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葬在山下,从此山路漫漫,莫回头看。故事继续……
原本还有一周放假,公司各部门最后的业务就是苦练节目,准备一场热闹的晚会,于是我和江月请了假。
杨玲家乡是个山清水秀的穷乡僻壤。
上天似乎很是公平,给了山清水秀,便收了富饶繁华。
车子进不来,需要徒步山路三四里地才能看到一个相对平坦的坡上有二三十户人家。
很明显那户新建不久的房子,就是杨玲家,也只有她这样的“有钱人”,才会在这样的山村里想法办法把房子建的有城里的模样。
我们来参加的时候已经晚了,这里有习俗:横死的人,没有三天葬礼,早早入土为安。
杨玲被葬在一个山脚的矮丘上,佳明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我们没有劝他。
纸钱在火苗中无论如何飞舞,终究难逃化为灰烬的命运,坟前的白菊花想必也很快被冻死吧。山风撕扯着我们黑色的衣衫,我们在无言中集体向逝去的人鞠躬致礼。
“要是我当时在坚持一点,说不定我们孩子都能叫她妈了;要是李成结婚那天我跟她走,也可能我们现在在一起好好的。”佳明边哭边说。
站在她身后的许莉也是一脸漠然,满是愧疚的样子,不知所措。
李成拍了拍佳明的肩膀:“人各有命,与你无关。”
我也过去拍了拍他,说:“佳明,你就当我们的青春葬在这儿了,以后的路还得走,要是个爷们,就继续朝前走,别回头看。”
我说完这话,梁雨琪仰起头看着那看不清的山顶,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下来,于是女人开始掉眼泪,男人也开始掉眼泪。
正如我说的,以后的路,我们还是要走。
纵使天各一方,或富贵,或荒凉。
“王一没跟和你一起来?”往回走的路上我问梁雨琪。
“你是有多么不在乎我?你不知道?”疯女苦笑一下说到。
“我应该知道什么?”我一脸无知的问她。
旁边的任小峰拿肩膀头撞了我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
我明白这事儿他知道,这是要跟我解释,于是我们两个故意把脚步放慢,走在了疯女后面。
“王二进去了你都不知道?”任小峰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啊?进哪去了?”我一时很诧异,最近一直和江月忙着见家长的事儿,又出了杨玲的事儿,我还没有关注其他的事情。
“王二在疯女家的京城分公司私挪公款好几百万,最关键的是还试图趁疯女喝醉,强行那个啥,现在已经被送进局子里了,到底是什么结果,还要看疯女这边。”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就上两天的事儿,杨玲过世第二天。”任小峰说。
怪不得,要是这么大的事,早就发生了,就是再无问世事也应该知道,这两天一直和江月日夜兼程赶过来,路上就没有关注。
任小峰递给我一支烟,我点燃之后深吸一口,吐出的烟在冬天的山风中瞬间飘散,我这时才感觉浑身的冷。
我伸手抓住江月的手,隔着手套,我也能知道她更受不了这北方的冷。
“这是弟妹?”任小峰说。
“嗯。”我点头承认。
他又看看前面疯女那个落寞的背影,摇摇头:“北方的冬天就是他娘的冷,听说京城前天下了大雪,有个要饭的女的早上发现的时候都被冻成冰雕了。”
江月何等聪慧,怎么听不出小峰嘴里含沙射影的意思,低声问我:“那个就是你第三个吧。”
我点点头表示承认。
她看着疯女的背影良久,说到:“跟你还挺般配的。”
我冲她苦笑,把她的手握紧了些许,轻生对她说:“余生是你,永不回头。”
旁边的任小峰听到差点栽个跟头,撇撇嘴脚下步伐加快去前面安慰佳明去了。
走在最后面的成了疯女,江月和我。
疯女还故意放缓了脚步,似乎是有话对我说。
“给你点私人空间?”江月问我。
“不用。”我的心早已决然。
没走几步,我们三个来到了平行的位置。
“你的妞?”疯女看着我和江月握着的手说。
江月冲疯女嫣然一笑,没有说话。
“是我女朋友。”我说。
她点点头,:说:“身材很正。”
“你哥们?”江月明知道疯女与我的关系,却假装不知道,不给我为难。毕竟我们都已经过了争风吃醋年纪,握在手里的就在手里,得不到也都随他而去了。
“嗯,好哥们。”疯女点点头说。
然后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其实我挺佩服杨玲的,说放下就能放下。”疯女突然打破了这沉默。
这句话像一颗刺,刺痛我的心,早听闻疯女有了抑郁症,听她这么说,我怕转眼之间,她也效仿杨玲,不再爱这个世界。
“她要是真的放下就不会攥着那个廉价耳环,把自己打扮成圣洁的模样。”我说。
疯女思索了下:“是啊,她后悔了,只是某些人这辈子也不会后悔了吧?!”
我当然知道她是在说我,我苦笑着说:“雨琪,过去的就过去吧,杨玲已经替我们的青春死过了。”
她看着我笑了,急匆匆走到前面去了。
只是她的泪滴在雪上,留下她在这里哭过的痕迹。
……
祭奠过逝人之后,我们在一起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各自宽慰几句,还是各奔东西。
“你不要有内疚,如果没有你,依佳明的性子,现在已经殉情了。”我对一直沉默的许莉说,“佳明懂那么多人生的道理,不会想不通的。”
“可我这心里,这辈子都有个疙瘩。”许莉对我说。
我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如何来回答,顿了顿说:“既然走到哪都解不开,就留在佳明身边,他心里也有个疙瘩,你俩分不开。”
我使劲按了按佳明的肩膀,用我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我最好的兄弟,别因为失个恋就变成傻B,走的人走了,留下的人还要过日子,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对谁都不好,早点结婚。”
佳明摘下眼镜揉了揉哭肿的眼,说:“渔子,你自己也是,疯女其实也挺可怜的……。”
“打住,打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江月。”我拉过江月的手,介绍给他。
佳明看了看江月,看了看我:“渔子,你也变了。”
一个“也”字包含了佳明对我多少的期许和失望,我已经不得而知。
“兄弟,珍重。”我最后安慰他说到。
他冲我坚毅的点点头。
……
我家离我上大学的母校开车不算远,于是带江月回我家之前我带她来参观了我的母校,带她走过我经常走过的地方,讲述这我在这里的故事。
“初见”的店依然在,只是改了装修,换了老板;天桥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好像以前那些故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再次来到那棵许愿树下,学生放了假的冬天没有人系自己的愿望纸鹤,那些原来的纸鹤也都在冬日的寒风中散尽了,只有那些由红转白的红线随风起舞,述说着那些曾经的浪漫。
我倚在树的这边,江月倚在树的那边,我们转身看向彼此的侧脸。
她看见了昔日的诗人,
我看见了曾经的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