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历969年春,义军兵分三路北上。严胡塔自从渡过乌河,趁蓝雾之乱,已然抢占南阳镇、北阳镇等大片领域,又将黄风军屯兵三处,本想合围灵猿城,却不想义军先发制人。
韩陵、廖猛、麻日烈率领北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很快攻到南阳镇下。南阳镇地区去年受灾,镇内存粮本来不多,镇官守城眼看坚守不住,只好趁夜晚率兵北撤。说来奇怪,当夜下起了小雨,到次日早晨,天气骤然大变,竟然下起了大雪。大地白茫茫一片,无法分辨道路。黄风军胡乱跑了半日,行到一座山下。眼看暴雪越来越大,已经没过膝盖,只得安营扎寨。刚要埋锅造饭,韩陵率领的义军就追杀过来。黄风镇官只好传令,队伍向山上转移,抢占高地,控制大山的、西面、北面和东面。南面却被义军占领。黄风镇官站在山头,往南坡一望,只见义军浩浩荡荡,不可计数。再往北望,北面去路也被无数人马截断。
义军围而不攻。黄风军被困三日,不得休息,守在阵地,兵器结冰,甲胄凝霜。士兵忍饥挨饿,苦不堪言。而义军四下烧柴做饭,轮番休息。饭菜的香味飘到山上,黄风兵更加饥寒难忍。黄风镇官心情沉重,在帐内与副将商议对策。北坡士兵来报:“敌军已经撤离北路。”镇官冷冷一笑,说道:“这明摆着是诱我突围,然后合围歼之。事到如今,天意如此,我明知是计,也不得不下山。将士再待下去,冻也要冻死了。”
风雪停后,黄风兵齐集大山北坡,下山突围。果不其然,廖猛、麻日烈在北路设下埋伏。黄风兵行进在旷野里,脚陷泥雪,本已艰难,又怎能抵挡义军一层一层如浪潮般袭击?镇官见大势已去,拔剑自刎。副将率军缴械投降。韩陵军趁势连破南阳镇附属二十几座大小城池,将蓝雾之域东部彻底控制。
且说左军也迅速攻破北阳镇,黄风军果然退到小北市,依靠岈石口,顽固抵抗。道长古鲁丹下令,围而不攻,等待时机。突蛮骨、雷大虎两员猛将,急得手心发痒,频频请战,道长古鲁丹只是不允。
一日傍晚,义军大营门口,出现一个年轻人,身穿长袍,脚踏鹿靴,面目清俊,手握一支翡翠玉笛,声称要见道长古鲁丹。守卫连忙通报,过了一会儿,道长古鲁丹带领突蛮骨和雷大虎,亲自到营门口迎接。
年轻人拱手道:“在下狄莫达,奉虬弑魔兄长之托,前来面见道长及各位将领。”
道长古鲁丹大喜,连忙还礼道:“翘首以盼,狄兄弟终于来了。快请到帐内说话。”
来到帅帐内,道长古鲁丹说道:“虬统领一再叮嘱,大军打到小北市,切不可贸然进攻。到时会有一位异人相助,原来就是狄兄弟。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狄莫达说道:“虬大哥与石琢璞师兄,是莫逆之交。大家都是自己人,道长就不必客气。虬大哥说起,黄风余孽将会逃窜至岈石口,恐怕义军中了埋伏,便派我来帮忙。”
道长古鲁丹道:“的确如此,镇守北阳镇的黄风军,大部分被消灭,余孽不足万人,龟缩于小北市。我担心一旦用强,余孽分散于岈石口的丛林里,有计划地采取游击战术,反而对我军不利。故而,我暂且按兵不动。不知狄兄弟有何良策?”
狄莫达道:“我认为,敌方必定有所准备, 才敢负隅顽抗。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猛攻小北市。”
雷大虎拱手对众人说道:“我自归顺以来,耳听目染,感触良多。义军纪律严明,除恶扬善,不愧是正义之师,仁义之师。龙主善待小女之厚恩,雷某无以为报。攻打小北市,雷某愿做先锋。”
突蛮骨道:“拿下小北市,犹如探囊取物。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正中敌人诡计?”
