骷髅,游云龙头脑中念光一闪,幽灵教的人,这黎长青是丐帮七袋弟子,难道也投身到了幽灵教?这一惊非同小可。

那左使冷声道:“黎长青,你已为我教立下奇功一件,我自当禀报教主,差人前来将游公子和肖姑娘带过来!”

黎长青一欠身道:“遵命!”说着走到游云龙和钗儿面前,笑嘻嘻地道:“游公子醒啦,睡好没有?”

钗儿还兀自没醒,游云龙向他一笑道:“承蒙黎兄法术,我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黎兄你这法子虽然卑鄙了点,却难为你作得那么象,佩服,佩服,唉,可惜啊可惜!”

黎长青想不到那游云龙不怒反笑,不由一怔,怒道:“有什么可惜的?”

游云龙道:“可惜一个乞丐七袋弟子,却如此卑琐,奴颜婢膝,入身邪教,你今日得罪了我,倒是小事,日后若被韩帮主得知,看你如何在丐帮立足!”

黎长青嘿嘿冷笑道:“我已不是丐帮的人,我所作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与丐帮无关。”

游云龙道:“这怕未必是自愿的,我看你现在是欲罢不能,是吃了神阳丹吧!”

黎长青脸色大变,目泛凶光,伸手将游云龙和钗儿提起,“啪啪”扔在地上。

黑衣左使凝神不动,屈指一弹,分点游云龙和钗儿身上的“肩井穴”,冷声道:“带走!”

游云龙心里一骇,这人内功也当真了得,只闻说隔空打物,没想到他竟能隔空打穴,认穴奇准,力道刚好,幸好游云龙学会了转穴大法,一运气,将肩井穴下移了三寸,这人虽然说话有些装腔作势,但听起来似是年龄不大,且非常耳熟,似在哪里听过。

随着黑衣左使话音一落,马上有两人将游云龙架起。

黑衣左使缓步上前,伸出手来,“啪啪”数声,将游云龙身上的牛皮索尽数拽断。

游云龙峰上束缚一脱,暗自一提真气,觉得真气不振,心想:那酒中下的药物果真厉害,自己竟丝毫使不出内力来,加上身上的琴囊和长剑已不知去向,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但不能等死,就算是为了钗儿,也要拼死一搏,想到这里,游云龙大喝一声,所有的人不由一怔,那黑衣左使更是大惊,说道:“转穴大法?!”

游云龙乘他们一怔之下,右跨一步,曲起左手两指疾向站在身边的黎长青双目挖去。

这突然一招,黎长青大骇,眼见游云龙双指来势奇快,忙左手翻起,护住面门,右手成钩,反拿游云龙腕脉。

一拿之下,却拿了个空,只觉腰间一动,风声飒然,挂在腰间的从游云龙和钗儿身上解下的长剑已落入了游云龙手中。

游云龙这一下不运内息,全使巧劲,出手迅疾,当机立断,黑衣左使一怔之下,也来不及救助。

游云龙伸手一拍,解开钗儿的穴道,并同时将长剑递出,长剑在手,游云龙精神略振,钗儿穴道被解,显然也是真气不济,不敢抢先出手。

黎长青见游云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游云龙夺了长剑,脸上无光,特别是在左使面前,忙一摆打狗棒,扑上去。

黑衣左使喝道:“退下,我来会会游公子,你去对付肖姑娘,不可伤了她的性命。”

黎长青将打狗棒一晃,向一旁的钗儿扫去,钗儿举剑一格,“当”的一声,长剑落地。

黎长青一惊,没想到这么轻易得手,旋即马上明白,打狗棒直点钗儿的“肩井穴”,钗儿一软,倒在地上,黎长青大叫道:“左使,那小子中了我的‘麻骨散’,内力已失,让我来对付他。”

黑衣左使冷哼一声,说道:“闭嘴!”目光如电扫了一眼黎长青,黎长青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结结巴巴道:“是……是……”垂手退在一边。

