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灼烧着整个大地。
地上的泥土被烤成了粉末,威风一吹,到处弥漫开来。
洛阳城,这座千古名城。在烈日的灼烧下垂头丧气,城墙上的旗帜没有一丝威风气势。轻轻的威风吹过,只是不情愿的摇了摇。
大街上的行人是少的,因为烈日都把人们逼到了屋里和墙角。
在这么炎日的日子里,喝上一壶冰镇绿茶或者是豆浆都是令人惬意的事情。谁愿意在烈日底下不停的折腾着?
可是对这些人来说,烈日是对他们的考验。因为他们的身份决定了日后要高人一等,所以他们必须耐得住被烈日的灼烧。
与那些在客栈里,大柳树边的茶肆里的闲懒汉子不同。他们必须在烈日底下不停的奔跑,不停的挥舞着各种沉重的兵器。
这里是羽林卫新兵训练营,新招募来的兵每年都是在这里完成训练的。要成为真正的羽林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了要能吃苦外,还必须有过人的本事才行。在这众多的新兵中,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成为羽林卫。也就是上等的兵士,而那些剩下的就只能做一般的兵卒。
羽林卫的挑选可是件大事,这关系到皇城的安危。关系到国家的稳固,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勇士在经过重重的考验之后,就会被正式批准为羽林卫。领六品军衔,由朝廷统一调配,统一管理。只要能成为羽林卫,就能日夜入宫,守卫在皇宫周围。每日都能看到内廷里那些达官贵人和皇帝妃子的嘴脸。
因此能当上羽林卫一直都是普天下男子的梦想,即使是三岁的孩童。只要问及他日后的打算,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他想成为一个羽林卫。
成为羽林卫的士兵就不再是简单意义上的士兵,他们是兵中之王。是最能战斗的队伍,羽林卫的威严和功勋曾经让人汗颜。人们都亲切的喊这些英勇的武士为羽林郎。
羽林郎是多么动听的名字!能够成为郎的人,那一定是了不起的人。当年武帝在甘泉宫,夜间突然遭遇了匈奴大队人马的攻击。这些匈奴买通了朝廷里的细作,让他们把甘泉宫的地图送了出去。于是这些匈奴骑兵们就依据这地图摸到了甘泉宫,武帝是雄才大略的君王。虽然当时自己的身边就只有数百羽林卫士兵护卫,而且更加糟糕的是,这些士兵都是新挑选来的。做做仪仗还可以,要真正说到杀人战斗,只怕是不可能的。当时情况万分危急,匈奴大军随时有攻入宫来的危险。即使派出去求援的人能及时将信送到,大军赶到这里时,只怕武帝早就被匈奴掳去了。雄才大略的武帝当机立断,分别发出三封书信,向离甘泉宫最近的军营发去。为了拖延时间,他不得不让这数百新兵出去迎敌。
在所有人的想象中,这数百人和匈奴的数千人比起来。那真是鸡蛋碰石头,自讨苦吃。不消片刻,他们一定会全军覆没,首级被挂在匈奴人的马背上呼啸而去。
这一幕应该是相当悲惨,相当令人难以接受的。这血腥的场面,想起来就让人害怕。大家的心中都明白,他们只是武帝前面的一张盾牌。这盾牌一旦倒下,大家都得玩完。当时在甘泉宫的人都做好了玉碎的准备。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极为震惊,这也让他们找到了希望,逃过了一劫。
这些新兵竟然人人争着冲向敌人,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他们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为了信仰,为了名誉。他们奋不顾身,挥刀向敌军杀去。
这数百战士就像疯了一样,他们冲进敌军的阵中。数百人活活把数千人都牵制住了,敌军的大营开始动摇。这些顽强的勇士,以一当十,越杀越勇。直杀得敌军胆寒,步步后退。虽然他们人数少,不断的有人被砍倒。但是只要还有一人在,他们就不肯后退,死死的守卫着甘泉宫的大门。
匈奴大军疯狂的向他们攻击,想要消灭这股顽强的勇士。可是当他们将最后一名羽林卫砍倒的时候,援军也到了。匈奴人见后路不断的有汉军杀来,一时军心大乱,慌忙撤退。这一仗匈奴大军死伤数百人,却没有能动得武帝一丝一毫。羽林卫士兵全体玉碎,为援军的到来提供了宝贵的时间。战斗结束之后,当武帝看到那些倒在血泊之中,没有首级的勇士时,眼角不经意间流下了感激的热泪。
羽林卫从此得到更大的恩宠,成为真正的皇家卫队。每一个羽林卫士兵,都被称为羽林郎。这些当然都是武帝对那些死去的士兵的恩宠,但这恩宠就这样被沿袭了下来。羽林卫也因此得到了飞黄腾达的进步,到现在,羽林卫的规模已经大大的超过了从前。而且各种条件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羽林卫督察使的设置,使得羽林卫的地位渗入了宫廷。
只可惜这支骁勇善战的队伍,到来现在,却暴露出了不少问题。最严重的就是贪污腐化,战斗力不强,贪生怕死的事情时有发生。这都是因为朝廷腐败,上梁不正下梁歪。而且又有黄太监这个恶毒太监的把持,这原本好好的队伍就被祸害了。
今年的新兵比去年多了一倍,这倒不是因为人们都热心参加军队。想要建功立业,而是世道纷乱,民不聊生。为了活命,为了混口饭吃。人们不得不投身军营,用性命来换取生存。
