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姐:“你就拿着吧,我们准备去澳州一趟,大概半个月,有不少东西需要请你帮忙照顾一下……家里不能没人。”
杨先生特意送我回学校,我第一次享受到坐在高级桥车里的舒服劲,下车时,他还很绅士的帮我拉开了门,我闻到他身上飘着一股特有的香味。跨出车门差点被车窗撞,他一伸手抵住了,我没仔细看过他的脸。有钱、有才、绅士,他有男人所有的优点,我莫名有种预感,他和我之间会发生点什么。
“家教的那家人送我一台手机。”
我手机还没掏出来,潘小凡就警告我:小心!
我很无辜:“我连这家男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别被他的钱诱惑了,就行。”
五
葡萄皮驻唱的那家酒吧开张了。兴奋的孟革终于露脸了。聊得无非是校里校外大江南北的事,潘小凡哪管我们说什么,拉着孟革像,要把孟革整个春节的每一天都问个清楚明白,孟革虽然不恼,但善良的我们看不下去,我说:“小凡,这是你的不对了,有件事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这么关心孟革你居然都不知道。”
潘小凡大惊:“什么事……到底什么事。”
我郑重地说:“孟革,他得病了。”
“啊?真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病。”
“痔……疮!你没听说吗——女人不铺床男人得痔疮,每天没你给他叠被铺床他还不得痔疮?”
大笑。
我抬头看看孟革,他脸红了。葡萄皮唱完一曲赶来祝兴,拎来一桶啤酒,说这桶酒是他这辈子好不容易中了的头彩,他郑重地向我们强调:“知道吗?朋友们!你们喝的不是酒,是我葡萄皮的希望。”
孟革总是敬我酒,我瞟了瞟潘小凡,她气得在埋头喝闷酒,我赶紧夺了她的酒杯。
我向孟革提议:“你也敬敬小凡,她可是最关心你的人。”
校里校外还来了好多慕名而来的朋友,放眼望去,霓虹灯下男女混战、杯光蛇影、错落有致,按姓名喝一圈,按年龄喝一圈,再按星座喝一圈,男配男一圈,女配女一圈,还觉得不够H,酒吧老板又每个桌子抱来一桶啤,说这桶由他请客,全场不分圈里圈外一律五折,音乐声一浪高过一浪。
龙井问葡萄皮:你不是想当一名好公安吗?
葡萄皮啤酒杯一放:“错,时代进步了,我想当公安他爸,早赚钱早当家。”
喝倒了不少,还是我厉害,一点没醉。
我们凌晨两点散的,门口堵着很多人,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打起来的,像是拦的士出的事,一打都乱了,有人躲进了酒吧,我眼尖,瞅着一辆的士车开来,冲了过去,大喊“快来!”
后面一大扎啤正向旁边一男人砸,我这么一冲那扎啤正中我头顶,孟革飞身一推,哗啦啦,我眼睁睁看着孟革被扎啤打中,晃悠悠倒在我脚上,头上鲜血直流。葡萄皮见自己人被扎,回过身,一手拿了一个啤酒瓶又要生事,我们连连劝。
带孟革去医院包扎完后,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带孟革去杨先生家暂住几天。
六
孟革养病这几天,我只能代他做兼职:送快餐。
我在那个餐馆干了半天,就受不了了,原来就是骑着单车送快餐,因为不熟悉地址,我几乎就没按时送到过一盒快餐,我要不断问路、不断道歉、不断挨骂。
恰遇开发票的MM请假,送餐之余,我还写发票,一时间从未接触的行业搅得我稀里糊涂、头昏眼花,老板娘来了,手里拿着几张发票,我一看,哎呀妈呀全是位置问题,100元写成10万,200弄成2元。
老板娘:“拜托,你用点心好不好,开错发票要坐牢的,小小年纪,毛毛草草,总要为你的将来打算。”
“是,是。”
“再漂亮,也要抓紧时间。如果觉得这工作不适合你,就快点找个适合你的男朋友。”
“是,是。”
“现在哪个行业技术含量都高。”
“是,是。”
“回头,他们再要发票,就说没啦,对那种顽固不化的顾客,就通知他们明天来取,估计明天来取的就没几个了。”
“啊?”