黑衣左使嘿嘿冷笑,转过身来,冷冷道:“上次你从葛阎王手上逃走,哼,看来你果真有两下子,要不是教主下令定要生擒你,恐怕你早已死了不下十次,让我看看你有多高的能耐!”说着“呼”的一掌劈出,他黑衣上两条衣带被掌风带到,笔直射出。

游云龙侧身还了一剑,刺向对方小臂,黑衣左使掌到中途,见剑势来得奇巧,不禁心头一沉,右手疾收,左掌已发。

游云龙剑尖一晃,停在他右腕处,虽说此时,他已身中“麻骨散”,但若黑衣左使不收掌,手掌势必被洞穿。

两人翻来覆去斗了十余招,游云龙额头见汗,脚步踉跄,剑上的招数却是神妙无方,他全无内力,仗着剑法的神妙,一指一划之间,化解了黑衣左使许多杀招。

斗到第二十招时,游云龙听出他拳势上有一空隙,长剑递出,“噗”的一声,已在黑衣左使的右臂上划了一道口子,伤虽不深,鲜血却将衣服浸透。

黑衣左使心惊不已,心想:这小子所使的根本不是什么招式,只是东刺一剑,西刺一剑,虽剑上没什么力道,但所刺的剑剑都是他防不胜防的破绽之处,教主命自己亲自来将这小子捉到雪山古堡,原以为教主小瞧了自己,看来这小子的确有过人之处。

当下他一声大喝,两脚使力,倒纵出一丈有余,站得远远的,喝道:“大家一齐上,将这小子抓住。”

被他带来的二十几人全是各门各派的高手,这些人门派虽然不一,武功造诣也各有高下,却个个在江湖上名声不小,见左使亲自出手,左使的武功他们是清楚的,暗自揣测,就是自己这等身手,也不是他的敌手,没想到这小子却在二十招一剑伤了他,这一下倒出人意料,所以觉得群起攻之是理所当然。

二十人全神戒备,各持兵丸,围身而上,猛的,不知谁发了一声喊,打头数人齐声嗥叫,旋风般卷了过来,霍然之间,游云龙上中下三路已被风声罩住。

游云龙此时哪顾得那么多,一下子豁出去了,长剑连点,如天女散发般向每人举手抬足间的破绽各刺出一剑。

攻来的五人之中,有两人变招快捷,回过手中大刀磕开游云龙的长剑,其它三人皆已受伤。

游云龙见听音剑法大显神威,信心培僧,长剑又进,点中了一人的双腕,“当当”两响,却是金铁相撞之声,显是带了钢制的护具。

那人略顿了一顿,两把飞镰呼啸而来,游云龙不能纵高跃低,疾避时稍迟一步,左腿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钗儿在一边惊叫一声,芳心大急,苦于自己穴道被制,全身无力,不能相帮,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使飞镰的一招得手,正暗自窃喜,突觉前心一凉,游云龙长剑下划,已将他穿胸而过。

这些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周围早有十数般兵刃夹攻而来。

游云龙长剑倏发倏收,没有退让,只有进攻,只听惨叫连声,“呛啷”声大乱,兵刃掉地不少,同时游云龙后腰也被人重得踹了一脚。

就这般不顾性命地斗了一会儿,攻来的人几乎人人挂彩,游云龙身上也受了四五处轻伤。

但这些人都被药物控制,没有黑衣左使的命令,哪个敢临阵退脱,全都拼命攻上,前仆后继,游云龙既耗心力,又耗体力,全身已是大汗淋漓。

蓦见两个身材奇壮的汉子挥动流星锤,势如疯虎般冲了过来。

流星锤是游云龙最为熟悉的兵器,在石洞中十五年,就是流星锤伴他度过的,他能在千条流星锤中穿梭,两个流星锤算什么?

