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雪刚过,梅花如银雕玉琢,冰肌玉骨,观之清丽超然,清雅脱俗。虬弑魔不禁驻足观赏,神驰于外。正发呆之际,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般熟悉亲切。
虬弑魔回过头来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红衣少女朱灵儿。但见她笑意盈盈,朱唇微启,忽然又板起面孔,说道:“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
虬弑魔走上前去,问道:“这些时日,你去了哪儿?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朱灵儿瞪着水汪汪大眼,稍微一愣,一努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到底是不是男子汉?”
虬弑魔如坠雾中,问道:“何出此问?”
朱灵儿道:“你曾答应娶我,允许我一直跟在你身边。这话还算不算数?不算数,你就不是男人!”
虬弑魔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犹如山岳。当然算数。”
朱灵儿嘻嘻笑道:“这便好。算你是一个言而有信、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虬弑魔道:“你总该说了,你去了哪里?”
朱灵儿道:“我弄丢了橙玉环,又自作主张,杀了狼迫天。你不是恨我吗?这么久看不见我,你是不是很开心?”
虬弑魔道:“橙玉环被劫,也不完全怪你。过去之事,唯有设法补救,怨恨又有何用?你既已安然归来,我也就放心了。”
朱灵儿的目光也投到一朵梅花上。那娇嫩的花瓣,正承受着积雪的欺压,在风中微微发抖。她低声说道:“我知道,都怪我一时意气用事,给你们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我才前往狼牙城,找那个狼迫人算账。”
虬弑魔惊道:“什么?你去了黄凉宫?”
朱灵儿道:“正是,可惜……”她瞥了一眼虬弑魔,见他那紧张神色,内心忽然升腾出一种感觉,不知是欣慰,还是感动,反正甜滋滋,叫人回味无穷。
她继续说道:“爹爹知我弄丢了橙玉环,便与我一同前往狼牙城,试图夺回橙玉环。那天晚上,我们悄悄潜入黄凉宫,那里戒备森严,一队队黄风兵密集巡逻,跟蚂蚁似的,到处乱爬。爹爹心烦,想杀几个黄风兵解气,被我拦着才没有下手。你想啊,如果打草惊蛇,惹来麻烦是小,夺回橙玉环的打算岂不是泡汤了?我们找来找去,终于发现了狼迫人的老巢。
我隔窗观听得真切,狼迫人正跟一个狗官商议秘事。狼迫人问道:‘严胡塔那边有何消息?’狗官答道:‘目前已突破蓝雾边防城,直奔北阳镇,一旦攻克北阳镇,便可坚壁清野,准备下一步计划。’狼迫人奸笑道:‘好,如此甚好,豹乙图这叛贼死定了。暂且让那个龙岳多苟活几日,到不了明年初夏,我便可荡平贼寇,一统天下。到那时,集齐七色彩石和石魂,服之长生不老,我就成了乌河大地永恒的霸主。’那狗官连声附和,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看着就让人恶心,本来我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谁想他突然说道:‘龙岳不足为虑,只是他身边有一文一武,甚是了得。文官名叫文琅,乃是橙雪之域崇文馆大学士,博通古今,多谋善断,堪比诸葛武侯;武将名叫虬弑魔,乃是赤霞之域龙牙第一人,御城统领,骁勇异常,不逊常山赵子龙。有此二人,才是心腹大患。’狼迫人问道:‘依卿之见,如何是好?’狗官献计道:‘请狼王派光头武士,秘密刺杀此二人。’
我一听,立刻火了。谁敢动你一根毫发,我便与他拼命。我越窗跳入室内,举剑便刺向那狗官。爹爹见我动手,也跟着进来。这时突然从旁边冒出两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拦在我们前面。他们不仅长得相似,打扮也差不多,半身穿着铜甲,半身裸着肌肉。秃头锃亮,一脸深铜色,毫无表情,好似雕像一般。爹爹说道:‘丫头,这就是我说过的光头武士,不是血肉凡人,小心对付。’我一想,这两个怪物要杀你,岂能放过他们,便和爹爹合力迎战。
光头武士虽武功平平,却像两头蛮牛,非常抗打。以爹爹深厚的功力,一时也不能收拾他们。狼迫人和那狗官趁机夹着尾巴逃走,眼看着黄风兵包围上来,我和爹爹只好撤了出来。
后来,我又几次入宫,可是那狼迫人大概是受了惊吓,不知藏到哪个鼠洞里,再也不敢抛头露面。我担心光头武士会来害你,所以就跑回来通知你,也顾不得橙玉环了。不过爹爹摸清那个狗官底细,原来他叫鄂巴贡,是黄风的丞相。我亲自跑到丞相府把他宰了。”
虬弑魔听后,不禁赞许地说道:“杀得好!那个鄂巴贡作恶多端,你杀了他,为民除了一大害。突蛮骨的义父就是被鄂巴贡害死的。我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突蛮骨,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说完,长长舒了一口气,面露微笑,对朱灵儿说道:“你随我一起去吧?”