过了晚上六点了,孟革还在睡觉,他整个脑袋已经肿成一个大南瓜这么大。他对自己的脑袋很稀罕,说那是他除了跑步唯一可以拿出来在这社会上混的东西,如果落下脑震荡什么,就很难留在城市生活。
“你这么想留在这里?”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喜欢这里。”
我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那你喜不喜欢这里?”
“在你喜欢的城市我会活的更好。”
这一刻,我突然好想哭。“孟革……”
他说:“施小君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校。”
心头一惊:“他怎么了?”
“他不是出车祸了吗,小凡没告诉你?”
潘小凡推门而入:“小丹,你不让孟革好好休息,还学什么交谊舞?”
这才发现,我的手跟孟革拉在一起,赶紧松开。
“施小君出什么事了?时间、地点、事件,你最好实话实说保质保量,免得惹我生气!”
潘小凡:“说是翻车,腿断了,不知道接没接上,后来没信了。”
我掐着她的嘴:“一次说完。”
“……再后来,说是腿接上了,治疗中。”
“还有呢……”
“没了,真没了。”
我要买车票,我要找到施小君,只有看到他,我才安心。可是,等我回到学校,打点了行装,就发现似乎有点不对劲……现在这么冲动未免为时过早。
马上把装好的行囊统统倒了出来。冲出门去,正好遇上绵绵的春雨,那雨水随风漫天飞扬,流满自己的脸。
这场绵绵的春雨,下满了我整个思念的雨季。
4善待你的爱
一
潘小凡:“爱情好比攻堡垒,攻不下,换一个。”
张波波:“爱情好比上刀山,上得去,下不来。”
杨惠:“爱情好比蚕虫,作茧自缚。”
我:“爱情好比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光阴又荏苒了。
转眼入了夏,潘小凡以看鲁彬的回信为乐趣,他们已经开始正式通信了,她似乎在鲁彬身上找到了女人的存在感。
我开始收到男生的情书,有一封写着:能不能让我陪你走请不要说下辈子我多怕下辈子再遇不到你所以就这辈子就让我们一直在一起走下去。我怀疑是抄的,张波波上网一查,果然是,我赶紧丢一边。
我们几个和龙井他们还常常聚会,葡萄皮荒废了体育忙于练歌,马周被金钱驱使做了业余奸商,我们那日探讨如果十年后再次见到自己的初恋最想说的话是什么,潘小凡说:我爱你!张波波说:谢谢你!杨惠说:对不起!我说:忘记吧!
“十年后再次见到自己的初恋最想说的话是什么?”龙井:“我不知道是应该把“对不起”放在前面,还是应该把“我恨你”放在前面……”说了一堆——最啰嗦;
“十年后再次见到自己的初恋最想说的话是什么?”马周抬头一句:“太小了,没劲!”——最恶毒。
“十年后再次见到自己的初恋最想说的话是什么?”葡萄皮匆匆而来,一惊一乍,匆匆一句:“不会吧?开玩笑!”——最经典。
潘小凡打电话给送餐的孟革,“十年后再次见到自己的初恋最想说的话是什么?”。
孟革:“啊,别再烦我。”——最犀利。
笑笑解闷,一哄而散。
潘小凡告诉我,施小君回来了。
二
他回来了?为什么没来找我?
我妈电话:“丹啊,要办第二代身份证了,记得照好照片,发过来,叫爸爸帮你办。”
“好。”
我拍身份照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去拿而已。
一进冲影店,店老板叫:“小施,第二抽屉,女的。”三分钟后,施小君拿着一叠照片蓦地出现在我眼前,我俩都愣住了。
当我回过神来抬起眼皮望着他时,那是夜里八点在一家无比吵杂的小吃店里了。我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家小吃店的。
“小丹!小丹!快吃啊。在店里等了我这么久,一定饿了。”
“我等了很久吗?”
“看你,傻了?”
流动的人群和静止的我们,流动的窗外霓虹和静止的他的目光。
我问:“你腿好了吗?”
“还行,命大。”
“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目光开始闪烁:“手机摔啦,先赚钱,手机买不起怎么找女朋友”
我忍着:“这么现实。我去找过你几次。”
“你能找到吗?我成天都在混,混学习、混考试、混论文、混打工赚钱,我现在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突然大吼:“你别把事情搞那么复杂好不好”
“我怎么了?我一直……一直……”我想说我一直想着你,但没说出口。他打断了:“我最不爱跟身边有大把爱慕者的女生套近乎。”
“我没有!”
“你又何必纠结?”
“我没有!”
