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冥族的领地幽域他族几乎没有人踏入,因为环绕幽域的冥河号称死亡之水,传闻每一个非冥族人穿过冥河都要失去四分之一的生命作为代价。虽然有夸大成分,但冥河黑水对于他族来说确实有着很强烈的腐蚀生命的副作用。
而冥河的发源地更是连冥族人都不敢踏入的禁地。
万魂之冢——极渊。
极渊终年大雾弥漫,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连异兽也见不到一只,且气温极低,但是由于十分干燥,从来不下雨雪,整个地方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在那里只有无数的魂魄,对于活着的生灵来说,和地狱无异。
一行三人,确切的说是四人,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此时正在极渊外围跋涉,正是绯烈亚特以及韩夺父子。
韩夺此时身上已经看不到伤口,显然是绯烈亚特使用了什么秘法助他疗伤,但这么重的伤势不是说好就好的,虽然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但韩夺脸色十分憔悴,行走间呼吸也很不平稳,体内伤势想必仍然十分严重。
“快要到了,再坚持一下。”绯烈亚特一只手牵着韩逆,另一只手扶着韩夺往前走着。
“我的伤不碍事,我们快些走,戾血印耽误不得,极渊……咳咳……”韩夺一时气血上涌又是险些吐血。
绯烈亚特看着他叹了口气,又低身握住背篓里孩子的手仔细端详起来。
婴儿圆润白皙的手背上有数道颜色极深的紫黑血线,弯弯曲曲隐约呈现一只蝎子的形状,血线以极缓慢地速度蠕动着向手臂上方蔓延,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血线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孩子手背里慢慢地翻滚,极其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东西的影响,婴儿一直沉睡着不哭不闹。
这东西叫做戾血印,世称无解之毒。附在一根发丝粗细的特制银针上,只要刺破皮肤和血液接触就会立刻蛰伏进人体内,慢慢地扩散,被扩散到的地方血液会沸腾般不停地翻滚冲击血管,难以压制,极度痛苦,一旦扩散到心脏,全身血液便会变得滚烫且完全失控,直接冲破血管皮肤全部溢出身体,最终人失去全身血液在极端的痛苦中挣扎至死。因为太过阴狠已经被列为禁忌。
前番大战之中便是有人使用这阴毒的手段想要偷袭韩夺,只是误打误撞之下确是被种在了小家伙体内。
韩夺当时就以霸道的原力强行压制住戾血印的毒性,后来绯烈亚特也出手再行压制,只不过以原力压制治标不治本,这般强力压制,到现在孩子也只能最多再坚持三日了。
“阿清的方法真的能够行得通么?”绯烈亚特问。
提到妻子,韩夺的眼神又灰暗了下去:“阿清的医术,我信得过。”
绯烈亚特摇了摇头:“就算真的行得通,如今你的伤势,又如何扛得住戾血印的毒性?这样只不过是以命换命,还很可能不成功,若是孩子顶不住三途红莲的冲击,恐怕只是你白白搭上一条命的结局啊。”
韩夺沉默了,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加快了脚步走到绯烈亚特前头。
“我已经不是一个好丈夫,不能再不是一个好父亲。”韩夺头也不回地说道:“阿清死在我怀里,死之前要我给她报仇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她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要我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这么好的一个人……”韩夺突然哽咽了起来,双手剧烈地颤抖:“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好的一个人……”突然他拔出重刀直指天穹放声怒吼:“苍天无眼!该死的是我!是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啊!!阿清做错了什么!!!咳咳……”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随即擦去嘴角的血眼角的泪,继续往前走去,步履蹒跚却有着一往无前的霸道:“我再不会让我儿子出一点事!王爵,戾血印,三途红莲,没有什么可以再挡我分毫!”
绯烈亚特看着他的背影,劝说的话终于说不出口,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到了,我们已经顺着冥河黑水走了不短的距离,极渊的外围范围到这里为止,再往前走就是真正的极渊。”绯烈亚特沉声说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不会让人打扰你,你安心去,小逆我带着他。”
韩夺点了点头,从绯烈亚特怀里接过小家伙,又弯下腰轻轻地摸了摸韩逆的小脑袋,挤出一个微笑说:“阿逆,以后要听白胡子爷爷的话知道吗。”
韩逆乖巧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爸爸你也要小心,把弟弟的病治好,我们再去把妈妈找回来。”
韩夺眼眶不禁再度湿润,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孩子,好孩子……”
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入了那幽暗诡秘的深渊!
