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弑魔记得,曾追随橙王在木栏围场秋狩,熟悉这里的环境,根据地形和禽兽分布,划分为36围。狩猎开始,先由管围大臣率骑兵,按预先设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并逐渐缩小。域族勇士头戴鹿角和面具,隐藏在圈内密林深处,吹起特制长哨,模仿雄鹿求偶之音。雌鹿闻声而至,雄鹿为夺偶竞相奔走,其他野兽则为食鹿而聚拢。待到包围圈缩得很小,野兽异常密集之时,大臣便请域王首射,皇氏子孙随射,然后其他王公贵族骑射,继而是大规模围射。最后在行宫前进行欢庆宴会。
秋狩形式在原赤霞大体相当,整个乌河大地并无大异,想必狼迫天不出其外。虬弑魔催马扬鞭,半个时辰便已到达。远远望见一队人马,簇拥着杏黄大旗,正在缓缓向行宫前进。虬弑魔看日头偏西,猜到今日秋狩已经结束,便翻身下马,凭借齐人高的蒿草掩护,慢慢靠了过去,伏在一个山坡前,仔细观察。
果然,行馆前已经摆上数十张大桌,一些女婢正在端菜,上酒。为首的一个年轻人,粉面油头,身穿短制猎服,兴高采烈地冲着猎物指指点点,獐、狍、鹿、狼、野猪、黄羊、狐、貉……一字排开。许多贵族打扮的人,不时击掌喝彩,几个士兵忙着剥兽皮,将野兽往篝火钳子上插,不久便飘来烤肉的香味。
行宫外共有三层兵防,最外层是弓箭兵,中间为大刀兵,最里层是长枪兵,全部武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范极为严密。虬弑魔摸了一下怀中的神草,苦于无弓箭可用。正巧,一个黄风弓箭百夫长,向草丛间走来。麒麟驹似通人性,悄然默立。虬弑魔小心翼翼绕了过去,趁百夫长小解之时,猛然从背后一击。可怜这家伙,没吭一声,登时毙命。
虬弑魔从其身上扯下一块布,掩住口鼻,将神草绑缚在箭支上,点燃之后,拉弓满月,直射出去。就在行宫外的空地上,一缕黑烟袅袅升起,原本热闹的场面,渐渐消停下来。狼迫天及众多贵族就像吃了迷魂药,身子晃了晃,纷纷晕倒在地。防守士兵出现短暂的骚动,然后一个接一个倒下。
麒麟驹长嘶一声,欢快地扬起马蹄。虬弑魔暗暗惊呼,这神草果然厉害,随后分奔过去,将狼迫天拎了起来,夹在腋下,跨上麒麟驹,直返长白雪山。
来到山下,一条小溪淙淙流淌。虬弑魔手臂一松,狼迫天掉入清凉水中,醒转过来,惊恐万状,颤巍巍问道:“你是何人?想要怎样?”左顾右盼,大声喊道:“来人,救驾!”
虬弑魔笑道:“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狼迫天浑身湿透,站了起来,面部抽搐,期期艾艾说道:“英……英雄,你到底想要怎样,要金,要……银,无论多少,我给!只求英雄高抬贵手,不要杀我!”说着,脚下发软,一屁股又坐在溪水里。
虬弑魔哈哈笑道:“堂堂黄风太子,居然这副德行。你随我上山,叫你怎样,你便怎样。”
狼迫天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拗,连滚带爬上了半山腰。此时,大批黄风士兵已经涌上桥头,只等搭完最后几块木板,便冲杀过去。狼迫天按照虬弑魔的要求,高声喝道:“我乃太子,这是谁带的兵,速来见我。”
黄风官员闻听,走了过来,见到狼迫天,慌忙跪地,说道:“小人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未能远迎,请殿下恕罪。”
狼迫天道:“你为何派兵来此?”
黄风官员道:“启禀殿下,小人得知,这里出现橙玉环的下落,正是橙雪之域的橙石。小人正准备收回此宝,献于殿下。”
虬弑魔道:“胡闹!这里的人都是殿下之友,我随殿下来此,正是来取橙石的,你速带兵退下,在五里之外等我们。”
黄风官员诧异道:“你是何人,如此面生。”
虬弑魔早将“蓝雪”抵在狼迫天后腰上,狼迫天被迫说道:“放肆,这是我的随身侍卫,兼一等武侯,很少抛头露面。怎轮到你发问?还不快快退下!”