众人皆疑。狄莫达微微一笑,如此这般,说了一遍。众人豁然顿悟,纷纷称奇。
次日清晨,雷大虎出任先锋官,前往小北市讨阵。黄风军紧闭城门,死活不肯应战。雷大虎大怒,下令强攻。一时间义军如潮水奔涌,铺天盖地而来。黄风兵吓得魂飞胆裂,纷纷弃城而逃,向着岈石口方向躲匿。这时,突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黄风兵围在火圈之中。黄风兵不明原因,乱作一团,互相践踏,死者无数。
原来,狄莫达献策,雷大虎从正面进攻,其余众将分别埋伏城边山脚下。狄莫达玉笛一响,成千上万的飞禽猛兽便聚拢而来。道长古鲁丹依计行事,吩咐士卒将利刃捆绑于兽角,将草把系在兽尾、禽爪上。草把淋上油,只待小北市受攻,黄风兵散乱之际,点燃草把。禽兽见火,立刻东冲西突,燃起大片林木。黄风兵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直以为是天兵天将、神禽神兽,不及抵抗,便葬身火海。
道长古鲁丹送别狄莫达,立即传令打扫战场,颁布公告,安抚百姓。不在话下,暂且不表。
再说龙岳所率中军,直接对仗严胡塔主力。严胡塔摆出雁行阵,中军是主力,略微靠前,像大雁的头和身体。左右两军起配合作用,稍微靠后,像大雁的两翼。进攻时,如大雁飞过的斜行,以充分发挥射击兵种的威力。
虬弑魔观察敌阵,猛然想起《司马法》载“‘车站二十五为偏。’以车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弥缝阙漏也。五人为伍。此盖鱼丽阵法。”于是向龙岳献策,采用鱼丽阵对敌。
鱼丽阵中军略微靠后,左右两军靠前,像两边的网绳,拉着一个网兜。每二十五辆甲车为一队,每辆甲车由五个士兵编为一伍,车后配二十名甲士,弥补战车空隙,并随时补充战车伤亡。此种阵法极为严密,进攻速度快,力量强,左右两军先行猛攻敌人弱点,然后返回包抄敌军,如同大网捕鱼一般。
龙岳师从文琅,学过兵法,后来又读了许多兵书,亲临大小战役数十,已然经验丰富。他见严胡塔军队整齐,战斗欲望强盛,便采取消耗对手锐气的办法,传令各军,只看中军大旗的指挥信号,统一行动,不见信号,不可轻动。
两军对垒,从早上直到中午,并未交锋。严胡塔讨战,无人应战,只好驱兵冲击义军。可是义军稳守阵脚,岿然不动。黄风兵冲杀几次,找不到对方破绽,丝毫占不到便宜。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午后,黄风兵士气逐渐衰落,开始懈怠。龙岳瞧准时机,下令舞动中军大旗。
义军将士个个精神饱满,等待出击,一见中军大旗信号,憋在心中的劲头,立刻爆发出来。只听得鼓声动地,杀声震天,士卒如箭离弦,冲向黄蜂阵营。虬弑魔所率右军直攻黄风左军,“虬”字大旗随风招展,黄风左军将领早就听说龙牙大名,竟未战先怯,调转马头逃命去了。黄风兵见状,登时大乱,左翼全线崩溃。
糜特仲率领左军,得知黄风左翼溃败,又见中军指挥旗信号,立即率军杀入黄风右军阵中,犹如迅猛风暴突袭。黄风兵人困马乏,哪里抵抗住?纷纷寻路逃跑。黄风右军将领急了,手提宝剑,站在阵前大声喊道:“有敢逃跑者,斩!斩!斩!”但此时人声鼎沸,马嘶蹄踏,一人的喊声,很快淹没掉了。黄风兵照旧一窝蜂地逃窜。糜特仲一马当先,手起刀落,砍杀右军将领。
严胡塔听见鼓声震天,知道义军出来接战。便又下令出击。士兵们冲杀几次,还未歇息,冷不防被对手突袭,又见左右两翼都被击溃,已经失去斗志,草草应付一下,便四下哄散。义军如同虎入羊群,勇不可挡。
严胡塔见此情景,料想自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挽回战局,只好下令撤退,一直撤到乌河畔的边防城。
义军紧追不舍,将边防城围个水泄不通。龙岳打算采取强攻,速战速决。文琅却提出异议,只听他说道:“少主可曾听说‘围城必阙,穷寇莫追’这句话?严胡塔虽然兵败,但武功胆识过人,依然存有实力,而且乌河对岸,可能会源源不断增兵。强攻未必是上策。”
龙岳本来信心十足,被此一说,不禁有些气恼,说道:“既然文师傅也认为,乌河对岸可能会增派援兵,那么等到严胡塔恢复元气,岂不是更加棘手?”
文琅答道:“边防城已经沦为孤城,我们只需把守乌河,黄风兵来多少,消灭多少。据我所知,黄风之域仅存严胡塔一个帅才,只要把他困在这里,狼迫人便失去手臂,成了无魂的残疾,毫无作为。等到韩将军和道长古鲁丹会师而来,我们再做计较不迟。”
虬弑魔也表示同意文琅的见解。龙岳年轻气盛,不肯错失良机。派糜特仲把守乌河,打击防范黄风援兵。命令虬弑魔强攻边防城,一时间厮杀声响遏行云,黄风兵挑开云梯,箭矢密集,义军损失惨重,一连攻打十几日,终于在黄昏时分,攻下了边防城楼。大门一开,虬弑魔立即率领手下,进入城中,搜寻严胡塔。
穿过数条街巷,只见城中央还有一座小城,看其模样,显然是严胡塔为防万一,新建而成的,面积虽小,城墙却又厚又高。城门仅仅关闭,门开站着一头巨大的野兽,似熊非熊,体型好似犀牛,却无犀角,大耳招风,鼻子突出很长,伸卷自如,有些似像,但从头、脚来看,断不是象。颈后长有野猪一样的鬃毛,好像根根钢针。尾巴又粗又短。
士卒们惊惧万分,谁也不敢靠前。虬弑魔从未见过这种怪物,便向身边的文琅问道:“文学士可曾了解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