朱灵儿会心一笑,深情地看着他,点了一下头,猛地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忘了告诉你,我还给你带来一件礼物,跟我走。”拉起虬弑魔的手,走出了梅林,来到城边的一家客栈。
推开客房门,一个人被捆得结结实实,趴在床边角落里,闭着眼睛,嘴里塞着破布,猪肝脸上镶着硕大酒糟鼻。虬弑魔不由问道:“酒鬼蔡?你是怎么逮住他的?”
酒鬼蔡迷糊之间,听到人语,睁开眼睛,目露惊恐之色,拼命扭动着肥硕身子,鼻孔里发出嗯嗯怪响。
朱灵儿道:“我听说义军打进蓝雾之域,便从狼牙城赶到灵猿城,半路上在一家酒店歇脚,恰好碰见这家伙一边吃酒,一边向小酒鬼吹嘘,狼王能够得到橙玉环,全赖他传递的消息,又说狼王如何感激他,赏赐千年美酒、百年陈酿等等,一通混账话。我还纳闷,狼迫人远在黄风,嗅觉为何就那么灵?原来都是这酒鬼蔡搞的鬼。我真想一刀结果这狗东西的命,可是,吃一堑长一智。转念一想,现在是非常时期,一个讯息或许就能左右战局。这家伙手下的小酒鬼遍布天下,耳目众多,留下个活口,可能会派上用场。所以我就把他抓来,送给你,任由你处置。怎么样,这个礼物你还喜欢吧?”
虬弑魔暗暗佩服朱灵儿,虽然冲动杀死狼迫天,却能从中吸取教训,知错便改,将功补过,真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朱灵儿见他不说话,便抽出匕首,说道:“你要是不高兴,我就替你宰了他。”
虬弑魔连忙阻止道:“这个礼物来得正及时,谢谢灵儿姑娘!”朱灵儿羞得脸红,何曾奢望情郎言谢,只要他肯谅解,不再冷语绝情,她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酒鬼蔡瞪着眼睛,紧盯着朱灵儿手上的匕首,目光里充满恐惧。鼻腔发出的怪响,更加强烈。只见他摇头晃脑,浑身发颤,活像一头将被宰杀的肥猪。虬弑魔走上前,解开绳索,拔去破布。酒鬼蔡如遇大赦,挣扎跪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哀求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就是老蔡,‘上闻神仙悄悄话,下听阎王打呼噜’,爷爷但有吩咐,我老蔡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只求爷爷饶我一条狗命……”
朱灵儿捂着耳朵,尖叫道:“哎呀,烦死人了!酒鬼蔡,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一路上,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话。”
酒鬼蔡翻了翻白眼,辩白道:“不一样,我对你说是‘奶奶饶命’,对他说是‘爷爷饶命’,哪里一样?”
朱灵儿笑得前仰后合,虬弑魔也忍不住一笑,挥手示意酒鬼蔡坐起,酒鬼蔡倒也老实,瘫坐在地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虬弑魔正色说道:“以下我问的话,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
酒鬼蔡急忙抢道:“爷爷,不用否则,我一定实话实说,绝不敢有半句谎话。”
虬弑魔问道:“你见到狼迫人,他命令你打听什么消息?”
酒鬼蔡答道:“我没见过狼王。”
虬弑魔怒道:“你口口声声不敢撒谎,居然第一句答话就敢骗我?狼迫人不是送你千年美酒,百年陈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