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决定把小小说作为自己理想前,我早就有过许多各种稀奇古怪的理想。我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理想?
读小学那会,看电影是件很奢侈的事。放学回家,总要经过电影院门口,每天能见到人山人海排队抢票的人。我喜欢看电影,《地道战》《上甘岭》《南征北战》的片子少说也看过几十遍。爸妈当时在医院工作,和电影院里的人熟,时常能搞到紧俏的电影票,关系铁得比现在安排工作还牛。当时,我就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来电影院工作,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呀!我不用愁买票,也:不用愁没电影看了。后来,电影院倒闭了,我暗暗感叹过几回。
小时候能吃上蛋糕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过生日了,家境一般的孩子,大人们煮上几个鸡蛋算是不错了。我爸妈是双职工,每年的生日给我买蛋糕吃。可也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我能享受一番。蛋糕是很贵的东西..谁家每天吃得起呢。每次过生日,舍不得那浓浓的奶油香味。我总是从最底层挖着洞吃起,先吃像海绵似的蛋糕芯,然后上楼梯般一层层往上吃..吃奶油那是最后的事。我们当年住在四合院里,院门外住着一个做蛋糕的师傅,也记不得姓啥了。每天清早,他穿着那件白衣褂上班去,我知道..他一定去做蛋糕。我偷偷跟过他一回,他认识我,笑着把我领进了厂门。那天,在蛋糕厂,我头一回知道天空的滋味是奶油香味的,我看见有无数的麻雀像我一样在树权上被奶油香味熏醉了。回家后,我瞒着爸妈,一:耋没说去蛋糕厂里的事,却大声地向:全家宣布:长大后我一定要当蛋糕师傅,我要吃尽天下奶油,这是我人生最大的理想。后来,那家蛋糕蛋不知怎么也倒闭了。
上初中的时候,老师出过一道考题:如果……。我清楚地记得,在写那作文时,负责监考的老师一直躲在我背后笑,我怀疑她对其他考生放松了警惕。我的作文题目是:如果我是岱山县县长。我的作文向来受语文老师青睐,可那次老师闭口不说,似乎有什么隐情。同学们倒是很热情,一窝蜂地趴在我课桌前问:听说你长大后要当县长?我脸红得要命,谁泄露了我的理想呢?
有一回乘公交车,我翻出口袋里的零钱给售票员,售票员很潇洒地接过我的钱,接着撕下一张发票给我。我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感觉那手势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像舞蹈。我忽然闪过要当公交车售票员的念头。活着就要有感觉,我当时心潮澎湃了一番。
我爸爸说,他也有过理想,只是,他的理想远没有我这么胡思乱想。爸爸说,他小时候生活很苦,爷爷长年出门在外,家里靠奶奶给人缝补衣裳赚几个小钱。家里吃不起白米饭,很长时间吃着一种黑不溜秋的烤饼,很难吃。可不吃又不行,先活下去再说。爸爸说:他现在经常想着那个饼,好想再吃一回,可没地方买。我说:这是您现在的理想吗?爸爸说:也算是吧。
这么多年,理想一直伴随着我,像门前的那条小河,终日流淌不息。我也见到了很多人的理想。对门的小孩要考大学了,他妈每天祈求着能考上最好的学校,这是她最大的理想;同事的孩子大学毕业了,他一直闷闷不乐地东奔西跑,我知道那是他现在最大的理想,我理解地答应给他几天时间请假;我乡下的亲戚春节来我家走,他说现在最大的理想是能在城里买套房子,也做一回堂堂正正的城里人;我的一个好友患了癌症,我去看他时,他说只想要个健康的身体……
那天,是我生日,很多朋友来为我捧场,大家送来了鲜花与小纪念品。可让我眼睛发亮的是,桌子上摆放着一只很大很漂亮的蛋糕。我细细地用手摸了摸蛋糕的盒子。
是蛋糕师傅亲手做的。我说。
蛋糕师傅?大家愣愣地看着我。
这个蛋糕真好,曾经,我一直想吃这样一个蛋糕。我说着时,感觉有股亲情悄悄爬上了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