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这小嘴巴嫩的,吃块牛肉都烫成这样啦!还真是娇嫩啊!”
“啊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好久没被玩了,寂寞的很啊,要不和老子玩吧,让爷几个也尝尝新鲜!”
“我还没玩过男人呢!太兴奋了!”
那是多么露骨的嘲讽与侮辱,夜岚媗硬生生将牛肉咽下去,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她对自己下诅咒一般的呢喃“媗……不可以,你不能用武功,你不能冲动,你不能杀了他们,玉聪罹和你的身份都不能暴露……不能,媗,我求你……”
一只黑泥一般的手向下夜岚媗抓过来,她本能的挥手去打,却未想到,她的手臂一丝力气也无,狠狠的打上去,那只脏手却丝毫没有偏离原本的轨道。
几千种想法在她的脑袋中盘旋——怎么办?如果若是被侵犯,那么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就会被揭穿。揭穿之后呢,会怎样?不知道……如果现在呼救,得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谁会为自己这个身败名裂的“男宠”而得罪别人,更何况,大家恨不得自己早日消失,好恢复他们敬仰的重统帅的名声名誉!怎么办……
“我的人,你也敢动吗?”他就那样悠闲的倚在一叠干木旁,虽是遮住了半张面却依旧艳色诱人,倾国倾城。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窜到夜岚媗的心头。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底似是平静如墓又似狂澜翻搅。
“重统帅……小的……小的,只是一时欲火攻心……并、并非有意要……”
“你喜欢玩男人?你们喜欢玩男人?恩?”虽说玉聪罹的眼底是笑的,但是任谁都能感觉得到他语气中的冰冷。他环视着面前这群素质低下的士兵,杀意渐渐滋生。
待到夜岚媗看清他眼底那抹阴厉之时,方才调戏她的那几个男人已经身首异处了。
“今夜,到我帐中,我不会宠幸军妓的,”他冷冷的说道,末了又顿了一顿,复又补充说道,“我要你当着我的面炮制甘露。”
夜色渐渐加深。
已经昏睡过去的夜岚媗被侍从用一碗凉水给浇醒,不待她看清楚来人,便被水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
“起来!以为自己是谁啊!竟然睡着了!统帅招你侍寝还敢睡觉!快起来!”一名侍从推攘着,不耐烦的说道。
夜岚媗这才想起了玉聪罹让她今夜去他帐中过夜的事情。于是只得起床跟着侍从们走向玉聪罹的军帐。边走边自嘲的低语:“男宠的命运果然很是卑微啊……”
将夜岚媗送至玉聪罹的面前,两名侍卫神色暧昧的退了出去。
夜岚媗面上的讽意更深,这一个不顺气,便又引起喉头的一阵不适,从而猛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了?生病了吗?”玉聪罹蹙眉。
“没,只是刚刚呛到了水。”她摇头解释,调整呼吸。
“做男宠,是不是让人很难过?”他忽然转移话题,语气诚恳。
夜岚媗一愣,轻轻的点了点头,刚刚那一幕再一次出现在面前。
莫名的愤慨贯穿,她忽地仰起脸对着质问:“你说呢?你说难不难过?侮辱人格,排斥孤立,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难过?”
“你激动了夜岚媗。”他陈述。
她便不再开口,极力隐忍着情绪。
她看起来很虚弱,脸色很是苍白,事实上,这段日子,他远远的望见她都觉得她的面色已经不若往常的红润。
那手已是举到半空了,却因为她的一个眨眼,而滞在了原处,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于是只得顺势摘下面上的罩面,漫不经心的挽回道:“我知道,今日吓坏你了。”
“没关系,我不怪你。因为你,比我做了更危险的事情。”她轻轻说道。
没错,他们刚刚回到军营的时候,那个壮汉曾经这样说“重统帅!此话不能这样说!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如果不是你不顾安危骑上那领头的猛牛扎瞎它的眼睛,我们又怎会不费一兵一卒的就完成了任务呢!重统帅,您的英勇令大家伙佩服,你的聪明才智更是我们这等粗人无法攀比得上的!所以,从今天起,我们哥几个,决定跟随你的身后!”
她夜岚媗不是傻子,这些话说得如此露骨,她又怎么会猜不出其中事端。
斩杀牛群中的领头牛,是整个计划的重中之重,也是最危险的部分。她夜岚媗只是带着牛群跑便虚脱害怕,何况是直接窜到牛身上,将牛头斩下了。
那是一失足,便被万蹄踩碎的危险!
