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次的祭祖大典,是帝云山玄清观最大的盛典!
不论是云游在外的“清”字辈分弟子,还是归来寻根的道门后辈,无不是归山寻根,礼道朝宗;如此盛事,乃是道家少有的,自然不乏浑水摸鱼之人,因此,玄清观伯涯子等人早做了筹谋,一切也都是按章行事。
宝驹过隙,一晃又是几日。
玄清大殿之中,伯涯子叹了口气,该来的和不请自来的都到了,唯独不见童瑶、云仲璟和姑苏木。
……伯钟、伯通、伯阳、他们都已逝去……伯瑶、伯涯,伯荒、伯璟、还有花仙子姑苏木……
伯涯子一张一张面孔的在心中数着,仅存于世的帝云五祖竟也是缺席了三位。
……
玄清大殿门外的高阶之上,一众“清”字辈分弟子正在一起攀谈,玄清道台之上,前来祭祖的人聚在一起,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人群中,
萧雨俏皮的跟在叶尘的身边,好奇的左顾右盼,宁枫、张沭等师弟们也都聚集在一起;有帝云山弟子聚首议论起萧暮云一脉,不时还有人朝着他们指指点点投来异样的目光。
张沭颇为不满,说道:“你们瞧瞧他们这一个个牛气哄哄的样子,好像亲生的似的,看上去就让人恼气。”
话语中很是不服气。
萧雨正听见张沭这么一说,眼珠子一转,也说道:“就是!你看他们在一旁指指点点的,说不定,正在说你的坏话呢!”
经萧雨这么一说,好像人家的指指点点都只是在针对张沭一个人似的,颇有些挑拨之意,张沭听了,反驳道:“什么叫做正在说我的坏话啊,大家一起来的,应该都有份儿才对。”
萧雨知道张沭争强好斗之心很强,方才那样说,是故意来激他的,见张沭并不理会她,又说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说人家牛气哄哄了,又是你看着人家觉得恼气的,我们又没有觉得,说明人家只是对你一个人牛气哄哄了,再说,人家也不一定就是在说我们的坏话。”
张沭说道:“你们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你瞧瞧他们一个个看过来的模样——趾高气昂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反感,指指点点的,难道还是夸人的样子吗?”
萧雨想到张沭往日里说她修为差时的模样来,竟和张沭描述的如出一辙,惊奇一笑,打量起了张沭:“原来你这家伙也知道那样不好啊……”又看了看四周朝这边指指点点的人,说道:“人家对你的指点就是指指点点,你对人家的指指点点就是指点,你在塾院里说我差的时候,怎么看不到自己趾高气扬的样子了?”这话语并不是完全的质问口气,听起来还夹杂有一丝俏皮之意。
张沭听了一愣神,竟也觉得在理!回过神来,只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说道:“我可不一样,我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好,难道你要我每天垂头丧气的样子,看着才顺眼吗?”
萧雨脸上一喜,道:“那人家也一样啊……”
张沭不知如何反驳,言道:“哪有你这样做师妹的,怎么老帮着外人说话……莫不是吃了人家的好处了……”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
萧雨故意气他,道:“是呀……我每天都吃呢,难道你不是每天都在这里吃饭吗?”
叶尘听在一旁,没奈何的苦笑:“这两个人,还真是挑了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斗起嘴来了……”
萧雨把嘴巴一撅,嘟囔一句:“谁想和他吵架了,自以为是的家伙……”
她这一句“自以为是的家伙”,也不只是在说叶尘还是在说张沭。
叶尘可不想和萧雨斗嘴,万一不小心斗恼了她,只怕今天的祭祖大典就要徒生出许多波折了:“好了,师傅刚回到师门,今天又是十年一次的祭祖盛典,我们千万不能闹出什么事情、给师傅添麻烦。”
他这样一说,果然都安静下来了,一时间竟有些冷清和尴尬。
叶尘也是无奈,喃喃道:“这两个,什么时候聚在一起不斗嘴了,反倒是一桩奇事了……”
一直沉默的宁枫开口道:“他们一个姓‘萧’,一个姓‘张’,遇到一起,自然是‘嚣张’的很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师兄弟们几人哄然一笑。
叶尘趁机打趣:“妙极,妙极,原来如此,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经你这样一说,果然在理!”
萧雨和张沭满脸尴尬。
此话分明有调侃两人之意,若是别人说的,那萧雨和张沭两人岂能罢休,但说话之人却是从不苟言笑的宁枫师兄,张沭也只得任由他们哄笑去了。
萧雨立刻觉得委屈,说道:“枫师兄,怎么,怎么连你也来取笑我了……”
人群中忽然浮现出一阵骚动,又是一阵惊呼,只听见有弟子说道:“……快看快看……百花谷的师姐和师妹们来了!”
