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突蛮骨也不急着赶路,又交了一个月店钱。每日牵马去郊外闲逛,专拣草木肥美之地,任其自由啃食。晚上交代店主,添加精细饲料。不出半月,黄骠马长得膘肥体壮,果然是一匹世间罕见的宝马良驹。突蛮骨这才继续赶路。
渡过乌河,进入蓝雾地域。只见边境各地,均有重兵把守。城头之上,早已换了豹乙图旗号。突蛮骨从军之时,也曾听说豹乙图本为绿雨大将,因擅溜须拍马,一哭成名,得到老黄王狼无形宠信。没想到,老黄王刚一驾崩,他就反了,自立为王。真是人心叵测,一朝天子一朝臣。
突蛮骨葛衣粗布,寻常百姓打扮,悄然过关,倒也没遇见麻烦。横穿蓝雾之域,眼看就要到达青云边境。这日,来到一座山前,山并不高,隐约看到神祠一角。突蛮骨忽然全身疲倦,便牵马上山,进入庙中,拜了神像。但见殿宇破旧萧条,没有烟火,大概战乱之际,僧人无以为继,四散逃生去了。突蛮骨胡思乱想一番,不觉困倦,倒在神龛前昏昏睡去。
睡了不久,忽然黄骠马连声嘶鸣,突蛮骨被惊醒,见爱马四蹄欢腾,似有奔跑之意,心中好生奇怪。突蛮骨急忙上马,冲出庙门,到了半山腰崖边,向下一望,只见山下灰尘四起,杀声阵阵,无数官兵正在围攻三个男子,其中一个黄衣男子被夹在中间,五花大绑。另两名身穿白袍,忙于应战。
突蛮骨一路之上,看到官兵欺压良民,作威作福,早已气愤不过,见此情景,不禁怒火中烧。纵马下山,厉声大喝道:“以多欺少,算何本事?”
这一吼,声如炸雷。官兵首领吃了一惊,但见只有一人,便趾高气扬道:“不关你事,快快滚开。免得送死!”
突蛮骨大怒道:“看你獐头鼠目,便知不是好人。料不过是豹乙图手下一走狗。老子平生最恨走狗,今日这事,老子管定了。”说罢,冲入重围,手起刀落,一连打死十几人。官兵首领催马应战,不过几个回合,即被突蛮骨打伤肩膀,落荒而逃。其余官兵无心恋战,也跟着奔逃而去。
原来这三人,正是石琢璞与狄莫达,押着狼迫天,途经这里。恰巧遇见巡逻官兵,自是一场恶战。狄莫达本可以玉笛召唤,无奈近日内力失调,无法使用奇术。二人只得与官兵苦斗。
石琢璞走上前,拱手道:“多谢兄长相助!敢问高姓大名。”
突蛮骨如实相告。
石琢璞奇道:“莫不是勇除二怪,造福一方,知耻而后勇,人人称颂之突英雄?失敬失敬!”
突蛮骨还礼道:“惭愧!正是突某。”
狄莫达在旁,摇头太息道:“可惜突兄错投恶主,英雄无用武之地。好汉做事好汉当,不瞒你说——”指着狼迫天,向突蛮骨说道:“这人便是恶贯满盈的狼太子。你若有心救他,我们只能刀枪相见了。”
突蛮骨羞得满脸通红,见二人义正言辞,是可信赖的好汉,便将义父遭人暗算,自己与黄风决裂,投奔义军的打算,说了一遍。石琢璞与狄莫达听后,欣喜不已,也报上自家姓名。
石琢璞道:“我与义军将士有些交情,此次与狄兄一道,便是将狼子交至义军之手。义军确是为苍生谋福祉,突英雄完全可以加入其中,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如英雄同意,我们可结伴而行,我代为引荐。如何?”
突蛮骨喜道:“求之不得。”
三人押着狼迫天,直奔大铜关而来。龙岳得知狼太子被俘,橙玉环安然无恙,心里高兴万分。可是,橙玉环戴在狼迫天身上,他却死活不肯摘下,杀又杀不得,只好暂押牢中。
石琢璞将突蛮骨的遭遇,以及归顺义军的决心,说与龙岳和众将领。大家无不欢迎,设宴款待。突蛮骨甚为感动,当即表示,愿为义军效力,同仇敌忾,消灭黄风恶贼。
席间,众人探讨义军下一步计划。道长古鲁丹认为,狼子互残,狼迫地彻底孤立,继续南下时机已到,一举消灭其青云势力,便可确立义军坚固地位,然后徐图西进。豹乙图处在狼迫人与义军夹缝之中,他的倒向,直接影响乌河大地整个战局。所以,如何对付豹乙图,进而控制蓝雾之域,变得至关重要。
突蛮骨坦言道:“我在黄风从军之时,便知豹乙图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任何事情都可能做出来。义父生前曾说起,狼迫人讨伐豹乙图不成,转而利诱,只要豹乙图回心转意,便对其过失既往不咎。我想,如果义军逼得紧了,豹乙图很可能再次转投狼迫人。如此一来,恐对义军不利。”
虬弑魔道:“突将军所言极是。蓝雾之域还需从长计议。”
龙岳道:“南下讨贼,与争取豹乙图态度,同等重要。无论如何不能让豹乙图倒向狼迫人,否则即便消灭狼迫地,也容易招致敌人反扑。道长可有良策?”