“玉聪罹,我对你,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原本是很难过的,可是,当我知道你做了更危险的事,我又不知道该不该去怨你。其实,我知道,作为一个战士,指派的任务是应该义不容辞的完成的,可,我就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没错,我总是会觉得你对我不信任,我甚至还觉得你想借这次引猛牛的任务除掉我!所以……所以,我要在这里将话说明白,玉聪罹,请你,下一次,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告诉我原因好吗?我不想,也不会去猜你的想法。太累。”终是泄下了气,夜岚媗垮着肩膀说道,那一双透彻如水的眼在红色火焰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花容之上一丝错愕闪过,随即便是明朗的笑容,他问道:“告诉你原因?其中也包括为何我要夜夜宠幸军妓吗?”
完全是僵在原地。夜岚媗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玉聪罹的笑意加深,突地牵起夜岚媗的手,直直奔向正在欢闹的人群。
所有的人在看见他们相握的手时都停下了动作,人们自动闪开一条路,让他们顺利的走到人群中间。
人声消失,只有噼啪的火响刺痛夜的寂静。
他缓缓举起她的手,满面自豪。她的掌心出了冷汗,低头躲闪。他认定自己是正确的,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如此境地。
他运足气,声音雄厚,说道:“诸位!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们心中最不堪的人,是你们指指点点很久的人,是刚刚还在被排挤甚至侮辱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却是我们真正的英雄!”
听到这,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嗤之以鼻的,什么样子的人都有。唯独,没有笃定相信的——除了玉聪罹之外。
看着众人的反应,玉聪罹继续说道:“猛牛生性温顺,因为体型壮硕而被称作为猛牛。它们几乎是盲的,却对红色分外敏感。为了让牛群顺利进入城镇,我指派人乘马披着红绸进行引诱。全力奔跑的猛牛速度要快过我们军中的任何一匹马!所以,引牛之人生死命悬一线,全看造化!就是这样的任务,就是这个生死由天的任务,被我身边这位被你们称作‘男宠’的人给完成了!”
鸦雀无声。夜岚媗只觉得一阵阵的冷汗,一阵阵的虚脱。她几乎要被玉聪罹拉离了地面的,浑身的不适,使得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浑然不若方才义正言辞的她。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无话可说,那么今后就不要再多说兰宣一个字,不要企图去欺负与侮辱他,否则,我重罹绝不善罢甘休、心慈手软!听清没有?”
“是!重统帅!”一声破空云霄的吼声将整个夜晚点燃。
那一哄而散的人群,那瞬间高歌而起的欢愉,是夜岚媗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得全部记忆。
脑海中不断有人在喊“媗儿……媗儿……”
华堂之上,权帝支首而坐,斜睨众臣,不漏喜怒。
与往常一样,贾思廷最先伏于地,平缓说道:“启禀权帝,有消息说奉远大军在重罹统帅的带领下,安然驻扎奉远走廊一带。前几日,重罹又用猛牛过城一计打破奉远百姓单调的生活,现在正逐步改善奉远城以及周边范围内的生活环境。”
权帝将支在一边的手放下来,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嘴角扬起的褶皱使得他看上去很是清俊威武。
那之后,便没有人再上奏任何事情。权帝的面上似是闪过不奈,但仔细看去,又似什么表情都没有。大臣们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也罢,今日便这样吧。”危座之上的人轻幽的说道,抚了抚袖子便起身离座了。
然,刚刚进入暖阁,挥手遣退宫人,那伟岸的身躯却轰然跌坐于地。脑海中不断盘旋幻影,眼睛竟已是失焦。
无奈的牵起嘴角,英目缓缓闭合,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潸然下落。
“洛妃,或许朕应该好好爱你才是,否则,朕真的会因为这熬人的情毒而丧命的。”他喃喃自语。
“春满群艳一芙蓉,笑纳百花双目中。”
“洪最喜清雅合欢花,而帝最爱的却是牡丹,笑煞人矣。”
“臣妾不知帝来,失了礼数,请帝责罚。”
“臣妾最爱合欢,美得平实,美得安然,不似牡丹的华贵,独领风骚却落寞孤寂。”
“我最爱的是甚,你最清楚不过,只是你不敢承认,不敢面对,你是天下帝王,却获不得一个女人!我们变成这样,多数为你所制,你又有何资格质问我动摇我?天儿离宫在即,皇子离宫后除却参见父皇母妃外便不可在后宫停留,如此这般,恐我与天儿将无缘再见。你是帝王,就给我这轻如尘埃的女人一个机会,容我与天儿见一面,让我此生无憾。”
——她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曳,傻傻幻想,“禁,我们不回皇城可好?天下之大,你我一起遨游,泛舟潭溪,享乐安居,一辈子在一起。”
“梦醒终有时。你放不下你的帝王梦,我舍不掉我的父母情,雨过天晴后,我们爱毁情断!”
刘非洛……这个女人,真的是我爱的那个女人吗?那为什么,我总是会觉得有一丝憎恨无法释然呢?为何,我用尽了全力都无法原谅她呢?是什么,是什么让我这样恨她?