抬眼望去,果见远处天空中,乘风飘来一群素衣女子,一尘不染,惊若天人!
不多时,这一群女子便都落入了凡尘,数百人群竟是渐渐静了下来,自行避让出了一条大道,只等那群素衣女子嬉闹着走上玄清道台。
循声望去,一个高挑的素衣女子,神色清冷,面若冰霜,皎洁的眼眸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前方,步伐徐徐,盛气逼人,这便是百花谷最有名的大师姐:冷冰月,她藏于左边素袖中的玉手,正牵引着另外一个姑娘,这姑娘一脸娇弱病容,神色淡然,白衣飘飘,步履盈盈,只低着头静静的注视着前方的行路,清澈的眼睛微微泛着一丝忧伤,乃是云仲璟的女儿:云筱儿;她二人走在最前,一众师妹们嬉闹着跟在后面,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盏精致的熏炉,散发着悠远的花香。
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听说湘月师叔已经定冰月师姐为接班人了……真是可惜。”
“赵子敬追求了她这么久,都无果,如今冰月师姐又成了百花谷接班人,这下更没戏了。”
“呵,赵子敬和柳之清届届都在“帝云榜”上争得你死我活,这回可好了,没得争了……”
“呵呵……愚蠢!这两人只知道在帝云榜上争来争去,却也不问问冰月师姐她愿意不愿意……”
“是啊,要是争个帝云榜就能得到美人,不要说“仙魁”了,就是无边万劫海,我也愿意去闯了……”
“你?万劫海?吹的也太没边儿了,只怕万劫海随便一条小蛟都能把你吓得尿了裤子了……”
“切……”
“那小师妹是何人?”
“师妹?她可是我们玄清观伯璟太师叔的宝贝女儿!”
“伯璟太师叔的女儿?啊呀……不是听说被三大巫师联手种下了三魂蛊尸咒,早年夭折了吗?”
“呸呸呸……乌鸦嘴,你莫不是新来的?伯璟太师叔好不容易晚来得女,怎能说死就死……”
“听闻“伯“字辈五位师祖耗尽真气也没能解掉这邪咒……那可是三魂蛊尸咒啊……”
“是又怎样……可惜……终究是薄命啊……”
“听闻她常在百花谷旁的晚枫林静心,掌门太师伯怕人打扰,给晚枫林下了禁足令……”
“你欲作何为?那是伯璟太师叔的宝贝女儿,就是好端端的无事,也是想不得的。”
叶尘等人听的目瞪口呆,大为惊奇,不知何处传来阵阵芳香,叶尘心下砰然一跳,竟入了神。
萧雨见这一众人都冲着一个方向张望去了,原先还有许多人不时的偷看自己,现在竟连一个也没有了,不由得学着众人,踮起脚尖努力张望起来,见到远处一片白衣飘飘,貌美如花的女子,顿时明白了,再看张沭和其他人心乱情迷的神情,心中也不知怎的,生出许多闷气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因何如此闷气,心下嘀咕道:“一群好色……”
“色”字刚出口,就被自己惊住了,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好色之徒”这个成语的……
抬头再看一眼身边的叶尘,却连他也如别人那般一副出神的模样,生起气来,抱起叶尘的臂膀,张口便毫不客气的咬了下去……这下似乎舒服多了……
叶尘吃痛,回过神来,看到萧雨独自生着闷气,心中大为惊奇,一本正经的问道:“小师妹,你饿了吗……你、你吃我一口做什么?”
萧雨道:“没事……”
叶尘怔住了,恍似明白了什么,心中乐了起来:这姑娘要长大了……
他嘴上一本正经的打趣道:“小师妹……你如果饿了的话,师兄可以给你找来一整只的大公鸡,一整头的小猪,你不要吃师兄好不好……”
萧雨“扑哧”笑了起来:“你当我是妖精啊……”
叶尘见她笑了起来,放心下来,解释道:“我刚才是闻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香味,才会失神的,你仔细闻闻看看?”
萧雨将信将疑,褶着鼻子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种悠远而又沁人心脾的清香,那香味洗脑而过,不由得让人心神一静,整个人都安逸了许多,她揉了揉叶尘被咬的臂膀,说道:“是有……好香啊……。”
叶尘说道:“这种香味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只是想不起来了——怎么样,是这香味香,还是我的肉香啊?”
