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琳坐不住了,想要上楼去。没走了几步,薛琳又听到阿航喊住自己。
“其实,人记不记得一些东西,也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得要过得自在。”阿航“嘭”地揭开一坛酒的酒塞,薛琳瞬间就闻到了一阵清甜的酒香,“尝尝,这是你刚晾好的果子酒,别说,和女儿红搭配,光是这酒香,都足够十里飘香了。”
薛琳连忙从楼梯间走下来,兴奋地朝果子酒的方向奔去,结果正和一个从楼梯间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阿善,你没事吧!”阿航赶着过去看薛琳,也顺带看清了来人。两人面面相觑,竟然觉得对方的模样长得和自己有些相似。
“你是……”两人情不自禁地出声问道。
薛琳跟自己撞到的人道歉,两人对视一下,薛琳瞬间就看到对方眼里一种欣喜若狂的神色。
“姐姐!”薛玧一把将薛琳抱住,“姐,我可找到你了!”
三人全部呆住,薛玧缓过神来,拉起薛琳就要走。
“你等一下!”阿航喊住薛玧,“你这样将阿善带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我是他的弟弟,不信你问她便是了。”薛玧无奈道,“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知不知道,你快让大家急死了!”
薛琳有些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位兄弟……她失忆了,所以,她帮不了你。”阿航说道,薛玧让这句话吓住。
“你说我姐……她失忆了?”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不可能吧。”
薛琳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失忆,但不管是阿航,连襄,甚至这个洛水阁,还有眼前的薛玧,她都十分熟悉。
“那我送你回宫,你一定会慢慢想起一切的。”薛玧坚定地说道,“不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
阿航又将薛玧拦住,他问道:“你说……皇宫?你是说,阿善是宫里头的人?”
“她是宫里的人,而且她的身份是很复杂的,如果她想不起来了,就是真的糟糕了。”
薛琳看向阿航:“阿航,别担心,我觉得他是个可以相信的人。这半个多月的时间,谢谢你照顾我,等我想起来了,我会来找你的。”
见薛琳自己这样说,阿航便不再阻拦。只是,他看着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薛玧,不禁开始对自己的身世又疑惑了起来。
薛玧先遣了人去宫里通信,自己则陪着薛琳慢慢往宫里赶。
在这一路上,薛玧慢慢地和她交代起一些简单的事情,却把薛琳弄得反而更乱了。
到了宫门口,却又忽然好了些。
恢弘大气的宫殿,在春天那些开始明媚的阳光照射下,越发显得雄伟而精致。这种雄伟于薛琳是一种不言而喻的熟悉感。像是跟着走薛玧在走,却发现下一步是不是该转弯,她心里是一片澄明的。这也让她更加清楚,她确实和这宫里是熟悉的,眼前的人,并没有骗自己。
就好像阿航说,她曾经就是见过洛水阁的,只是忘了。而看着,却是也觉得洛水阁熟悉。
宫里的一般的回廊处,花草是很难见的。都是一些雕刻物,显得古板,却也庄重。薛琳仔仔细细地看着周边的景物,好像总能和薛琳拼不起的回忆,套上似的。
“琳儿,你可回来了!”薛琳一进宫,穆诺承、穆诺岩、穆星禹还有流妃,都赶了过来。当然,白容、白雪她们,也同样赶了过来。
见到穆诺岩的那一刻,薛琳有些恍惚,觉得这个刚毅挺拔的男子,分外熟悉。
“我……”面对大家的关切,薛琳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医们轮番诊治,却谁也查不出原因。
“皇上,让臣弟带琳儿出去走一走,或许能有用吧。”穆诺岩上前请命,薛琳发觉自己,竟并不害怕。
穆诺岩安静站地在门口,等着薛琳换好衣裳出来,他的眼神,干净像一汪清池。而那种眼神,在薛琳触碰到的那一刻,她觉得,似乎曾经见过……
“王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薛琳抱歉地说道。
“没什么,是我来早了些。”穆诺岩微笑着说。“我带你出宫走走,也许对你的记忆会有些帮助的。”
穆诺岩带着薛琳,从东街走到了西街,又从难巷穿越到了北巷。之后,又去了薛琳的绣庄,可是不管大家怎么让感受回忆,她依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薛琳情绪很是低落,觉得,自己不仅是让大家担心了,也让自己遗忘了一些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琳儿,开心点……”穆诺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薛琳身后。