游云龙一猫腰,变刺为削,“卟哧”两声轻响,两大汉一条左臂和一条右臂齐肩削落。

两大汉痛彻心脾,同时大吼扔锤,但却不跃开,反而着地一滚,来抢游云龙双腿。

游云龙见两人拼了命,也是一惊,长剑疾刺数下,那两人毫不防范,全中在要害之处,两人口吐鲜血,双目暴睁,已是气绝,但还是紧紧抱住了游云龙的双足。

游云龙惊骇不已,长剑向右划了半圆,逼开抢上的六人,只听左侧风声作响,忙剑交左手,倏地刺出。

“当”的一声,长剑已刺在熟铜棍上,使棍的蒙面人手中铜棍一摆,将游云龙手中的长剑磕飞老远,跟着向前仆倒,众人一围而上。

游云龙长叹一声,埋下头去,闭目待死,钗儿大叫道:“龙哥哥……”拼力挣叫,却被左侧一个一左额有黑痣的蒙面大汉拉住,钗儿低咬了他一口,那人一声惨叫,甩手打了钗儿一巴掌,这一巴掌极重,钗儿一下子打昏了。

就在这时,只听左边的松树上喝一声“打!”声音未落,十余枚硬物由上而下,闪电般的破空而至,发出呜呜的响声。

那些人猝不及防,只各觉虎口一震,手中兵刃已被震开,虎口也被震出血来。

众人大惊,纷后退一步,再看那还在地上滴溜旋转的暗器,却是一把青青的松子。

“砰”的一响,一个身穿锦服的人手持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直掠而下,夜风中,衣袂飘飘,恍若一头怪鹰一般。

游云龙眼尖,大叫道:“慕容前辈!”

来人正是慕容辉,江湖上只有“金剑追魂”慕容辉才有这柄金光闪闪的金魂剑。

慕容辉一出现,仗剑而立,双目中精光暴射,朗声喝道:“幽灵教的妖魔,哪个先来受死!”

他这一喝,各人耳中嗡嗡作响,奇怪的是那黑衣左使全身一颤,急急的一挥手道:“撤!”

众黑衣人见首领下令,无一时,扔下钗儿连滚带爬,逃之夭夭,如鬼魂般隐没于松林那端。

慕容辉也不追赶,返身走到游云龙面前,“腾腾”两脚,踢在犹自死抱着游云龙双腿的那两具大汉的尸体,扶起游云龙,说道:“贤侄,老夫来迟一步,让你受惊了。”

游云龙深深一揖道:“多谢慕容伯伯救命之恩。”

慕容辉忙扶住游云龙道:“贤侄,这是哪来的话,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说话时,才瞥见还有一人冷冷的站在一边,钗儿穿着男装,他一时没有认出来,游云龙忙道:“烦慕容前辈将钗儿穴道解开。”

慕容辉一怔,大笑道:“你看,我道是谁,原来是肖姑娘!”说着走了过去,遥遥拍了一掌,将钗儿被点的穴道解开。

钗儿并不领情,说道:“慕容老爷子,怎么这么巧,让你撞上了!”

秃鹰教的圣女肖雪性情刁钻,这在江湖上几乎人人皆知,慕容辉也不以为意,笑道:“是巧得很,老夫正要到阳川办一点私事,没想到在这里撞上了你们,贤侄,你和肖姑娘怎么也会在阳川,又怎么和幽灵教的人斗上了?”

游云龙道:“我和钗儿正准备到府上,没想到在这里中了幽灵教的歹计,差一点……幸得慕容前辈出手相救。”

慕容辉虽一口一口称游公子为贤侄,贤侄的,但游云龙却不叫他慕容伯伯,在游云龙的心里,慕容辉和韩天乞虽都是父亲的好友,但对慕容辉,他始终觉得有一些隔膜,这隔膜包含什么,他也不清楚,反正他就可以亲切称韩天乞为韩伯伯,而称慕容辉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慕容辉也没注意这点,听了游云龙的话,大感意外,说道:“贤侄,上次你从府上不辞而别,我可急死了,不知是什么缘故,难道庄上有什么人弄罪了你?后来夜月和小红也不见了,伯伯这次出来,就是找你们的,龙儿,你看到夜月和小红吗?”

