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一桩嘛。”花三娘倒是不难说话:“只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做生意的求得就是个回头客和好口碑,你这姑娘俊是俊,可万一不合我这客官们的口味——”
“这个您不用担心。”方南逸握住她的手,将一锭银子悄悄塞进去:“就当是散场后的加演,好看的呢,客人们自然欢喜。不好看的呢,人家就各自离开不会多逗留,也说得过去是吧。”
他说得轻松又有理,花三娘拿了银子也不吃亏,自然没有拒绝的必要。而此时沈明夜正在方南逸的身后狂踢,小声在他耳后嘀咕:“作死啊,我哪会跳什么舞。”
花三娘先引着他们去了舞台后面,不管怎么说,她总要看看这个姑娘有什么本事吧。
“别吵,舞剑你总会吧。”方南逸趁着花三娘在前面转弯,悄悄对沈明夜说。
“舞剑会被认出来的,人家还以为你要派我入宫行刺唉。”
“你不是号称见招过目不忘么?已经偷偷过来看了洛青柳的好几场舞,多少记得点吧。”方南逸道。
“敢情你一直叫我过来看舞是打这个主意?我还以为是你给我拨的福利呢!”沈明夜暗自叫苦,这个鞋子小小窄窄,每一步走下来都像在受刑。
“早就怀疑秋海棠有问题了,没想到这一招这么快就要用上。”方南逸自言自语道。
花三娘把后台空地收拾出来,要沈明夜站上去跳一段,音乐一起方南逸就已经不忍直视了。他忽然冲花三娘道:“您先看着,我到外面解个手。”
还不等花三娘说话,他就一溜烟跑出去了。后台的边门正对着二楼的楼梯,空荡荡的位置可以俯视整个舞台。要想从这里上去而不被人发觉对方南逸来说并不难,他只需扯着一块自梁上垂下的紫红纬纱稍作掩护便可以悄悄溜上去。平时的花三娘都会在这里坐镇全场,要不是利用沈明夜把她引开,只怕就要派人砸下场子才能得逞了。
按照洛依所说,靠近洛青柳房间的那一栋小小的仓库正是那名为兰姑姑的女人藏身所在。
她似乎会武功,还会有银针突袭。方南逸认为并不应该贸然开门进去,于是他打开了靠近洛青柳房门的另一侧木门。那里是花三娘的房间。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胭脂气,俗不可耐令人窒息。方南逸觉得这十分符合主人的身份风格,也不去多想,只是按照洛依所描述的来寻找墙上的暗门。他猜测这间房子应该与洛青柳的房间一样通往中间的仓库。
“别找了,她不在这。”身后熟悉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洛青柳此刻正端坐在花三娘的床上。
“是丫头告诉你的对么?”洛青柳站起身来,挑起一盏灯:“她果然还是坚决要刨根究底,我想我这一辈子唯一失算的,就是不该让她随着性子做捕快吧。”
“洛依是个坚强明理的姑娘,即便离开了你的庇护,她依然可以出落得比我们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强大。”方南逸道。
“既然你已经追到这来了——”
“怎样?”方南逸轻笑一声,他似乎看出了洛青柳眼里那无奈又决绝的杀意转瞬即逝。
“站在天下的制高点,江山社稷,民生民命统统属于你们方家。你们如此强大,为何还是如此恐惧?”洛青柳轻叹一声:“时隔十七年,依旧不肯放过我们这些命如草芥的人……一定要赶尽杀绝么?”
“你误会了,我今天来这里完全是为了我自己。跟上清门无关,跟太后亦无关。”方南逸坚决得说:“洛前辈,让我见见她吧。”
“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不仅如此……我也知道……”方南逸盯着洛青柳的眼睛:“你是谁了。”
洛青柳轻笑一声,默默打开了墙壁后面一个香炉下面的机关:“这个仓库的门后其实有三个暗间,每隔几天,我们都会帮小兰换一处位置。她的思维只相当于五六岁的孩童,你有什么话就自己跟她说吧。”
密室的门缓缓得被打开,一处狭窄的小床上,面罩薄纱的女子正在熟睡。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洛青柳的声音沉沉的:“就该知道如果你伤害了她,便将无法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方南逸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轻轻得垫着脚步走到女人的床前。
女人恬静的睡颜美艳动人,那纵横丑陋的疤痕缭绕在脸颊外围,却丝毫没有让他感到恐惧。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鬓角,那里尚不生华发,漆黑如墨。仿佛这些年暗无天日的生活从未带给过她一丝一毫岁月的痕迹。
缪蓝睁开眼睛,却没有表现出突现陌生人时的惊恐和抗拒。她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抿抿嘴唇撑起身子坐起来。
“你……叫小兰么?”方南逸百感交集,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女人眨着美丽的大眼睛点头:“我是小兰啊,你是谁?”
“我……”方南逸不知该向她解释自己到底是谁,于是说:“我……是你的小朋友。”
“呵呵,小朋友。”缪蓝嫣然一笑,笑容在疤痕的阻断下显得诡异又恐怖,唯有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美好温柔:“你见到我的小贤了么?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小贤?”方南逸倒一吸口冷气,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是啊,我的宝宝小贤啊!”缪蓝的眼里闪着祈望的光。
洛依确信自己不会看错,那个身着素色白衣从后门偷偷出去的男子绝对是方南逸。之前他在跟送花三娘一边猥琐得笑一边塞银子说什么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注意到他了。虽然听不清讲话的内容,但随即跟着他一起出来的美女就已经可以作为铁证来诠释整个‘肮脏’的交易了。
洛依不动声色得跟上去,她觉得心里又急又乱,似乎忘了来到秋海棠的原始初衷。
方南逸一路跟那女子没有说过一句话,身边也不曾有半个随从。洛依不敢离得太近,只是小心翼翼得跟着。
“你出来后就不说一句话,见到兰缪妃了没有?”快到衙门口的时候,沈明夜踩着亦步亦趋的绣花鞋,追上去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