“******,看这些小子的模样。没几个成点样子的,你看你给我招的都是些什么人?种田的也来了,偷鸡摸狗的也来了,是不是连乞丐和残疾人都来了?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都尉手里拿着鞭子,指着面前的小校怒喝道。
“大人明察,小的哪敢啊。只是现在世道如此,大家为了活命都跑到这里来了。这些人虽然出身不好,但都有一技之长,兴许能用。而且大人您是知道的,黄总管吩咐的要在这短短两月之内选出新兵,完成训练。这本来就是给您老人家出难题嘛,现在到哪去找那些优秀的人啊。只有先把数量补上了再说,只要人数凑上去了。过了这第一关,剩下的再想办法。这些小子只要能机灵点,不要被查出来,你我都没事。即使查出来了,就随便给他们安个罪名提前暗地里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时候一了百了了,黄总管不会天天揪着这事情的。到时候我们还怕什么?说不定还能升官呢,哈哈哈。”小校凑到都尉的耳朵边,小声的对他说道。
都尉听完他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刚才那种生气的神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得意的看着小校,在他的肩头上猛拍一下说道:“还是你小子点子多,不过你得给我记住了。这事情只能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人知道。你我的脑袋就得搬家知道不?放机灵点,别出乱子。”
“那是必须的,放心吧大人,保准没事。”
“你这厮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么不知道规矩?竟然敢私闯大帐,你可知罪。”都尉突然大喝起来。
小校顿时心中一惊,赶紧朝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布衣,长得清瘦俊朗的男子正站在门口。他的样子看上去像一个秀才,身子骨似乎没有那么硬朗。他脸色苍白,眼睛深邃,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色。
“都尉问你话呢?打哪里来的?怎么没见过你,你可知道私闯大帐是死罪?”小校装腔作势,想吓一吓这不懂规矩的家伙。
谁知这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加快脚步走了进来。他双眼紧紧的盯着坐在案桌后面的都尉大人,脸色凝重。一股杀气迎面而来,都尉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腰刀。瞧这家伙的模样,可能不是什么好人。必须得当心才好,不然要吃大亏的。
他走近了案桌,双眼像喷火一般的看着都尉,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都尉暗暗的拔刀,准备好了劈砍的姿势。
没想到这汉子突然头往下一埋,双手抱拳对着都尉道:“小民拜见都尉大人!”
“嘿,你这小子,有点意思啊。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找我有何事?”都尉心中一惊,知道这家伙不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了,他悄悄的放下腰刀,坐直了身子,摆出刚才那种盛气凌人的姿势。
“小民此次前来,当然是来报名投军的。”汉子说道。
“你说什么?就你?我看还是算了吧,回去找个书馆好好呆着吧。别来凑这热闹,这碗饭可不是你能吃的。再说现在都已经招结束了,你来得晚了,回去吧。”都尉对他摇摇手,示意他出去。
可这汉子抬起头来,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大人不是人员不足吗?怎么说招满了,而且我又不什么偷鸡摸狗的,难道还不能报名了?”汉子似乎听到了刚才二人的对话,故意说道。
“你这小子真是大胆,让你回去你不回去是不是?那好,你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了。”都尉恼羞成怒了。
“都尉大人请放心,你马上就会知道我肯定比那些偷鸡摸狗之辈要强得多。这点会让你得到很大惊喜的,你不接收我,你会后悔的。”汉子胸有成竹的对都尉说。
“嘿,妈的。口气不小,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他说完示意一边的小校向汉子扑来。
汉子眼皮都没抬一下,瞬间将小校踢翻在地。小校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半天起不来了。
“哟,还真有两下子啊,我瞧瞧。”都尉嬉皮笑脸的走过来,突然用手抓住了他的双肩。他使出浑身力气,想要给这汉子点厉害瞧瞧。可是他小脸都憋得通红了,双手都发麻了还是没能将这汉子打倒。
“怎么样?服了吗?如果不服还可以再来,小人只是想当个小兵混口饭吃,请二位大人不要为难小的。”汉子微笑着看着二人说道。
“罢了,你不错。有些武艺,但你可得给我记住了。这里我说了算,不要得寸进尺。凡事都得听我的,不然有你好看。来吧,叫什么名字?”