萧雨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
赵子敬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望着冷冰月走来,轻轻唤道:“冰月……”却不料,那冷冰月只随意点了下头,继续前行,并不理会他。赵玉敬有些难堪,自知无趣,又有众师叔伯在场,也不再纠缠。
紫华峰弟子聚集之处,有个粗狂男子对着身旁的柳之清说道:“大师兄,你怎么也不去和冰月师姐打个招呼。”
柳之清怔了一怔,嗤笑一声:“君子之约,断剑为凭……”
“你……唉呀……”那粗犷男子也替他着急:“你真是……真是活该……”
……
百花谷一众女弟子到来,祭祖的人也算全部到场了,伯涯子和田不荒自玄清大殿走出来,放眼一望,竟有数百之众。
望见百花谷的弟子已到,田不荒与白素娥双双走了过去,见到云筱儿,田不荒笑道:“筱儿,可还认得伯伯吗?”
云筱儿见到田不荒,也只盈盈欠身行了个礼,轻轻唤了声:“田伯伯、婶娘……”
田不荒高兴的笑了笑。
白素娥拉过她的手笑道:“筱儿不必拘礼,多注意身体,呵呵……筱儿是越来越漂亮了,几年不见,现在都成大姑娘了呵呵,我家小宝要是有你一半乖巧,我也就省心多了。”
云筱儿只是低着头,不知如何搭话。
田不荒夫妇见云筱儿还依然如小时候那样沉默少言,便又寒暄了几句,交给冷冰月照看了。
白素娥左盼右盼,却依旧不见他儿子田玉宝的身影,叹了口气,便同伯涯子说话去了。
……
萧雨正说话间,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偏过头来一瞧,却见到一张胖嘟嘟的脸,吓得一跳:“啊——死胖子,你是谁呀,鬼鬼祟祟,躲在我们后面干什么?”
那人慌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声一点……”
叶尘回过头来看这胖子,竟然认得,正是他和宁枫刚上山时见到过的田小宝,惊奇道:“这不是田师兄吗?”
田小宝满脸堆笑:“叶师弟好记性啊,正是本仙人!”
叶尘早听过他一口一个本仙人的说话,并不觉得奇怪,反倒觉得这田小宝性格颇为豪爽。
萧雨疑惑道:“大师兄,这胖子是谁啊……”
叶尘一拉萧雨,说道:“小师妹,不要乱说。”
萧雨不悦:“我哪里又乱说了。”闷闷不乐起来。
叶尘无奈:“我给你介绍就是了,这位是田小宝师兄……田师兄,这是我小师妹,萧雨。”
田小宝作礼:“萧师妹好。”
萧雨慵懒的回了个礼数:“胖子师兄好……”
田小宝也不在意。
叶尘反倒觉得有些歉意,转开话题:“田师兄在这里做什么?”
田小宝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这个,呵呵,一言难尽——我在这里躲一会儿,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呵呵。”
正这时,忽听见一到声音响起,唤道:“小宝,哎呀,可算找到你了。”话音未落,说话之人便已经走了过来,看说话的人,原来正是田小宝的娘亲——田不荒的妻子白素娥。
田小宝看再躲不过去,只好笑了笑,不情愿的走了出来,叫道:“呵呵……娘。”
白素娥一把拽住了田小宝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说道:“你个混球小子,又瘦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信,叫爹娘好一番牵挂担心。”
田小宝看了看自己肥胖的身体嘀咕道:“本仙……我,我要是真瘦点就好了……”
却也不敢在他娘亲面前说出本仙人了。
白素娥“扑哧”笑了笑,说道:“娘说你瘦了,你就是瘦了!说什么废话……”
田小宝无奈道:“好,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向都是这样,哎……”说完便叹了口气。
白素娥也不在意,又说道:“走,你爹来了,跟我去见见你爹,也让他见见宝贝儿子。”
田小宝颇为抵触:“啊?娘,还是算了吧,不用见了,让我爹见了,肯定又是一顿好骂,他骂的舒服了,这么多人……儿子多没面子呀……”
白素娥说道:“他敢!今天娘在这,他敢骂我儿子一句,娘便还他十句,走。”说完便拉着不情愿的田小宝走了。
叶尘等人听的都觉得好笑,但又不敢说话,只是想不到,原来田小宝是田不荒的儿子,这样算来,他岂不是和他师傅萧暮云一个辈分,先前却和岳青等人混在一辈,还真是个奇特的家伙。
他自然不知道田小宝的性格——那田小宝一向喜欢热闹,若真的顶着师叔的名号,这里每个人见了都毕恭毕敬的,那还怎么玩耍在一起,那样的日子岂不是烦闷得很?于是他便死皮赖脸的拜在了杜义山的门下,杜义山是田不荒的弟子,哪里怄的过田小宝软磨硬泡,无奈,只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