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银枪一抖,段痕只见一张枪网迎面罩来。他曾经见过这一招,当时如果不是南宫涵在旁边,自己只怕已经身首异处。而现在时隔不过一天,他能否接下这一招?
不知道。
因为他不需要去接这一招,但这一招最终却也没有伤到他。
当段痕面对这一招想要出手之际,一旁的南宫涵却抢先出手,剑光一闪,剑花一现,却正巧与代天这一招锋芒相交,力量亦相互抵消。一天之前南宫涵还险些伤在这一招之下,只不过时隔一天他却已想出对应之法,他的进步也着实惊人。
代天也不由表现的有些震惊,道:“人都是士别三日,你我三人分开这才不过一天,你们两个就已让我刮目相看。看来今日要是不能除掉你们,日后定然是个十分棘手的麻烦。”
南宫涵道:“但你现在觉得,你以一对二,有几分胜算?”
代天道:“那我便让你看看,我有几分胜算好了,不过在看之前,最好别眨眼睛,因为很快,这真的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一眨眼,真的只有一眨眼的功夫,段痕与南宫涵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便什么都瞧不见了。但金光也只是一闪,一闪即灭。
当二人再度睁开双眼之际,却发现自己所在已经不再是人间,而是地狱。
而自己,却已不再是人,而是地狱之中的鬼卒。
段痕还不明所以,南宫涵却忽然想起:“代天曾经说过,这亮银枪是业龙之牙所化,乃为业龙全部的精元所在,业龙乃是与黑水、玄黄这般魔兽齐名之物,自有一番阴寒之力,能在我二人身边幻化出这番场景也当不足为奇。”想明白此处南宫涵便高声喊道:“休要用这些小把戏骗人,难道以为我看不出这是你的障眼法!”
代天果然应道:“没错,这的确是我的障眼法。但你现在可有办法冲破我这障眼法啊?”
南宫涵道:“这有何难。”自剑芒送出一道剑气,剑气却湮没在周围一片空洞之中,不多时却自他身后激射一道寒光,南宫涵闪身躲过,但这熟悉感觉却也能让他分辨得出,这正是方才他送出那一道剑气。
“想不到这里始末相连,所发之力九曲轮转之后竟会回到自己身上,这里当真有些邪门。”南宫涵除了将所发现之事告诉段痕之外,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痕冥思片刻,却道:“不如你用无量剑意试试,我便不信,这里真有扭转无量的力量。”
南宫涵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奇了,方才你在雾中时一副莽夫样子,现在怎么这么冷静睿智?”
段痕道:“在那里之时我不知道代天究竟要做什么,所以才急。但现在我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自然不急。”
南宫涵道:“他要做什么?”
段痕道:“他要……”
话未说完,段痕却一掌直轰南宫涵胸口。南宫涵向后一跃,问道:“你疯了吗?”
段痕道:“南宫涵比我聪明得多,我能想到的事他怎么会想不到。你要做的,就是要让我以为这里真的是一处绝地,是一个能让自己与自己对抗的地方。至于你方才那一道与南宫涵一模一样的剑气,该是在雾阵之中收集的吧。”
南宫涵先是表现的错愕,最终却露出一丝笑意。此刻他已经不再是南宫涵,而是代天,代天问道:“我的破绽在哪?”
段痕道:“你根本没有破绽,只是你忘记了一件事,就是还留在外面的莫阳,南宫涵如何会让莫阳落在你手里,他在这里如何还能沉得住气。”
代天鼓了几下掌,道:“原本我一直认为你不如南宫涵聪明,现在我才发现,你比我想象得到聪明得多。”
段痕道:“你没有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代天道:“我却真的很想知道,还有什么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段痕道:“比如说,我知道你曾经与不求第二一战,我也知道不求第二那一战虽未胜,也未败。我更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样的一招剑法。”
代天面色微变,道:“我倒想知道,那是一招什么样的剑法。”
段痕道:“那是一招,需要经历生死方能得悟的剑招。”
代天也许真的很想见识一下段痕这所谓经历生死才能领悟的剑招,但他却更想杀了段痕。不知为什么,在这个不知名的世界里只有段痕与代天两个人,也许代天是要将段痕与南宫涵分开再逐一消灭。这的确是不错的主意,两个人合力即便是对于代天来说也的确棘手。
长枪夺目而出,只见一点寒芒,而天地间的一切,却全都在这一点的笼罩之下!