“小人商离洛”
黄太监回来了。
这个连续失踪了数日之久的********。今天又端坐在了大内的总管大堂上,他的头发白了不少,眼神中多了一些忧郁。但那种他独有的,令人胆寒的冷,却增添了不少。
黄太监老去了很多,这是众所周知的。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他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轮回。他平时作恶多端,心高气傲,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这次竟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恭喜总管大人回驾,大人这几日可安好?”黄太监的狗头军师卢赞见主子回来后一脸的疲倦和黯然样子,知道他此次出马并不顺利。
“你难道没有看到吗?还问!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什么时候能给我省点心。什么时候能好好办成一件事?都是些酒囊饭袋,都给我滚下去!”黄太监看着底下那群没用的手下,心中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狠狠的对着手下喝道。心情极其不好。
卢赞等人见主子发怒了,赶紧往外溜去。
“等等,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卢赞正要退出去,却不想被黄太监点了名,没办法,他又硬着头皮,脸上堆着笑回来了。
“大人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照办。”卢赞的心中在发抖,他知道此刻黄太监让他留下来,肯定是没有什么好事的。但没有办法,谁叫他是自己的主人呢。没办法,做属下就得忍气吞声,就得任劳任怨,谁叫自己是被别人指挥的小人物呢。
小人物的命运自然是可怜的,这个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样子。
“叫你呢,怎么慢吞吞的。你们真是没一个让我安心点的。”黄太监见卢赞木讷的站在那里,不耐烦的喝道。
卢赞马上清醒过来,小跑着来到了黄太监的身边。
“大人有什么吩咐尽量说,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去做。”卢赞赶紧低头,准备听黄太监的吩咐。
“我现在有重要事情交待给你,你要仔细给我听好了。第一,今年又到了羽林卫新兵招募的时节,今年的人数要增加,尽量增加。敖鹰已死,眼下羽林卫正缺少大将,你一定要给我好好找一位来顶替他的位置。这样我们才能够牢牢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第二,从今以后宫中任何地方都要布满我们的人,这点我要你做得好一些。既要保证能够不被老太后他们发觉,又要能够完成我交代的任务。第三,当年菩提寺一事发生之后,那事就耽搁下了。咱家现在想通了,那事不能落下,一定要快速的开展起来,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解决。第四,四处派出人手打探何将军残部和长空无忌等人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何常这个老匹夫一日不除,咱家心中难安。长空无忌等人一旦遇到,格杀勿论,不用前来报告。这四件事情,件件都是大事,你下去安排好人手,不要害怕大动作。太后和皇上那里我会去应付,只要你们能把事情办妥,一切都好办。以前那些王公大臣什么的,都拿了我的好处,现在是他们该报答的时候了。你要给我选最好的人,把这些事情都办起来,我不要借口,不要理由,只要结果。记住!只要结果,你给我记住了。完成这四件事情,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世界将会变得相当的美好,那将是极乐世界啊。”黄太监走到卢赞的身边,用坚毅的眼神看着他,自从经历过这次惨败之后,他不甘心。他一定要找回面子,一定要让那些羞辱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是,是小人知道。这个大人尽管放心,此次事关重大。有什么事情,小人一定随时报告给您,怎么样?”卢赞知道黄太监的活不好干,所以不得不把话说明白,免得到时候成为替罪的羔羊。
“卢军师,你跟随我多年。一直以来,你都对我忠心不二。咱家是个阉人,大道理懂得不多。但是这知恩图报,还是知道的。我现在已经向皇上进言,给你封个侍郎做做,董侍郎的位置就是给你留的。但是,皇上说了要看你的能力和表现了。你有信心吗?恩?”黄太监突然用温柔的,和蔼的声音对他说道。
卢赞吓得魂不附体,冷汗直流。他不知道为什么黄太监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大,让他难以接受,难到他是故意在考验自己吗?他呆呆的,木讷的站在原地,张大着嘴。实话说,他是很愿意能得到那个位置的。黄太监用那个位置来吸引他,目的就是要让他好好为自己干活。也或者是为了给他自己一条退路,他不是朝廷官员,一旦出事。他不会背上太多的罪名,但是此刻被黄太监这么一弄,就难保不会如此了。
黄太监这一招是真毒,他把自己和他绑在了一起,绑在了一条船上。他现在没有退路了,要想活命就得好好办事。
“多谢大人提携,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完成大人的托付。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卢赞知道这苦果已经塞到自己的嘴里了,他不得不强忍着吃下去。卢赞谢过黄太监之后,起身退了出去,他跨上一匹快马,飞奔而去。他必须马上着手黄太监交代的事情,这些事情件件要命。他不敢怠慢,只得拼命去干。
黄太监看着卢赞远去的身影,脸上显出了诡谲的微笑。自从被长空无忌击败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长空无忌让他丢掉了尊严。心爱的女人拒绝了他,虽然她救了他,却仍旧对他相当冷淡。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却始终换不来她的真心对待。世人都指着他的脊背骂他,骂他是奸臣,骂他无恶不作。可是有谁能了解他的心。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爱,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是不分正义与否的。他只要结果,而别人给他的结果,就是讽刺和刁难。
黄太监端起一杯茶来,缓缓的喝着。他要好好的理一理思路。最近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事情发生得如此快。快得让他都有些接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