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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惊变

韩铭出神的望着面前清澈见底的小溪,太阳的倒影在流水中碎成一片一片的光斑,他背靠着柳树坐着,温暖和煦的南风吹过来,柳条在风中轻轻的摆动,拂在他脸上痒痒的,仿佛长发飘飘的母亲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他沉默的看着小溪里那些近乎透明的小鱼在水中欢快的摆尾,从口袋里缓缓地掏出一支口琴,那是一支很旧的口琴了,琴面被磨得十分光滑,上面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凹痕,像是不小心磕到了什么东西留下来的。

他捧着口琴送到唇边,可是停了半天还是没有吹响,轻声地叹了口气,又收回了口袋里。他双臂抱住自己的腿,头放在膝盖上,用自己都难听见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哥!”一个清越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韩铭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表情,扭过头去,看着那个留着长长的马尾辫的女孩气鼓鼓的朝自己跑来。

“我就知道你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十四岁左右的少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双手叉腰,煞有介事地说道“现在外边兵荒马乱的,你这么一个人在外头乱跑多不安全!今天可是你十七岁的成人礼,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对得起爸妈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吗?更加气人的是,你明知道家中温柔体贴的妹妹会担心而不顾自身安危跑出来找你,你却还是出来了!万一爸妈失去了他们最疼爱的宝贝女儿,这个责任你担负的起吗?”女孩义正言辞的说道,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成熟稳重。

韩铭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的更加舒服一点,懒洋洋的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就是想找个借口溜出来么?”

女孩俏脸微微一红,小声嘟囔道:“我才不是……”眼睛却虚心的撇向另一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哼起了歌。

可是韩铭半天没有反应,她忍不住又把乌黑的眼珠转了回来,发现韩铭正目不转睛的瞪着她,于是马上又撇向了另一边。

“哎呀,是就是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女孩没耐心了,跺跺脚不情不愿的说,说完也在韩铭身边坐了下来“我都一个星期没有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政变才会结束,闷都闷死了。哥哥你是男孩子,打架又厉害,爸妈也不太管你,可是死活不让我出来,要不是今天剑士团的长官把大人都召集起来,我根本没机会溜出来的好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气愤的捡起小石子丢到小溪里去。

“爸妈那不也是为你好吗?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多不安全,再过几年你也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怎么就不让人省点心,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对得起爸妈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吗?”韩铭煞有介事,老气横秋的说道“更加令人痛心的是,你明知道万一你碰上了什么坏人,你玉树临风正直勇敢的哥哥有可能会为了保护你而受伤或者死去,你居然还是跑出来了!实在是太不懂事!”

“你!”女孩一时语塞,转过头去“不理你了!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就会欺负我!”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你刚才说剑士团的长官把镇上的大人都召集起来是怎么回事?”韩铭脸色凝重了起来。

女孩转过头来,也有点忧心忡忡的感觉:“我也不知道,反正感觉怪怪的,传令的剑士好像也是一头雾水,说是不允许带孩子,十七岁以下的全留在家里,十七岁以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爸妈出门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很,是很严重的事情吧……”

“在哪里?”韩铭问。

“就在剑士团的营地。”女孩答道。

韩铭沉思了一会说:“剑士团如此行事怕是有什么变故了,这么多年来,剑士团召集全镇的人还只有那次异兽乱潮的时候为了安全把大家都集中在避难所里,可这次只召集十七岁以上的人是个什么意思?就算是要强制征兵,也没理由把老人也叫上啊。我们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原来少女名字叫韩玥,她点了点头,起身跟韩铭一块离开了。

剑士团营地。

“长官,您把我们聚集在这里又不说是什么事情,孩子们都在家里,里头还有没断奶的,这让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怎么放心得下?”铁堡里大人和老人都挤在剑士团的营地里,这道莫名其妙的命令让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些不安,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了。

“各位!”剑士团的团长大声说“今天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具体所为何事我也不清楚,这是圣殿的侯爵大人给我们下的命令,大人马上就会公布重要的通知,请大家稍安勿躁!”

