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云捎,万籁俱静,偶闻院落犬吠。
娟秀的女子,长发半绾,插着几支翠玉簪子和一根蝴蝶步摇,身披灰色滚边蓝色绣着水仙的披风,手里捂着一个袖炉,站在庭院里,抬头看着时而隐藏在云中的弯月。
“坐。”
木桌木椅色暗,桌上是一套茶具,司徒旪和灼姬瞧着桌上还冒着气的茶,司徒旪伸手一探,温度刚好,入口并不是一般茶叶变凉之后的涩然。
“好茶!”司徒旪大赞一声,似是忘记此来的缘由,是一点点品完一杯,时间也一点点在静默之中流逝,直到那躲在云后的弯月再次现身,一捧清亮月光照亮了三人。
“好一杯金盏银台!”意犹未尽再次赞叹,司徒旪瞧了眼茶盘上的一杯杯清茶,心叹:可惜啊,金盏银台一次只能泡出一杯最为纯正的味道,其他的都是残次品。
司徒旪心中万般可惜,然而转念一想,他突然明白宋熙娘为何会拿出金盏银台,这是告知他,说服她,只有一次机会。
当真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可惜遇人不淑。司徒旪看着不再伪装自己的宋熙娘,眼里闪过一丝惋惜,而那份惋惜恰入灼姬眼中。
眸色一闪,灼姬率先道,“我看过夫人送与朱温的饭食。菜色搭配十分美丽,多食几日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宋熙娘看着灼姬一会,复又将目光放在司徒旪身上,却是坐实了自己心中所猜。来历果然非同一般,只是不知是何身份?不过他们既能从由黄县令掌控的大牢之中得到消息,且两人相携而来非县令私访,莫不成是郡里官员?
想起前两日父亲来信,说是上佐已经到了长汀!宋熙娘不由仔细打量司徒旪,当真是与长汀县之人不同,那一身气度即便是收敛着也是让人小瞧不得。
“夫君向来爱鲜丽的东西,饭食也是如此。”捂着手炉的素手轻轻摩挲着锦缎上的精美的绣文,宋熙娘淡淡道,眸光更似不经意的扫过二人。
朱温秉性灼姬自是了解,若她不曾接触过朱温或许就信了宋熙娘所言,毕竟宋熙娘再不受朱温喜爱,也是他妻子数年,她之言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
“千千踏辅之结缕、牛筋,多日服食毒素沉淀于体内,之后行房事则会卒死,如同马上风。”
闻言,宋熙娘眉心一跳,她紧紧看着灼姬,拿着袖炉的一紧,骨节泛白,却是压着情绪佯怒道,“姑娘莫信口雌黄,他虽不喜我,但终是我丈夫,为妻者,怎会去谋害夫君?”
“若宋姑娘愿意同我们一道,我们倒是可以让姑娘永远放心。”纤长的手于月光下隐隐有着荧光,实木闻香杯上是仿着当世大儒的名句,司徒旪不看宋熙娘,而是看着那杯壁,细细瞧着,似是看出了一朵花。
司徒旪飞来一笔,惊得宋熙娘瞪大美眸,她当真没见过这般直来直往的人,便是家中与父亲说话也是百般迂回。
“姑娘不必惊讶,我此次前来,就是烦请姑娘为我们引见宋老爷。”
“家中大事皆数交给小弟溪松,家父携家母游山玩水,我亦是不知他们身在何处,怕是让公子失望了。”眼眸微微一垂,宋熙娘说得歉意。
“失望到不至于,只是姑娘恐怕要多受辛苦了。”将实木杯放回桌上,司徒旪浅笑道,“周牢头与灼姬素有交情,我已让灼姬与周牢头说,今后朱家人不得进去观望。”
“朱公子向来娇贵,多吃几日粗茶淡饭说不得身体不适就拉稀了,那毒素也就随着走了。若是此案不得立,朱温无罪释放;那牢中两位皆是秀才,私下姑且不说,如今明上他们二人顶多受点牢狱之灾,关上几日之后放行静待乡试;而那赵家一家,以黄县令之素德,想必也能安排妥当。”
司徒旪缓缓道来,然一字一句却是击在宋熙娘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而姑娘确信还有第二次机会?”
这话将宋熙娘最后一根稻草压断!她的确没有第二次机会,朱温此人横行霸道但吃食都是他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看着,若非他进了大牢,朱青那边又有谋算,怎么也轮不到她来表彰。
“我要朱温死!我要朱家灭族!”宋熙娘紧紧扣着袖炉,修剪得体的指甲戳破锦缎直直陷入袖炉精美的雕纹之中,她双目含煞,神色冷酷,一字一字好似浸了血水,含着血光恨意,她一错不错的看着司徒旪,“若你能做到,这长汀县送与你又何妨!”
当真是心头一跳,灼姬秀眉一皱,暗暗堤防,司徒旪眸光一闪,却道,“我姓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