“为什么?为什么?朕爱的不是刘非洛吗?为何,为何会感到这般的难过……朕只要爱她就能解这个毒不是吗?为何,却不爱她……玉禁!玉禁!你爱刘非洛,你爱刘非洛……”他痛苦他绝望,他撕心裂肺的恐慌。那种感觉就像心底破了一个洞,有刺冷的寒风刮入,掀起巨浪,拍打在心扉上。
“哈哈……我的帝!你在痛苦吗?”一个满是讥讽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权帝脊背一僵,随即面上痛苦的神情全数收敛。他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扯出高傲的笑容,盯着私闯皇宫之人。
来者正是原皇城统军四庭队暗队队长——玄武!
“玄武?看来,几十年的官职可不是白当的,出入皇宫很是自由啊。”权帝讥讽回去,气场更为强大。
然,玄武——也就是莫尘染没有丝毫慌乱,相反一双冷淡的眉眼射出寒冰一般的光芒,直直对视权帝的英目。
莫尘染说道:“玄武已死,在下莫尘染。”
“哦?名字倒是更得很快。”
“权帝,你今日所伤都是你自己所为,怪不得别人。你又何苦让那些孩子受尽苦难呢?”
“莫要一副很是了解朕的样子。私闯皇宫已是死罪,你还是看看你是否能逃得出去再说吧,不要死了才好,朕还想要你看看什么才是帝王的权利呢。”
莫尘染挑起一边的眉毛,不以为意,摊开双手说道:“我来这里不是要同你斗嘴的,我是想要告诉你,你的情毒还是可以医好的。”
“条件。”言简意赅,权帝不觉得擅自离宫又复返的人会好心到想要医治自己。
“条件很简单。那就是——让玉聪罹回皇城!”
“哼!休想!”权帝登时便要拂袖离去,却被莫尘染拦住。
四目相对,有暗涌流动。
“你将玉聪罹留在奉远一定不只是为了让他去整治奉远走廊。”莫尘染笃定说道。
下一刻,权帝笑了。眼神如刀,犀利刺痛,他恨声说道:“当然,朕还有很多计划要实行,罹儿远离皇城是最明智的选择,莫尘染,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朕的罹儿,朕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这一点你放心。看样子,你已经被他的魅力所折服了,要不然,沉默寡言的你怎会有如此说辞?”
莫尘染整个人僵住。他震慑于权帝的气场,更畏惧于他眼底那一抹嗜血的痴狂,恍若很久之前有一个人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眼神。
接着,他不禁想到,那时给夜岚媗与玉聪罹讲述过去的故事时的场景。
权帝见莫尘染不说话,英面上的笑意更加的深,接着说道:“玄武,不管你怎么更换名字,你始终都无法走出成佐帝带给你的影响。你觉得我对你是恩将仇报,不给你前途光明,甚至利用你,但是,实际上,你心里很清楚的,你除了那一身武艺,其实什么都没有。不老的容颜,心却是老的。最深的资历,却永远无法摆脱暗部的光环。你一直在活着另一个人生,无滋无味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是成佐帝给你的,你何必到我这里来要呢?”
“你错了,”莫尘染摇了摇头,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不是这样的。成佐帝给我的只是一个开始,而你给了我结局。我的开始很平淡,我的结局却很凄惨。无名无姓好过身败名裂,这句话直到我失去了我原有的东西时才彻底领悟,可为时已晚。后来,我遇见了玉聪罹,我在他身上看见了不同于他人的睿智与谦逊,他完美的就像一粒打磨过的珍珠,太过圆润动人。可,就是这样的他,会让人产生一种嫉妒,想要摧毁与伤害,所以,当我知道重罹就是玉聪罹的时候,我选择了站在原地看笑话的态度,”
“罹儿会由这等魅力?朕还真是不知道呢。”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你除了他有什么特长、掌握多少学识之外,几乎对他一无所知。帝王世家最悲哀的莫过于此,血亲却称臣,父子相利。玉禁,收手吧,不要将你与成佐帝之间的仇恨转移到玉聪罹的身上。”
那笑意更加的深重了。
只见权帝缓步踱到桌前,端起甘露轻轻抿入嘴中,许久缓缓说道:“风王之死,朕要成佐帝血债血偿!玄武,朕当年不杀他是因为玉洪,如今,玉洪已对朕恨入骨髓,那么,朕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新愁旧恨,一起偿还!”
莫尘染无言以对,脑海中那句“我只说这些,因为是历史,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来,但是,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我不会吐露半个字,这是我的原则。”不断的出现又消失,告诫着自己,不要将所有的事情捅破。于是似是下定决心一般,莫尘染对权帝郑重说道:“我曾经对玉聪罹说过‘我不会吐露半个字,这是我的原则。’,如今看来,我却不得不打破原则,将全部的事情告诉他了,不知道,在他听说关于你的传闻时,会不会依旧对你充满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