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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林吟菲的脑际漾起一片甜蜜的晕旋,整个人都醉了,痴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纪名扬见她娇羞不语,情态美妙动人,不禁一笑,柔柔地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一咬。林吟菲娇吟一声,顿觉芳心荡漾,魂飞魄散,浑身酥软。纪名扬俊朗的脸上着带着如梦似幻的笑容,魅力无限,仿佛要勾走她的魂魄。他的唇扫过她的蛾眉,秀鼻。她则无力地娇痴地任他摆布,最后,他的柔唇贴到了她的樱唇上,正欲缓缓地深吻下去。

林吟菲却在朦胧的眼光中,看见那艳丽的芙蓉在融化,化成滴滴鲜血,流淌下来,一个狰狞恐怖的头颅探了出来,在其间惨嘶着:“纪名扬,他是魔鬼”而那血色的头颅瞬间幻化成了纪名扬的脸,他似魔鬼般在嗥叫,狂笑。

林吟菲惊悸地尖叫起来,猛地推开了纪名扬。纪名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得措手不及,竟差点摔倒。但他没有丝毫怨气,只是关切地问道:“菲儿,你怎么了?”

林吟菲惊悸地尖叫着“鬼,你这个魔鬼,别靠近我”她转身便逃,但她怎逃得过纪名扬,他真似魔鬼般攫住了她。林吟菲嘶叫着,挣扎着,却逃不出他的魔掌。

“够了”一声雷鸣般的怒吼,震慑了她的心,她抬首一望,那恐怖的幻想溘然消逝。芙蓉依旧艳丽多姿。纪名扬仍是那般高贵神圣,英俊潇洒,但他脸上已没了温情,充满了暴怒与痛楚,他低沉而伤痛地道:“你仍旧当我是凶手,当我是魔鬼,对不对!那好,我今日就成全你”他说着,呛啷啷拔出了长剑,艳阳下闪着阴冷妖异的光芒。

他把剑扔给她,同时递给她一粒药丸,重重地道:“服下去,你便有力气杀我了,我宁愿死,也不愿背负一世骂名,苟且偷生!”他是那样豪气冲天,胸怀坦荡。他慢慢地阖上了双目,俊脸一片宁静坦然,似巍峨泰山,岿然不动。

林吟菲接过了剑,服下了药,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但她的手却在颤抖。她怎忍心杀他她的耳际唇边,还留着他温柔醉人的气息。

自从第一眼见他,她就已经倾心,若非如此,那致命的一剑,又怎会刺偏?

山洞中,他虽然骗了她,但他的机智绝伦,英勇无畏,却令她震服;他的温存细致更令她感动!

在葬礼上,她让他颜面尽失,他却没怨她半分,反而对她体贴周到,礼遇有加。这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做到,更何况他身份高贵神圣。

如今,她的剑对着他,他是那样的坦荡无邪,从容不迫;又怎会是残忍血腥的刽子手!她犹豫了。

蓦然,鲜红的芙蓉花又幻化成血淋淋的脸,在阴森,凄厉地嘶叫着:“杀了他,杀了他”惨死的亡魂在催促着。

“不”她抗拒地尖叫了一声,剑却飞快地刺了过去。

林吟菲的剑逼近纪名扬的咽喉,倏地停住了,当啷一声脆响,掉到了地上,震得周遭回音激荡。

纪名扬缓缓地睁开了双目,只见林吟菲美艳的脸上闪着圣洁的光彩,神情肃穆而坚定:“我相信你”她郑重地道,“有朝一日,我若发现你骗了我,我便将你的丑行公诸于天下,我纵然不能报仇,也会令你大失人心。还有,无论谁做过那样的事,噩梦都会伴随他一生,他活着,比死还难受!”

纪名扬颔首微笑道:“菲儿,你放心,若我纪名扬欺骗了你,你便用同样的法子对付我!”他说得那样庄严而笃定,没有半分欺骗与虚伪。

林吟菲却嘻嘻笑道:“我可不像你,能做出那样残忍的事!”

纪名扬叫道:“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着便要去捉她。猝然,他俊逸的脸上显出痛楚的神情。林吟菲一惊,叫道:“盟主,你怎么了?”只见他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林吟菲见了不觉心痛地叫了起来,充满了懊悔。

她急切地叫道:“快来人啊,盟主出事了!”话音未落,却见纪名扬的身躯摇摇欲坠,她忙扶住了他。他似一座山岳,好沉,好沉,但她坚信,她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起他!