极渊!我一定要救回我的儿子!
地势越来越低,在上面只看得到下面弥漫的大雾,韩夺抱着小家伙走了近半个小时,只能感觉到下坡越来越陡,到最后几乎都是垂直的了,不过对于韩夺这等实力来说自然不是问题,四处都是暗灰色的岩石,在这样单调的地方呆久了,正常人怕是都要疯掉。
终于韩夺重新踏上了平地,天光被厚重的迷雾阻挡,视线很差,但韩夺毫不犹豫地顺着冥河往前走,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已经进入了极渊深处,奇怪的是,这里并不是向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充满了厉鬼怨魂,反而空空荡荡,只是能感觉到嗖嗖的极冷的风。
他原力外放隔绝了迷雾,这种雾气普通人多吸入一些甚至会致命,自然不能让小家伙接触到。
韩夺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对于极渊的种种诡异可怕并没有什么顾虑,但这并不意味着极渊是一个人人可去的地方,换了其他人来了,进入极渊就会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这里的水,地面,空气,迷雾,无一不会吞噬人的生命力,导致人迅速地衰老死亡,死后尸骨也会被化入迷雾之中。即便是王爵,也呆不了多久。
他一直顺着冥河走着,终于走到了尽头,冥河发源之地,喑池。
这是一个直径十数米左右的圆形水池,中央最深处也不过一米多而已,池中满是冥河黑水。
冥河黑水并不是真正的水,而是一种魂魄衍生出来的液态的物质,黑色半透明,像是流动的雾气一样,十分诡异。
池中长着近数十朵妖异的红莲,没有荷叶,晶莹剔透,每朵不多不少正好九片花瓣,花芯颜色不一,平空悬浮在水面上方一寸左右的高度。
那就是韩夺此行的目标,彼岸花。
这是魂魄凝聚成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只是妖异些的红莲,但每一朵都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大多由同一种灵魂凝成,比如千万凶魂凝聚成一朵“阿修罗道”。但有一个异数,一位实力极其强大的强者魂魄竟然单独凝聚成一朵,这朵彼岸花甚至其中魂魄还保留有生前的意识,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永生,只是一直无法离开喑池,这样的永生,与其说是永生不如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但人死之后魂归极渊,融入彼岸花之中却是无法自主的事情,不论愿不愿意,彼岸花都是魂魄最终的归宿。
而这个异数,就是韩夺的老师。
“老师。”韩夺站在水池前轻声呼唤。
水池中央的一朵花芯为金色的彼岸花颜色忽的暗淡了下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深渊中响了起来。
“你来了,我在轮回镜里,已经看见了事情的始末。”
韩夺扑通一声对着虚空跪下:“是学生无能。”
苍老的声音叹息:“事已至此,自责的话也不必说了,你已经下定决心要用小清教你的方法么。”
“是!请老师借我三途红莲之力!学生竭力而为,虽死无憾!”韩夺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这个小子,脾气又臭又硬,既然真的已经决定了,我再劝你想必也是无用。彼岸花本就是无主之物,谈不上什么借不借的,只是且不说你如今这般伤势根本不可能扛得住三途红莲的冲击,就单单说这个孩子也实在太小了,出生一个星期都不到,就算有你作为中转,又如何承受得住呢?”
“老师,我并非毫无把握莽撞行事,我这里恰好有三把魂封之器,苍衣,狼邪,梵刹言,可作三途红莲的第一道中转,我自己再做第二道中转,如此两次,三途红莲也有不小的可能顺利融入我儿体内!”
“那你想好要用哪三种了么?”苍老声音再度回响。
“剑道,鬼道,阿修罗道!”
“这……”苍老声音有些迟疑了:“会不会太过凶戾了一些?如此成功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不是学生不想用其他的,只是戾血印天下奇毒,其他的彼岸花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却没有鬼道和阿修罗道这般凶暴气息,无法彻底压制化解戾血印的毒性。”
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一会,终于再次响起:“你做好了准备,就进入喑池吧。”
韩夺站起身,深深的呼吸,眼前再次浮现出妻子的身影。
阿清……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