游云龙一惊,说道:“在桐乡镇,我遇到了慕容姑娘,后来我俩又分开了。”

慕容辉微一沉吟,说道:“奇怪,伯伯走遍大江南北,却不见她,不知……唉,这夜月……我……”说到这里,慕容辉向钗儿看了看欲言又止。

游云龙虽对钗儿一往情深,心无旁人,但慕容夜月毕竟对自己情深意重,为了自己,才离家出走,小红还死在妖女的手里,心里也颇为侧然。

慕容辉道:“龙儿,你说和肖姑娘要到府上,正好我们一道回去,再商量看怎么找夜月。”

钗儿说道:“慕容老儿,劳你和龙哥哥一块走,我还有事,免得在一边碍手碍脚,看着心烦。”说着转身欲走。

游云龙急道:“钗儿,你要到哪里去?”

慕容辉知道钗儿这是不喜和自己同行,哈哈大笑道:“北网天罗的孙女儿的确厉害,好好,龙儿,我就先走一步,在慕容府等你们。”说着身影一长,就飘然而去。

游云龙望了一眼钗儿,说道:“钗儿,你这是……”

钗儿朝他一笑,说道:“我不喜欢慕容老儿,总觉得他鬼鬼祟祟,嘿,龙哥哥,你说刚才那黑衣左使有点象谁?”

游云龙一凛,说道:“那人武功奇高,可年纪又仿佛和我们一样大,虽然说话拿腔作势,但那种嗓音,以前似乎在哪里听过。”

钗儿道:“你觉得象不象那慕容舒畅的声音?”

游云龙恍然大悟,说道:“对,难怪我觉得如此耳熟,不错,就是他的声音。”

钗儿道:“还有那慕容辉的出现,他们就不战而逃,我还发现那黑衣左使全身哆嗦了一下。”

游云龙道:“那我们更要到慕容府去走一趟。”

钗儿道:“现在不急,那慕容老儿不远千里到阳川来,绝对不是单纯为我找他女儿,他一定有其它要事,而我们内力还未恢复,就先在阳川滞留两天。”

经过一夜的狠斗,游云龙也觉倦得很,说道:“钗儿,我听你的。”

两人回到客栈中,各自回房蒙头大睡,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等醒来时,游云龙发现窗外已是红日西斜,钗儿正坐在床边,低眉浅笑的望着他。

游云龙腾地坐起,问道:“钗儿,我睡了多长时间?”

钗儿笑道:“就是从昨天晚上睡到现在,看你睡得太香,我没忍心叫醒你,龙哥哥,你运运气看看,内力恢复了没有!”

游云龙坐直身子,运气三转,觉得全身精神奕奕,功力已完全恢复,欣喜道:“钗儿,我没事,你呢?”

钗儿笑道:“我可比你早解毒,昨晚你经过一番狠斗,体力消耗太大,所以才睡到现在,好了,你肚子饿了吧,我们下去吃点东西。”

游云龙道:“这么长时间,小二怎么没来打扰我们?”

钗儿道:“是我叮嘱他们,叫他们一天不得上房来。”

两人吃过晚饭,坐谈了一会儿,就各自回房休息,游云龙回到房中,便即盘膝打坐,修“龟息神功”,片刻之间,心地空明,纤尘不染,只觉得真气在奇经八脉之中缓缓流动,极是舒服。

蓦地,游云龙听见数丈之外有轻踏瓦片之声,接着衣袂带风,似有两三个人从房上掠过,从这响声判断,这夜行人轻功着实不错。

游云龙一惊,想道:莫非幽灵教的人又来相寻自己,奇怪的是,这幽灵教为何三番五次追杀自己,看你们到底弄什么鬼!

当下悄悄起身,抓剑在手,打开门,突见一个人站在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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