“真难为你了”纪名扬艰难地道,声音虚弱,充满了无尽的歉意。

林吟菲更内疚了,轻声道:“都是我不好。”

谈话音,几名武士冲了出来,扶住了纪名扬,纪名扬苍白的脸上浮起虚弱的微笑:“我得借你的房子用用!”

林吟菲也笑了:“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怎么能说借!”

二人进了屋,芷琴夫人忙奔了过来,心疼地怨道:“盟主,你为何这般不小心;菲儿,你是不是惹盟主生气了,你明知他有伤在身!”她的语气仿佛一位婆婆在埋怨怄气的小两口。

林吟菲俏脸一阵尴尬,纪名扬却喘息着道:“没关系,是本座不小心。”林吟菲见他说话艰难,忙痛惜地道:“你别说话,小心牵动伤口!”纪名扬冲她眨眨眼。林吟菲不禁娇羞地别过头去。芷琴夫人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离去了。林吟菲更窘了,她小心地坐到床边,背对着纪名扬。

纪名扬却一直含笑盯着她,暗暗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纤细柔嫩的玉手,轻轻地抚弄着,揉捏着。林吟菲顿觉一股热浪自心底奔涌而出,浑身燥得要命,似乎要燃烧起来。她忙敛住心神,回首恬静地笑道:“我出去一下,看大夫来了没有?”

纪名扬悠悠笑了:“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拉着你?”林吟菲即刻板起了脸儿,嗔道:“你若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她话音刚落,却听门外有人哈哈大笑,一个苍老的愉快的声音道:“老夫来得不是时候,惊扰了盟主的好事!”

纪名扬爽朗地笑道:“夫子取笑了。”林吟菲一惊,顿觉羞涩难当。但她明白,此际决不能显出忸怩之态,否则,更会被来者取笑。思量间,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纪名扬笑吟吟地道:“菲儿,他便是武林中的神医赵夫子。”

林吟菲裣祍一施礼,乖巧地道:“神医伯伯请上坐。”说着便要去斟茶。赵夫子呵呵笑道:“想不到老夫我七老八十了,也有小姑娘叫我伯伯。看来,我赵某人还年轻得很哪!”

林吟菲也笑了,娇声道:“古人有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神医伯伯古稀之年,还以拯救众生为己任,怎可言老呢?”

赵夫子听罢,眼睛都笑眯了:“菲儿姑娘秀外慧中,如此聪明伶俐,真是讨人喜欢。老夫若是盟主,也会奋不顾生地把你从火堆上抢下来!”

林吟菲一笑,道:“好了,神医伯伯喝茶吧!”纪名扬却冲她扮了个鬼脸,惹得林吟菲又对他怒目以加。

赵夫子坐到床边,替纪名扬把了脉,微微一皱眉,道:“盟主,老夫不是叮嘱过你,伤癒前,不可动内力!”

纪名扬不以为许地道:“名扬也谨遵夫子教诲,没有练功,不过是今日使了点力,触动了伤口,哪知却这般不中用!”林吟菲闻言,不觉又羞又痛,知晓他所言用力,是指搂过自己,又被自己给气过。

赵夫子摇头叹道:“盟主千金之躯,应小心谨慎,大意不得。来,让老夫看看你的伤口。”说罢,便去解纪名扬的衣衫。林吟菲羞得忙道:“菲儿出去找个人帮忙。”

“你不是人吗?”老神医胡子翘了起来,“快过来帮老夫一臂之力,还磨蹭什么!”

林吟菲娇面一红,纪名扬却呵呵笑了。

赵夫子解开了纪名扬的衣衫,林吟菲自不便明看,就偷偷地瞅了瞅。纪名扬健壮的胸膛上有一大片殷红的血迹,那伤口寸把长,深深嵌入紧绷的肌肉中。林吟菲见了,芳心一痛,懊悔不已。

赵夫子轻缓地替他拭血敷药,纪名扬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显然受着极大的痛楚,但他始终未吭一声。林吟菲不由得肃然起敬,纪名扬那份坚强的意志,却非常人可比。

赵夫子诊治完毕,便向二人告辞。林吟菲殷切地道:“神医伯伯,让菲儿送你出去吧!”赵夫子连声赞道:“好,好,你这女孩儿有礼数!”