而此时,段痕却仍呆立在原地。不攻,不守,不动。
寒光一点,如灵光一闪!
代天这一招似已汇聚天下杀意,一杆坚硬更胜精钢的长枪忽变得如灵蛇一般,毒蛇吐信,杀意足以令天地为之动容!
此时无论是天地,都似已感觉到这一枪之危,都似在为段痕捏着一把冷汗。只因代天这一招着实可怕,即使是自在天魔甚至摩诃暗黑天也未必有勇气正面接这一招,只因这一招的压迫感!
足以压碎灵魂的压迫感!
剑,缓缓在动。
在旁人眼中这一剑动的是那样不伦不类,不着边际,而能懂得这一剑真正内涵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这一剑是曾经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悟得的,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又如何能懂得这一剑的威力。这一剑主宰的不是生死,而是超越了生死的……
寒芒,落下。
落下时寒芒已碎成了满天星辰。
代天这一枪却如此轻描淡写的被段痕这一剑化解,而段痕的剑却仍未停止,直直的向代天的喉咙刺去!
而在此时,在段痕身后,却有一张剑网铺天盖地而来!
适才被段痕轰碎的寒芒的碎片竟如无数飞蝗向平安袭去。而此时的段痕却已来不及转身……
一阵风吹过,段痕的剑在滴血。
代天的血。
而段痕,却安然无恙。
此时段痕已站在了代天身后,他的剑刺穿了代天的胸膛。而那一张铺天盖地的星网也被代天的身体悉数挡了下来。
那时,段痕的确来不及转身。但既然来不及转身,他便不去转身,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冲到代天身后。此时,他的胜利已经无疑。
周围的黑暗也伴随着这一剑消失,南宫涵站在段痕面前,但他们中间却隔着一个代天,南宫涵的剑竟也贯穿了代天的胸膛。
原来代天方才用念力将周围世界一分为二,也将自己的意识一分为二,两个意念同时与段痕和南宫涵交战。原本他与南宫涵交手已是胜券在握,但就在段痕使出那一招只有经历生死的人才能悟道的剑招之时,他的剑竟也牵动了南宫涵的剑。
两个人,两柄剑,却在彼此不知的情况下相互牵动,原本必胜的代天却在这一招之下败北。
“这,该就是不求第二在你这杆长枪之上留下痕迹的那一招吧。”段痕定定看着代天,但额角却渗出了汗。
“剑,无界。”代天道:“想不到,时隔百年之后,我还能见到这一招。”
百年,若他与不求第二的战斗真的是在百年之前,那是不是说,不求第二在百年之前还活着?
没错,不求第二当然还活着,因为没有见到过他死亡。
甚至,没有人见过他。
段痕道:“你说,百年前?”段痕早就已经开始质疑,不求第二这样的人真的会死吗?他听展玄所言,不求第二的死是为了将自在天魔封印在剑之禁地,但真正做到这件事的却并不是不求第二,而是段痕。
段痕在那时几乎已经失败,但他却看到了另一道身影,那一个微笑,段痕永远也不会忘记,因为那是属于不求第二的微笑,那是只有不求第二那样的人才会拥有的微笑,那是只有能够达到不求第二的才能够发出的微笑,那是只有配拥有不求第二这个名字的人才配拥有的微笑。
代天道:“没错,百年之前。说起来,那真是我这一生中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战斗,四十五处伤痕,但我却竟没碰到他一根头发。最终那一战我认输,而我们立下的赌约,就是无论胜败,这世上再没有不求第二这个人,而若我败了,百年之内不能够有丝毫动作,更不能进犯人间天界。”
段痕道:“想不到,让不求第二销声匿迹的人,却会是你。”
代天笑了一笑,道:“但你却还知道不求第二,不是吗?而且你居然能够从我这亮银枪上的伤痕便领悟出剑无界的玄妙,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段痕道:“被你这么夸奖,我猜不是什么好事吧。”
代天道:“是好事,大大的好事,我现在是要超度你,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他又转过头对南宫涵道:“原本这一招你该也不会用吧,想不到拜这个小子所赐你居然也领悟了这一招。所以,也是拜这个小子所赐,你也一同去死吧。”
南宫涵微微笑了笑,道:“你后悔吗?”他当然不是问的代天,而是段痕。
段痕显然也知道,答道:“有什么还后悔的,后悔的该是他才对。”
代天居然也笑出了出来:“我现在就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