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晴晴,我们一直都很幸福,我、我会一直爱你。”直到生命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张新在她耳边大声吼道,“江渃晴!说不清楚、你还说不爱他!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爱——”她疯了似的扯着张新的白衬衫,咬着乱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江渃晴、江渃晴这人是没有心的,她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心痛,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心塞,永远不知道什么叫……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话到最后,虚弱的如同秋日的蒲公英,瑟瑟发抖。她自嘲的笑了下,我自己也是今天刚发现。
“张新,刚毕业时,觉得前途一片渺茫,拨开一层雾还有另一层弥漫在眼前,我还记得看过普希金说过一句话,我们的心憧憬着未来,现实总是令人悲哀,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然后我信了,等它逝去了,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因为前方已经没有路了。他,就是我逝去的转瞬。”火焰停止运动了,没有希望了,爱情停止了……
直到现在,张新才读懂她心底到底有多少酸楚悲伤,成片成汪洋的肆意流淌在拳头大的心脏里,每天泛着酸水、苦水,年复一年。“那就把它们再找回来!”他用力的捏着她的肩膀,彷佛是在给她自己的力量,“去!把曾经存在的都找回来!去啊!”
查尔斯狄更斯:世上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有各自的悲伤,他们大多数都有着委屈。
江渃晴,你只顾及了你的悲伤,你那可怜到虚无的自尊心,陈璨委屈着自己的委屈,还要收拾着你的委屈,他大着声音,“江渃晴!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你靠着他给的希望一直活着,却从来不管不问他赖着什么一直孤傲的燃烧?他所倚靠的希望又是什么?所有一切的一切,你都没有问过,你只管你自己!
陈璨靠着墙壁,声音后惊后吓,后喜后怕,“我靠的是你……今后,可能要靠自己了。”你如今都要离开我了,除了燃烧我自己,别无选择。或许,燃烧尽了之后,才会有真正的烈焰。
她的语气终于呈现了妥协后的疲态,“你还记得我们在英国的时光吗?”琉璃光盏里的时光,“莎士比亚大剧院里有一句话,曾经的我不敢苟同。”
他说,我绝不承认两颗真心的结合会有任何障碍。爱是亘古长明的塔灯,它定睛望着风暴却兀不为动;爱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恒星,你可量它多高,它所值却无穷。
她不敢苟同,我的爱情中间掺杂着金银铁木,那些咯人的碎屑扰的心力交瘁,不否认是两颗真心,却不肯定会没有任何障碍的结合。如今,逼入绝境,她回首,一颗隐晦的星光兀自亮着,一路跟随,雾霾没有抹去它半分荣耀,“陈璨,你是那颗恒星吗?”
“就算有一天我要湮灭,我也会在最后一刻把你送去太阳,因为那里永远光亮、永远欢享。”太阳底下没有悲伤。明亮的太阳不会熄灭,星星也不会在暗淡的永恒虚空中失所流离。你向往,我照耀。即便不向我索要,我依然为你光芒万丈。
“我们总是在侥幸,总是在祈祷。”就像雪莱说的那样,趁天空还明媚蔚蓝,趁花朵还鲜艳芬芳,趁黑夜还未降临,眼前的一切正美好,趁现在时光还平静,做你的梦吧。且憩息,等醒来再哭泣。涕泗横流,她摊平了手掌,露出斑驳的掌心,“梦醒了……”陈璨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却将她的掌心紧紧合拢,莎士比亚还说过,爱情不过是一种疯,“我只问你,江渃晴,你还愿意和我再疯一次吗?”
撬开花绿的酒盖,既然做不了梦,不妨大醉一场,雪莱说醒来再哭泣,“陈璨,干脆我们就不要醒了,一直疯下去,”她笑的张扬,“我们比诗中的更幸福,我们累了,还可以醉一场!”尤里披蒂说,无酒之处无爱情。
光亮的台灯下,一瓶瓶花花绿绿的酒。
“上一次,在公园里,我说的话,晴晴,”他抚着她蒙上醉意的眼睛,“你知道的,我是捂着心脏说的。”
“那当年,你说的那些话。。”陈璨曾说他“无法忘记”那些刺骨的话语。他笑了笑,“我知道那是情非得已。”一停顿,继续补充道,“如果不分开,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时候,”思绪飘远,清冷的声音淡淡如水,“我很幼稚,是吗。。”
那她受的伤害是不是胜过自己千万倍,当身处异国,唯一的支柱是恨她,那她走投无路时,又该恨谁呢?