林吟菲正欲起身,赵夫子却笑道:“你还是守着盟主要紧。我这老头子认得路。”言讫,便离去了。

林吟菲微怔,回首对纪名扬笑道:“这位神医伯伯真怪!”纪名扬宽容地笑道:“他就这脾气!”

林吟菲见他脸色还是惨白,便痛惜地问道:“伤很痛?”纪名扬微笑着摇摇头,却道:“肌肤之痛再厉害,怎比心之痛!”

林吟菲脸儿微红,低声道:“你还在怨我?”

纪名扬拉过她的手,轻柔地道:“这一切怎能怪你,是魔宫太阴险,恶毒!”

“你既然知道是魔宫阴险狡诈,为何还要给我一巴掌,打得我好疼!”林吟菲娇柔地怨道,心中却是一阵甜蜜,“你是故意做戏给她看,以便救我,对么?”

“错!”纪名扬竟冷然道,“我当时确实认为你与她同谋!”

林吟菲一听,心中羞愤无比,气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她的同党,是来骗你的,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呢?”

纪名扬低柔地一笑,揶揄地道:“林姑娘英勇无畏,纪某人早就见识过了,不然你怎有胆子来刺杀我。但你不怕死,却怕其他东西。”

林吟菲心中很不服气,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吗?

纪名扬盯着她,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柔和:“劳烦林姑娘扶我起来,纪某想求林姑娘一件事。”林吟菲虽对他心生怨恨,还是小心地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纪名扬幽深的双眸直直地凝视着她,惊叹了一声:“你太美了。”

林吟菲娇面绯红,心中暗自诧异,他要办事,又同自己的美貌何干?但他一贴近她,她的全身心又被那股浓烈而奇异的气息笼罩了,不能呼吸,连心跳都止住了,脑际一片甜蜜的晕眩。

“把头埋下来!”他低低地道,声音充满了诱惑,“今日我有伤在身,只有你埋头将就我;他日,恐怕只有我埋首将就你了!”林吟菲听着,心神俱醉,却不知所醉为何,更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是顺从地将头埋下去。

他略微抬了一下身子,忽而,双唇凑近了她,在她的樱唇上轻柔地一碰。林吟菲惊骇地睁大了眼,心蓦地飞了起来。

“抱紧我”他低沉地命令着。林吟菲下意识抱紧了他,心蓦然飞得更高了。

他看着她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儿,不禁低沉地笑了,柔声道:“把你美妙的双眸闭上,行么?”林吟菲似受了盅惑一般,乖乖地地合上了美目。忽而,她整个身心都飞入了无尽的虚幻世界,灵魂都为之颤栗了。他柔软丰厚的双唇印到了她娇软的双唇上,轻柔而缓慢地吻着。片刻后,他舌尖轻抵她的贝齿,她无力地张开了嘴儿,他吻得越来越重,越来越热烈。他轻咬着她娇嫩柔软的唇,舌尖在她的口中任意地绞动着,逗弄着。顿时,她五脏六腑都醉了,芳心疯狂地跳动着,娇躯又软又麻,头脑中似惊涛骇浪般翻滚着,全没了意识。刹然,天地为之改变,日月为之陡转,她一生的命运似乎被注定。她不由得扶住了他,抛去了所有的自尊与矜持,热烈而疯狂地迎合着他,放任自己沉醉于他的深吻中。

蓦然,一切都停滞了,他健壮的身躯轻巧地一滑,又躺到了床上。她整个身心都失去了依托,生命也为之消逝,灵魂在无尽的失落中飘荡,没了定点。这种感觉竟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他却盯着她,没有丝毫的遗憾与留恋,星目闪亮,熠爚生辉,神情悠闲而满足,像一位才完打胜仗的将军。“怎样,你要不要试着用阴险的法子对付我。如此,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更不会吻你,你恐怕比死还难受!”

她惊悸地望着他,似受了致命一击,花容惨淡,羞愤欲绝。她咬着牙,颤抖着道:“纪盟主,你你太过分了,你怎可把这种事当作儿戏!”说罢,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崩溃地欲冲出去,他的手却一伸,带着股强大的力量,飞快地将她卷了回来。她一个趔趄,跌倒在他怀中。“你不要命了”她惊叫着道,又是怜惜又是痛恨。

“对我是不要命了”他狂热地道,再无那份悠闲自得,深邃的双眸都喷出了火,“见你第一眼,我就不要命了!”他疯狂地吼道:“凭我的经验,我怎会不知道你来意非善,但我还是让你过了九招。那时,我便是拿自己的命在赌,赌你第十招会做什么。你一剑刺过来,没能杀死我,却刺中了我的心。你既然刺中了它,便要一辈子为它负责,不允许有任何欺骗与摧残,否则,你会比天下任何一个女人都凄惨。你若害怕这样的魔咒,恐惧这样的命运,你马上就走,永远莫在我面前出现!”