人群一下静了下来,爵士在普通人心目中是难以理解的存在,他们拥有可怕的力量和秘术,象征着一个种族的最高战力,走到哪里都是身份尊贵受人景仰的。爵士的等级共分九个:见习爵士,新爵,子爵,勋爵,侯爵,伯爵,风爵,公爵和王爵,本来爵士的人数就很少,高等级的爵士就更少,公爵王爵这类更是全大陆屈指可数。伦琴铁堡规模很小,连驻军都只有一个剑士团,这种小地方居然来了一个侯爵,众人都大吃一惊,又越发的不安了。

忽然营地中狂风大作,众人惊呼出声纷纷抬手遮挡,有些身体虚弱的老人站不住差点摔倒,片刻之后风停了下来,高台之上已经多了一个人。他披着一身纯黑的大衣,左胸口用金线绣着圣殿的六芒星标志,隐约可以看到佩剑的剑柄,那是一柄刺剑,很罕见的武器,只有刺客才会使用,这种剑没有剑刃,只能直刺不能挥砍,要有很高的技巧才能掌握。

“大人。”剑士团的团长躬身对他行礼,正要低声询问些什么,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多说。

“我没有什么好消息能够通知你们。”他开口了,声音灌了原力,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但是听起来阴森森的让人很不舒服“我只能告诉你们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一个秘密,你们最好不要问,因为关于这件事知道的太多是会死人的。你们只要在这里安心等待一个小时,回去之后把今天的事情忘掉就行,圣殿会给你们足够多的金币。多到……”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让一个孩子衣食无忧的长大。”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你把孩子们怎么了!?”有个魁梧的中年男子怒喝道,挤到台前“给我解释清楚!”

“我说过,知道的太多,是会死人的。”侯爵俯视着他,冷冷地说。

“让我出去!”有人想冲到营地外面去,可是被剑士们挡住了,他焦急的大喊“快往外冲啊!不然孩子们就都要出事了!”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人群一下炸开了锅,拼命地向营地的大门涌去,门前的剑士们一听这话也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是本能的阻挡失控的人群。

“大人,你这是……”团长震惊地看着侯爵,他无法相信象征着正义和光明的圣殿会对未成年的良民下手。

侯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过这是秘密,圣殿这样做自有道理,我们是神最忠诚的仆人,不会做违逆神的意志的事情,把成年人都召集起来正是为了这次行动能够顺利进行不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让你的人守好大门!”

团长脸上沁出了冷汗,他明白这个侯爵要做什么,也明白圣殿的特使的命令他是不能违抗的。这时候他想起自己的女儿已经二十四岁了,上次休假回家的时候邻家那个小时候总是带着自己女儿爬树捕鱼,偷别人家的果子的混账小子被自己的女儿带回了家里,女儿红着脸牵着他的手,同样红着脸的小伙子向他行军礼鼓起勇气大声向他提亲。

“大人!”他喘着粗气,喉结滚动,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恕难从命!”

他猛一挥手,大声发令:“放人出去!全团带剑出营!都去内城保护孩子!”

犹豫着的剑士们心下大松一口气,那样的命令他们都不愿意执行,迅速让开道路,跟着混乱的人群向外跑去。

“大人,抗命之事我一人所为,责任后果也一力承担,我手下剑士们只是听从直接长官的命令,此事与他们无关!”团长斩钉截铁的说道。

侯爵看着冲出营地的人群和剑士,冷笑一声:“哼,真是愚蠢。”

人群冲出营地没多久就停了下来,营地外火枪手们列成整齐的纵队,平端着枪对着人群,他们穿着圣殿火枪卫队的制服,左胸口用银线绣着六芒星。

卫队长对天鸣枪,大喝:“前进者死!”

侯爵也转过身,逼视着团长,声音森寒:“抗命者,死。”

一道阴冷的银光闪了出来,刺剑出鞘仿佛毒蛇吐信,直取团长咽喉!

团长是上过战场的人,经验极其丰富,还是一个普通的重甲剑士的时候就亲身参与过当年异兽乱潮中的多场战斗,见过很多异兽,他记得雨林里有一种叫做碎骨蟾的异兽,体型和稍大的狗差不多,舌头有两米多长,对敌时舌头吐出奇快无比,一旦被击中会直接击碎经脉骨骼,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对付它的方式就是躲过它的第一次攻击,如果成功躲过去了,在碎骨蟾收回自己舌头的时候就能快步突前一剑将其斩杀。

刺剑的攻击方式和碎骨蟾很像,没有剑刃,而且比一般的武器更快,如果和用刺剑的敌人对攻只会先死,但只要能闪过第一次刺杀,从敌人收回刺剑到第二次攻击之间就会有反击的机会。

在侯爵的刺剑出鞘的瞬间团长就开始撤步拔剑,凭借多年出生入死的战斗积累下来的经验侧身闪过了致命的刺杀!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了,团长重剑横挥,斩向侯爵的侧胸,侯爵虽然是爵士战斗力异于常人,但并未穿甲胄,这一剑的力量雄浑,如果被斩中一定会重伤。

出乎团长意料,侯爵并没有退,非但没退反而又突前了一小步,他手腕诡异地轻微一抖,刺剑突然缩短了!原本需要收回才能进行第二次刺杀的刺剑又有了刺杀的距离,他再次发力,一声脆响,刺剑洞穿了团长的喉咙,侯爵从容地转身避过了已经失去力量的劈斩。