他记得,当年她曾说过:“陈璨,虽然别人都说一直是我在欺负你,但,我对你的爱,比起你的,只多不少。”他如今体会的真真切切。
我会用一辈子来爱你,然后下辈子再来补偿你。
“你电话呢?”
“在桌子上。”
“帮我打个电话。”
“嗯,手机号?”
“不知道。。”
“那怎么联系?”
“你帮我问问三年前的渃晴,有多爱陈璨。”
“。。好。”
“喂,渃晴吗?你爱过陈璨吗?她说很爱哎。。有多爱?像爱自己儿子一样爱。”渃晴不想让他们沉浸在过去,就这么一点金贵的时光,她忍不住开着玩笑。
陈璨却鼻子一酸,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你最擅长的是撒谎,
你一向很擅长骗爱你的人。
可是这次,你要用一辈子来圆。
证明你从来没爱过我,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
她说自然,他说依然。
真是可笑,难得的幸福竟然要用酒来麻痹各自的痛意。
曾经和谐美满的生活,如今混乱不堪;曾经光彩夺目的日子,如今漆黑一片;曾经如日中天的爱情,如今瘫痪无力。灾祸和幸福,如同车来车往的繁忙巷口,何时遇见、何时错过,如何开口、如何牵手,只有神能掌握。
她说,陈璨,我们只有这样了。你看,我们在一起时总是彼此伤害,总是彼此痛苦甚至欺骗。白雨他们都说,我们爱的这么深。
可是你看啊,哪有很深?
即便很深,那也是伤的很深。
我们总不能带着伤口溃烂的过一辈子吧。
我们不是象棋,任由厮杀,生死荣辱都在一方木盒,我们是生命的主宰。
所以,我们要分开。
她掐着手指,“有些教训不要让自己吃第二次,从教训中生出点教育来!”指尖通红,还有下面青葱的白,“知道那是个坑,还非得往里跳吗?”似是不甘心,郁郁的吐了口气,“就算是非要跳,那也要找个好点的位置,最起码摔得帅一点嘛——”
她说教的样子,陈璨想,真是个好老师。
把道理讲清了,再难分的手也会分开。
他苦笑,扯了扯嘴角,“最怕的就是讲道理,”最后,你有理,我离开。
人的一生中,至少该有那么一次,会为了某一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她爱我,只求在我最好的年华里遇到那个人。
她的背紧贴在冰冷的铁皮上,心脏一跳一跳,脊梁骨都快被顶了出来。端坐着都有些气息不紊……
陈璨喝尽最后一点酒,目光盯着墨绿酒瓶:“你说过……”
她在书房读着诗集,很感触的说道:“我向往光明,向往动人心魄、又不可理解的光明。”
“三叔,我想过朝随而出,暮隐而入的平淡生活。”
陈璨似是被往日的幸福所击倒,语气近似漂泊:“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有情不管别离久,情在相逢终有。”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他醇厚的嗓音袒露着自己的心意,说着。
阳光刺眼——
“真的决定放弃”,张新问得小心翼翼。
她焦躁不安的打断,“就算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后悔,也要走!”就算是只为了一时的心静,太多的暴风骤雨,太多的波澜起伏,黑云压城,从心口痛到脚指。阵阵闷闷的鼓声叫嚣着冲破血脉,握了握十指,拖着地上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区。带着万劫不复,仓皇逃走了……身后的张新不断地抬手看表,估摸着差不多的时间。
她走出门口,满是茫然,站在路边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伸出右臂,头顺势看左边来来往往的车辆。路旁柏树下有人正静静地望着她,目光灼灼。眼神中的自责疼惜不舍怜爱无一不刺伤她的眼眸,眼泪就在此时大颗大颗的滚落,带着灼人的沸腾。
两人就此静睨,他倚着树干仔细看她:一眼万年。她停在路边侧面看男子:后会无期。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态。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一半在尘土安详,一半在风扬。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选自三毛)
斑驳的光影打在他直直挺挺的外套,清瘦的脸庞长出的胡渣,显得萧瑟不安。
好不容易擦干止不住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瞒不住万重心事。他抬步,一步步走的沉重无比。终于,在她面前站定。习惯性伸手抚上她的乌发,却惊醒般停止了举动,只滞滞的将脚下的行李箱搬到路边车上。“我送你。”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丝毫说不出,就算是,最后的告别……顺从地走进车里,他帮她系好安全带。她木讷的看着窗外,层层落落的高树。
素来寡言的他,却不住的叮咛嘱咐。教会她如何在异地他乡生存,如何照顾自己,如何爱惜自己。去机场的道路一如既往,堵得一塌糊涂,两人心里亦是铅铸的满满沉沉。他却感恩死了这个堵车。
为她紧了紧白色围脖,“有事打我电话”,他又黯淡的笑了下,“如果你愿意的话”。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眼睛,“嗯”,接过手包,行李箱。许是绚烂的阳光的指使,她竟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想通了,就回来。”语气淡淡,似轻松平常。他却好像溺水挣扎时见到小舟,微颤的声音:“你是说……”你还会回来?“好,我等你!”只字片语,心意浸透。
海棠花铺天盖地,誓要将两人掩埋。
最甚的莫过于死亡,而面对她,我连轻生的勇气,更不必说分毫念头,都不曾有过半分。独留她一人,我不放心。
她愣了愣,装作没听见。
爱直到分别的时刻,才知道自己的深度。《先知》
望着雷打不动的他,张新狠着拳头像雨点一样的挥打着他,“你要是个男人就去把她追回来!”