林吟菲的眼泪似潮水般喷涌而出,簌簌地落到了英俊高贵的脸上。她哽咽着,已不能言语。忽而埋下头去,疯狂地吻住了他,拼命地喘息着道:“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你了,你赶也赶不走!”

他们狂热而缠绵地拥吻着,彼此都不愿停下来。屋子里的气氛沸腾了,如狂飙巨浪,猛烈地翻动着,似乎要冲顶而出。外间的烈日汹涌地燃烧起来,仿佛要将整个环宇融化。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那热烈的拥吻,那浓浓的深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停下来,相互凝望着,眼神中都闪耀着炽热而疯狂的光芒,心都急剧地跳动着。

“爱我么?”他痴然问道,声音低沉迂回,炯目中蕴含了无数深情。

林吟菲微微点点头,神情却果断而坚决,美目中也充满了情意。

“那你就在此呆一个月,哪里也别去!”他忽然道。

“为什么?”林吟菲吃惊地问。

“你莫要问何故,好么?你要知道,我身份特殊,很多事不能只顾自己,而今,我又不得不为你考虑。”他缓缓地道,声音中透着一丝烦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我有何干系?”她更加疑惑了,“往昔,我来刺杀你,还有些遗憾,暗叹自己二九芳华便要为复仇而丧命,可如今,有了你的爱,我死亦无憾。”

“我说过,很多事比死还难受,比如说,叫你马上离开我”他声音显得沉郁而惆怅。

她的心猛地一沉,双目失神地望着他,清美绝艳的脸上没了任何表情。他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她。他见过的血腥惨烈的场面何其多,而今日,他却无法面对她。

忽然她果断地道:“若离开你是为你好,再痛苦,我也毫不犹豫!”

他却不为之所动,淡然道:“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诅咒发誓没多大用处!”

他这样说,令她无路可退,但她还是冷静地道:“就算诅咒发誓无用,你也总该让我知道所为何事?”

他的神情没那么淡漠了,俊脸上露出了几许赞赏。但他的声音仍很淡:“打入云霄宫,你愿意么?”

林吟菲微怔了片刻,脸上竟显出无比的愤怒,一双美目锐利地逼视着他,冰冷地道:“原来纪盟主费尽心思,便要小女子担此重任。

你若直说,我还觉得你有诚意,但你经过一番精彩的表演之后,才说此话,纪盟主,你不觉得太虚伪了吗?”

纪盟主听罢,没有丝毫窘迫,反而微笑着赞道:“厉害,厉害!”他话音刚落,忽地神色大变,眼神中充满了痛楚,他忙用手捂住了胸膛。

林吟菲大惊,唰掀开了被子,只见鲜血染红了他的胸襟,正从他修长的指间向外渗透。他微微喘息着道:“你可知否,你的话比你的剑更厉害。剑只伤身,话却伤心!”

林吟菲听着,心如刀绞一般,痛悔万分,她嘶声道:“你这是何苦,我不过是骗你的!”

“骗我”他惨然一笑,声音却很平静,“对,方才我骗了你一次,你就非要将它骗回来,是么?”

她心痛地抱住了他,哽咽着道:“是我错,我太莽撞,太好强了,原谅我,好吗?”

“你并没错!”他伸出手去,怜惜地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声音低沉而抑郁,“男女之间,谈情说爱,本来就像在打仗,你来我往,并不奇怪。但你我却不可如此”他的神色凝重起来,“我们原本有间隙,虽经我分析,推断,消除了误会,但一切误会并未得到证实,你不一定全信我。在这种情形下,你我更应坦诚相对,否则,你便会弄假成真,不出三日,便会离我而去。”他的声音显得莫落伤感起来。

林吟菲听罢,猛然收住了泪,坚定地道:“你都如此说了,我再怎么诅咒发誓,你也不一定相信。但云霄宫我一定要去,任它千难万险,我也要去。这样做不只是为你效命,替师门复仇,更重要的是弄清事实真相,让你我都心安!”

“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我说的都是谎言,又当如何?”纪名扬很感兴趣地道,神情却从容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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