他扭头走了,连饭也没吃完。我到底还有什么没解释清楚?
三
不知过了多久,我依然在等待他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过,这时候的林小丹已不是刚到大学的林小丹了,我现在很忙,忙于考英语六级,忙于应付调皮的三毛,忙于被杨冰阳的车在学校和高档住宅区之间接来接去,我在杨冰阳的车上的确远远的见过施小君一次。他被一群女生簇拥着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到以往的忧郁和沉静,我尤其注意到他的腿,行走自如,我看车祸对他来说不是灾难而是脱胎换骨。
这家主人方姐老是板着一付我会死皮赖脸吃她家饭讨借款的样子,再无以往的信任,连三毛房里的钥匙也给了保姆,每次进门还要先请保姆去开,开了门就在里面坐着等三毛放学。
“钟声嘀嘀嗒,乌鸦嘠嘎叫……”三毛来了。
三毛:“听说你要当妈妈了?”
“瞎扯。”
“我们老师说的,世界是一家,我们都要爱护它,大家都是好妈妈,你是我妈妈,我也可以是你妈妈。”
“拉倒,男的叫爸爸。”
“那你是我妈,我是你爸。”
“……拿出你的蒙四。”
“……如果你是我妈,我是你爸,那我是谁?”
“笨蛋啊。”
“……那你是谁。”
“笨蛋他妈。”
“那我妈呢?”
“笨蛋******姐姐。”
“咯咯,咯咯……”这小屁孩咯咯大笑,笑得前仰后翻。
我每天就被这小屁孩子折腾得疲惫不堪,回到宿舍往床上一倒,再无人气,第二天一早还要五点半起床背英语,课堂、图书馆、考试,唉,每一分也不能怠慢,大学就短短四年,眨眼就过了,人就是一张面饼子,社会上一滚,滚好了是肉包子,滚不好就是烙饼子。
潘小凡提醒我:“事隔很久了,你跟施小君之间也可以谈一谈了。”
嗯。说曹操曹操到。
施小君来电话了:“小丹,今晚有空吗?”
我们约定晚八点见。多么来之不易的见面呀!
我准备眯上半小时后,洗澡、打扮、约会。忽觉耳朵根子痒痒,我疲倦地说:“小凡,我要睡觉。今晚约会。”
潘小凡:“快点,快,杨惠在打电话,你来听听。”
杨惠打电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四
杨惠缓慢而温柔的声音细细的从楼道的紧急通道口传来:“你不急,慢慢点,我在这里等你,等……也很快乐。”不知道她约了什么人,我转身走了,潘小凡非要戏弄一下她
潘小凡:“哎呀妈呀,我以为是谁呢,吓死我了,杨惠打电话呀。”
“是。”
“谁啊?男朋友吧?”
杨惠不言语,我回头跟她笑了笑,以为她会对我说点什么,她什么也没说。
时间快到与施小君见面的时辰,我赶紧换衣,刚换了衣服,才看见施小君发过来一条手机短信,上面写着:对不起,有些急事,晚会到,等我。
失望之极。潘小凡还在瞅着一条破牛仔裤发呆。
“发什么呆呢?”
潘小凡:“这条牛仔肯定是那只猫抓破的。”
潘小凡帮我分析今晚施小君迟到的原因,都觉得跟杨惠的那个电话有关,却找不出依据,“有了!”潘小凡爬上杨惠的床,在上面搜了半天,搜下来一个台历,就今天这个日子,画了个红红圈,只有特殊的日子才会画圈。她约的是不是施小君?