他的嘴角勾勒出绝美的凄美笑容,“她?”依旧笃定,“会回来的。”有人说,江渃晴总是带着个刷着白漆的面具应对生活,要说还有点真心的话,只有面对他才展露的才是真脸谱。他笑了笑,都错了。她最真实的一面不是向他所展示的,而是她不愿展示的。听过很多真心话,听过更多的是失声语。失声语,是她不愿开口述说的话。
江渃晴,你是脑子有病吗!
白雨毫不留情的斥责她:
你当初不也是狠心将陈璨赶走,说好听些是为了两人都好,说不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好。
就算你事后后悔,可又有什么用?
能挽回他当时心裂的伤痛吗?
你把他逼得出国也就算了,回国后还对他若有若无、爱答不理,而他呢?
他的坚强和冷酷的外表假装了几天?
到最后,对你如初见,爱你、呵护你、和你结婚、保护你……
江渃晴,你是眼睛瞎了吗!
而如今,世事翻覆。
他为了保你不惜将自己以身犯险,你有理由,说是同甘共苦,可天下有几个男人、有哪个真正爱自己女人的男人会舍得共苦!
陈璨他付出的你看不着,他伤害你的你却都一字不差的记了个完整!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你现在知道了吧……”
“然后你打算怎样?”
她不在意的望着白雨,语气虚弱的好似待宰的羔羊,“你打算怎样……”
“我打算怎样?呵,”白雨突然轻笑出声,“我打算怎么样?!江渃晴,你TMD有病!”
门被大声关上,白雨的话也一并留在了酒店房间里。
“放弃一个爱你的人是不是很爽?伤害一个爱你的人是不是更爽!”
她最后一句话和张新一模一样:
“江渃晴,你好自为之。”
最喜欢的一句话:
爱的力量是平和的。它从不顾理性、成规和荣辱,却能使遭受到的空间、震惊和痛苦都化成甜蜜。——威廉莎士比亚
H市有座古刹,香火鼎盛,游人众多。
她托着同事朋友的表姑的女儿的情人的小三的舅舅的福,被恩准住进厢房几日,俗称“带发修行”也就是静静心。
因为方丈说她有缘,自从她捐了点香油钱。
老和尚说话慢吞吞的,她真是恨不得替他捻佛珠,好让他说快一些。
可过了几日后,老和尚依旧龟速,她也变得自行车速。
“果然与江施主有缘!”
对于她的改变,老和尚经常点头喊声佛偈。
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她也道了句“阿弥陀佛”,便去给菩萨磕头了。
“不逃避,敢承担,不放弃,敢坚持。”老和尚又念了句“阿弥陀佛,施主,做快乐事,做善事。”
接到她的短信,他手已经拿不稳手机了。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又要让我的世界,从此为你留白。
海棠花雨,似是从遥远的过来时空随风而来,浸透在气息中的痴情,即便是山者看到这般,也不免含泪。
以为是泛泛无期却不知“爱情在动静之间:缘分在聚散之间。”
菩提树下,一张原木雕花的躺椅。旁落散布的茶香,一张白纱铺面,掩住了女子的容颜,只剩右手纤纤轻撂竹扇。不远处来客的匆匆脚步,惊扰了她。忽的放下蒲扇,扬起面纱,风中自由浪舞。她手臂用力一撑,坐起。见清来人,左手支在微拢的腿上,歪着头一笑,轻轻唤道:“三叔,抱我回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