他收回刺剑,团长无力地倒在地上,这柄山越打造的武器没有沾一丝血。

“不自量力的东西。”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森寒,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团长!”有回头的剑士看到了这一幕,惊呼出声。

所有的剑士都回头看到了他们的长官倒下了,平日里团长虽然带训十分严苛,但对手下剑士十分关心,剑士们都视他为第二个父亲,

如今团长倒下了,怒火立时涌了上来。“为团长报仇!”有人怒吼,越来越多的剑士怒吼回应,就要杀向高台上的侯爵。

这时一个比他们更高的声音喝退了剑士们,一个中年男子挡在他们面前大喝道:“你们不管孩子和平民了吗?!都给我出去!你们的敌人是圣殿火枪卫队!这个人交给我!”

那是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的男人,钢针一样的短发已经夹杂了一些灰白,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但所有的剑士都听从了他的指令,保护着平民向外面的圣殿火枪卫队发起了冲击。

男人走上台,侯爵自他出现之后就一直冷冷地注视着他,直到他走到团长身边,握住团长的重剑。

“韩修,你这个罪人,居然还没死啊,躲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倒是个好去处。”侯爵眼睛微眯,像是一条毒蛇在窥视它的猎物。

韩修冷笑:“圣殿的狗总是一副让人看了就想抽的嘴脸。”

侯爵脸色变了,圣殿势力庞大超过王室,他贵为圣殿执事,何时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就算我问你今天你们这群狗到底想干什么,想必你也是不会说的,那么你就没有什么价值让我在你身上花费时间了。”韩修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口气更加轻蔑了“但我老友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我本来已经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战斗,可是你们这些狗东西杀我老友妄图害我儿女,就算我已经比不上从前了,但杀狗的力气,还是有的!”

韩修眼神凌厉了起来,他缓缓地把重剑推回剑鞘,逼视着侯爵。

侯爵也按住了剑柄,他知道韩修要做什么——瞬贯。

这其实是适合刺剑这类武器的攻击方式,拔刀的瞬间爆发力量,刺剑走最短的直线,用惯性和距离可以更快的出手,比普通的刺杀也有更强的力量,把刺杀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可是重剑太重了,并不适合这种攻击。

但韩修用的是标准的瞬贯的起手,侯爵也按住了剑柄,他有信心在这种对攻之中占到先手。

可不知为何,明明刺剑比重剑更快,看着韩修的眼睛他却越来越觉得沉重,仿佛下一秒钟那柄之前败在他手下的重剑就会贯穿他的身体,他不自觉的调整了一下呼吸稳定自己的心神。

一瞬间韩修动了,重剑无声的出鞘,用的却并不是直刺,剑身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斩向侯爵的侧腰!

这和团长之前的那一记劈斩如出一辙!

侯爵心中冷笑,闪电般出手,并不是对团长的简单随意的直刺,而是难度极高的瞬贯!

刺剑终究是比重剑更快,明显占到了先手,侯爵马上要得手了!

一声诡异的滋滋声想起,韩修的左手忽然附上了一层爆闪的电弧!

元素阶?雷!

这是爵士的真正战力!掌控元素用以战斗的元素阶!

他生生抓住了刺剑!带着电弧的左手完全封住了侯爵瞬贯的力量,而后电弧顺着刺剑向侯爵的手臂袭去,与此同时右手再次发力,重剑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侯爵如果不弃剑后撤,就会被开膛破肚!

侯爵却突然笑了出来,一阵狂风暴起,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体周围的空气诡异地波动,而后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突前,避开了剑刃,直接就要撞到韩修身上!

阵?风突

元素阶是爵士的基本战斗能力,等级稍高的爵士就可以使用自己的元素阶升华出的更高级的攻击形式或者辅助能力,称为“阵”。

被韩修握住的刺剑突然弹长了一截,剑尖也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直刺韩修咽喉!同时侯爵也撞到了韩修身上,凭借风突带来的速度和冲击力只要撞得韩修重心不稳,刺剑就能要他的命!

而出乎侯爵意料,韩修被他撞到之后连动都动都没有动一下!韩修的左手青筋暴跳,啪的一声把刺剑的剑尖直接折断了!这是山越用秘银混合云纹钢打造的利器,韧性极佳,却被人生生用手折断了。

在侯爵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韩修反手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韩修冷冷的看着他的眼睛,轻蔑地说:“不自量力的东西。”

鲜血从侯爵的脖颈井喷而出,他无力地倒在地上,韩修提着带血的重剑走到团长身边,把陪他征战多年的剑垂直插在高台上。

他轻轻的用手盖上团长圆瞪的双眼,沉默了一会,低声说:“老黎,你说的对……这是乱世,容不得人偷生。”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形容的疲惫。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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