潘小凡:“今天难道是施小君的生日。”潘小凡摆出好几个跟杨惠有关的疑点,连我也吓一跳,她说:“王子涵的事,就跟她有关,她们那次吵架没多久,王子涵就开始常常说头痛,眼睛痛,四肢痛,老师带她回去检查,什么也没查出来,结果她病休回到家没多久就出现两眼失明,现在一直休学没返校,你不觉得奇怪吗?去年底,在洗澡房隔壁宿舍的不小心摔破了杨惠的一只杯子,听说那杯子是个男生送她的,后来那女生神经错乱被学校劝退了,那女生怕黑怕一个人待,还怕看动物,她神经错乱时叫的是什么,你没问过,我问过,她喊的是:猫!猫!到处都是死猫!还有,每一个对她的猫不太友好的人,总会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不是丢了这个那个就是像我一样破了衣服或裤子……我现在根本不敢相信她,像她这样的女人,总会在夜深人静、空无一人的时候干点什么鬼名堂,比如,现在……”
宿舍门关着,周围哑雀无声,连走道这会儿也消无声息,恐惧感向我俩压逼而来,潘小凡眼盯着宿舍门一点点地往我床边挪,我感觉脚下微震,宿舍越来越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空气突然凝重,她一拉我手,“啊!”我吓了一跳,这声音让我俩紧抱在一起。
我轻轻地不打扰地跟她讲起一个刚看到的故事:一个饥饿的女人,在铁轨上走着走着忽然就吃起了自己的手指,直吃得鲜血淋漓,被救醒后她说当时她太饿了,饿得把十根指头都看作了可以充饥的面包。潘小凡吓得“啊啊”直叫。
门外似乎来了脚步声,那不知何来的脚步声让我们有种近乎绝望的窒息。
五
门被豁然推开,一标新立志的女生手捧大叠单张,笑容甜美地站在我们面前:“请问,你们想创业吗?缺资金,少资源,不要紧;没人手,不懂行,不要紧;加入我们吧,从新手到月入5千,不要加盟费、不要培训费,经验分享免费提供,我们的宗旨是:真诚服务,合作双赢……请问……”我和潘小凡异口同声,声嘶力竭的冲她大叫:“走开!”无辜的女生走了。
我和小凡缩在宿舍里,大气不敢出……
手机童声:“你有短信啦!你有短信啦!”施小君发来短信——“太晚了,要不,你先休息吧?改天,我找你。”改天,又是改天,改个屁啊!这不是拒绝是什么?我气得猛然走出宿舍,潘小凡左躲右闪地跟着我,我扭身对她喊:“鬼来啦!要杀人啦!”她鬼喊鬼叫地跑下楼去。
恰路过隔壁宿舍,里面正一帮女生聚在一起看大片,男主角充满磁性的声音:“其实爱情是有时间性的,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是不行的,如果我在另一个时间或空间认识她,这个结局也许会不一样……”。
躺在床上想随便翻翻,我床头的书都不见了,这帮土匪,都把我的书一个个拿走了,张床翻出了我二十多本书,有的撕破了,有的用来当枕头使,还有的垫在床柱下……简直太没人性了!
英国小说大师莱辛晚年写的《又来了,爱情》在杨惠的枕边,它是本宿舍内借了我的书而唯一一本至今还保存完整的书,它很有尊严地躺在一个盒子里,盒子里还有其它一些发饰,散发着香味,书里还有它的主人采摘下来的红枫叶,有些地方写了一些字,单凭这本书,我就无法不对杨惠另眼相看,不管她多么惹潘小凡不喜欢,但在我眼里,她不是什么坏姑娘。
书讲的是个绕口的荒诞故事。书的结尾杨惠用粗笔重重地写了几个字“爱情,算什么。”偶尔看到一个小小的“君”字……
唯一让我惊奇的是:她的床头系着一只小小的萤火虫瓶子,里面飞着一只萤火虫。
床头手机响了,杨冰阳先生打电话让我看看是不是带走了三毛的课本。一查,果然是。呃。那头杨先生说:“我来你们学校吧。”
“可能要关校门了。”
“那我喊你的名字。”
“不要……我在门口等你。”
差不多到了杨冰阳来的时间,我往学校门口跑,远远地听到杨冰阳已经喊了:“林小丹!林小丹!生物工程的林小丹!”越喊越兴奋。
不良效应果然出现了,在场的所有目光都盯向了我,连几只流浪的猫和保安房里的狗也转向了我,在众目睽睽下我由衷有一种不安全感。
我隔着铁栅把书给杨冰阳,“给你。呃。”
“你怎么打嗝了。我有个方法,拿手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我吓住了。“打嗝用这种方法最好,压住手腕。”
杨冰阳说话的声音很响,一对男女扭头而望。正是施小君和杨惠。施小君扭头望向我,目光在我和杨冰阳之间游离,隔着铁栅栏,杨冰阳还拉着我的手……
杨惠:“小丹,你要祝贺我。”
六
祝贺什么?
“祝贺我生日啊!今天我生日。”她不是十月份的生日吗?
“今天是我的重生日,今天……是我第一次遇到施小君的日子。”
呕!今晚的饭差点没让我吐出来,憋足的气全变成一连串猛烈的近乎狂躁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