黄风官员惶恐道:“小人遵命!”急忙下令,带领黄风士兵全部退下山去。
文琅、麻日烈与狄莫达、糜特仲隐蔽在不远处,见此情形,现出身来,搭好最后几块木板。几人押着狼迫天,顺利走过天险。此时,龙岳已随石琢璞前来相见。
虬弑魔望着龙岳,不禁热泪盈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恭恭敬敬跪拜君臣大礼。文琅也忍不住潸然泪下。龙岳急忙拉起虬弑魔,三人抱头而泣。
待三人情绪稍定,石琢璞道:“申不屠先生正在为道长古鲁丹治病,不便远迎,特嘱我请大家进洞中一聚。”
龙岳哭过之后,心里痛快许多,擦掉泪水,笑道:“我听说你们要来,便让小妹准备一些酒菜,你们一路辛劳,大概早就饿了吧?快随我来——”转头瞥见狼迫天,说道:“这个人我见过,他抢了小妹的紫石。”
虬弑魔道:“他就是黄风太子。”
龙岳眉毛一竖,怒道:“此等败类,人人得而诛之,留之何用?”说着,夺过虬弑魔手中的“蓝雪”,向狼迫天胸口刺去。
文琅急忙阻止道:“少主且慢!”
虬弑魔虽不明文琅之意,但深知他素来以大局为重,便说道:“请少主息怒。”
龙岳不解,问道:“师傅,这个家伙禽兽不如。我和小妹险些被他害死。你为何不让我为民除害?”
文琅道:“请少主和虬将军这边说话。”
三人走到一棵树下。文琅说道:“适才我与狄莫达交谈,他从酒鬼蔡那里得到确切消息。狼无形病入膏肓,无可救治,不过只有月余光景。试想,狼无形一死,三个儿子必因争夺王位,自相残杀。三子之中,太子与三子最强,如果我们轻易杀掉太子,无疑帮了三子的忙,使其实力更强。若是三子轻易夺得王位,势力稳固,恐怕就难以对付了。不如让他们相互厮杀,消耗实力。我们东山再起,会有更多机会。况且紫石被太子抢夺,一旦太子被杀,紫石转住别人之手,下落就不甚明朗了。”
龙岳瞪大眼睛,愣了一会,将“蓝雪”插入靴中,说道:“那也不能轻易放了他,绑在树上,饿他三天三夜。”
虬弑魔笑道:“这里非久留之地,待我们安全撤离,再放人也不迟。”
三人商量完毕,将狼迫天绑在大树上,招呼众人,进入洞中。申不屠刚为道长古鲁丹针灸完毕,二人起身拱手,与众人见过。道长古鲁丹一扫病态,精神抖擞,微笑说道:“各位英雄见谅!我病纠结,未能出洞相应,实在抱歉!此洞地气缭绕,于身体大有裨益,不如就此机缘,在此把盏共商大计。我代师弟置下薄酒素菜,款待各位英雄,略表寸心,不成敬意!”
众人齐道:“有劳道长。”
马金凤正在置备菜肴,见龙岳回来,欢喜笑道:“灵儿姐姐到前殿取美酒去了。她说,今日有幸得见诸位英雄,一定要一醉方休。”
众人听了,发出笑声。这时,洞口传来清脆的声音,“百年陈酿来了!”只见一个女子,红衣鲜艳,脸色亦如桃花,捧着酒坛走了进来。
虬弑魔一看,感觉特别眼熟,猛然想起当初一事。义军为智取北阳镇,急需“迷魂十八散”的配置秘方,虬弑魔曾去百草谷寻访申不屠先生,途经驿站,同伴韩陵和廖猛,便被以一红衣女子麻翻,自己也曾与她交战,眉毛头发被火燎焦。看模样应该就是她。
朱灵儿也看到虬弑魔,吐了一下舌头,嘻嘻笑道:“怎么,不认识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龙岳道:“虬大哥,你也认识灵儿姐姐?我的橙玉环没有被她骗去,只是喜欢,戴去玩一玩。她是我虚无师傅的女儿,自然是我的师姐。”
虬弑魔一看,果然橙玉环仍在朱灵儿腕上。但见少主无意追讨,自己也不敢造次。
众人入座,龙岳一边吃饭,一边将荒岛偶遇怪叟朱乙丙,并拜师之事,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后,无不啧啧称奇。文琅回想在荒岛居住一年,种种艰难困苦之中,又夹杂许多趣事乐事。与少主意外分别,其后遭遇更是一波三折,真叫人唏嘘感慨。
菜肴皆是山珍野味,且盘大量足。道长古鲁丹大病初愈,不沾油膻,只坐在桌旁陪客。麻日烈与糜特仲持续作战,又兼长途奔走,早已饥肠辘辘,也不说话,只顾风卷残云吃着。朱灵儿亲自为众人倒酒,虬弑魔端起酒盏,想起韩陵与廖猛曾被麻翻的情景,不觉迟疑。朱灵儿笑道:“这次没有下药,你尽管放心喝吧。”说完,咯咯笑了起来。众人莫名其妙。
文琅与道长古鲁丹谈起英王兵败一事。道长古鲁丹扼腕叹息道:“我听说英王执意南下,便已料定败局在所难免。可惜我重疾在身,不能劝谏英王……”
文琅说道:“道长何必自咎,也许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