道长古鲁丹微微一笑,说道:“我只看全局发展趋向。至于具体办法,另有一人,在我之上。少主可将他忘了?”
龙岳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文师傅?不错,文师傅妙计甚多。我打算将大军调往白铁关,与文师傅、廖将军夫妇会合一处,办法一出,即刻挥师南下。”
众人均表赞同。话题又转到橙玉环上。狼迫天把橙玉环当作救命稻草,哪肯轻易摘下?投鼠忌器,谁又能奈何他?众将领又气又恼,一时间全无办法。
忽听糜特仲叹道:“若是雷霆兄仍活着,那就好了。”
虬弑魔一听,回想与柴雷霆相识,相处的日子,宛在眼前,而斯人已逝,心中止不住一阵酸楚。
龙岳问道:“糜将军的意思是……”
糜特仲解释道:“当年柴兄便是受狼无形欺骗,以驭针法企图谋害少主。幸亏虬统领火眼金睛,识破阴谋,并且晓之以理,使柴兄弃暗投明。如果柴兄还活着,就会用驭针法,令狼太子丧失理智,从而摘下橙玉环。”
龙岳这才明白其中缘故。可惜懂得驭针法的柴雷霆,早已阵亡。韩陵虽与柴雷霆有过一面之缘,却未曾过深交往,而麻日烈更是只闻其名,但均知柴雷霆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不能并肩作战,实在是一种遗憾。二人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散会之后,虬弑魔挽留道长古鲁丹,与龙岳进行密谈。虬弑魔道:“糜将军的话,反而提醒了我。橙玉环在灵儿姑娘那里,便是被驭针法强行夺下。可见以驭针法取回橙玉环,是完全可能的。只是我们义军之中,无人会此奇术。不过我想,狼迫人也不会不知,他定然派人四处打探消息。我们何不守株待兔?”
道长古鲁丹略一沉吟,说道:“虬统领的意思是,把狼太子的行踪故意散布出去。狼迫人一定会派懂得驭针法的人,前来掠取橙玉环。我们将其擒下,假黄风人之驭针法,摘下橙玉环?”
虬弑魔点头称是。
龙岳不无担忧地说道:“办法倒是不错,就是风险大一些。可是,舍此之外,恐怕也别无良策。绝不能让橙玉环落在恶人之手。你们认为这个重任,谁来担当最合适?”
虬弑魔毛遂自荐道:“还是我亲自来办为妥。”
道长古鲁丹捻须颔首,又说道:“为确保万无一失,应该再加派一名助手。”
虬弑魔不假思索道:“糜特仲将军心思缜密,行动谨慎。我们合作多年,彼此默契。他可助我。”
龙岳道:“如此甚好。”三人商量完毕,各自行事去了。
十日之后,龙岳及众将领率大军奔赴白铁关,与文琅和廖猛夫妇会合。虬弑魔留守大铜关,将狼迫天押至牢狱,故意放出风声。之后便与糜特仲轮流监守。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出现。
这夜,虬弑魔照例替下糜特仲,隐身于监牢对面的屋子里。此时,夜阑人静,只有隐隐虫鸣。月朗星稀,银光匝地。虬弑魔倚在窗边,望着夜空,遥想故国明月,昔日金戈铁马,竟有隔世之感。但一想到,少主已经长大成人,顺应天理平乱,百姓无比拥戴,虬弑魔心中又是伤感,又是欣慰。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虬弑魔猛地一惊,正欲等待时机,冲杀出去,却见那人影健步如飞,向这边而来,看动作极为熟悉。及至跟前,虬弑魔看个清楚,不是别人,正是朱灵儿。她轻轻推开门,笑嘻嘻走了进来。
虬弑魔问道:“我叮嘱你,随少主先去白铁关,你为何跑回来?”
朱灵儿微扬下巴,顽皮笑道:“行军打仗,自有武将。何时轮到我这个女流之辈?你不怕人家笑话义军无人?白铁关无趣,我就先回来了,陪你解解闷。”
虬弑魔道:“我在执行重要任务,无暇与你聊天。你还是先离开吧。”
朱灵儿哼了一声,说道:“一见我,你就一本正经,不苟言笑。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虬弑魔啼笑皆非,怨道:“你未免太过任性。”
朱灵儿不以为然,一副娇蛮架势,说道:“我确实任性,那又怎样?你不喜欢,也没办法。反正我就是不走。”
虬弑魔无可奈何,转过头去,看着院落对面监牢。忽见两条黑影从牢门钻出,如鬼如魅,飞檐走壁,迅捷异常,倏忽即逝。虬弑魔大惊,连呼糟糕,急忙追了出去。朱灵儿不由一愣,来不及多想,跟在虬弑魔身后。两人一口气追出几里地,却哪里见到人影?
虬弑魔捶足顿胸,后悔不迭。返回牢房一看,狼太子痴痴傻傻,显然中了驭针法,而手腕上早已空空如也。虬弑魔从狼迫天腰间,抽出一枚钢针,只听“啊——”的一声,狼迫天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