穆诺岩……你是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了吗?薛琳不禁自问,失忆以前,自己竟然有一个这样好的丈夫?这样体贴,这样细致。
“琳儿,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也会保护你的……”穆诺岩将薛琳搂入怀中,那种轻慢而柔和的呼吸,真的很轻,很轻,“琳儿,你要的,我都会给你,给你……全部。”
“穆诺岩,谢谢你。”
晚上,穆和宫大摆了宴席。
不得不说,在洛水阁呆了大半个月的薛琳,回到宫里,竟然有些不适应此刻餐桌上看到的这些足够平民百姓吃上好几顿的事物。
宫中的锦衣玉食和那奢华的外表,让刚刚回到这个陌生而熟悉的环境下的薛琳,有些微微的恐惧感,不知道这里面的人,谁该信,谁不该信。
耳边像是响起有人说的话,有些表面只是表面,有些表面才是事实。
仿佛真的是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一般,日子真实又平淡。知道自己有店,可自己帮不了,知道自己是公主,穆诺岩却又说他是自己的相公。知道自己有个弟弟,弟弟却和自己名字全然不同。唯一理得清楚些的,也就是那个同母的哥哥。
而这个哥哥,也只是跟穆诺岩一样,每日每日都不断地问自己,想起些什么了吗?想起些什么了吗?
半夜里睡觉,薛琳总是不安稳,因此,她常常不敢睡,也谁不知道。有时候,穆星禹也会陪着薛琳,陪她聊到她要睡了为止。可是她一旦开始要睡,就会开始做恶梦。
这天,从穆诺岩和穆星禹口中得知的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娘娘,带着一副小小的绣画来找自己。
“琳儿,快替本宫看看。”
流妃大概是薛琳眼里,宫里最漂亮的一个妃嫔了。不仅如此,穆诺承也和她恩爱非常。
薛琳一接过绣画,手就觉得痒痒,开始和流妃说起都该怎么做才对了来。待绣画完成,竟然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琳儿,怎么样,累吗?”流妃问道,“可想起些什么了吗?”
又一个说起这句话,薛琳大好的心情,在这会儿突然就毁去了一般。
“娘娘真是好扫兴,琳儿想不起什么,可是也不觉得这样就不好了。”薛琳有些不高兴。每日被这样困在一句,“你可想起了些什么”之下,倒还真不如她在洛水阁过得自在了。
“好琳儿,本宫也是着急,总觉得你这样忘记这些东西,对你身体会不会有影响。”流妃一面收起小绣画,一面和薛琳温言道。
薛琳也觉得自己这脾气发的,有些不大对,也道了歉。她问过星元宫里的宫女太监,问自己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都道是个和蔼亲善的人,如今这一遭失忆,就叫她变得无理取闹了来吗?
流妃的小小绣画,是一只血红色的圆圆的金器。流妃说,这东西叫做怀表。是外域进贡来的贡品,穆诺承见她喜欢,便送给了她。
不知道怎么的,薛琳心里头那份因为失了忆而起来的那种狂躁,又开始跳动起来。而且越来越频繁,她说话也变得常常不耐烦。
开始下意识压下自己的那份狂躁,薛琳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到处走动了。
这天夜里,薛琳又从哪个梦魇里头惊醒了来。梦里头的一切都很狰狞,醒来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星禹,我实在不能看着琳儿再这样被折磨下去了,她的失忆一定是那次回宫看到了什么!这样养在宫里,对她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穆诺岩一早就来到了星元宫,对着穆星禹说道,“必须去跟皇上说清楚,让琳儿恢复身份。她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我一定要带她走。”
薛琳刚一起床,就听到了穆诺岩的声音。
“穆诺岩……”薛琳走出来,碎碎念道,“我希望你们不要为我为难。”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穆诺承已经站在了他们屋外,并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琳儿,你过来。”穆诺承对薛琳说道,“朕最近脑子也常常是一片混乱,因此,宫里确实不适合你这样呆着,你不如先跟诺岩回聆王府,反正你的身份也没有昭告,并是不什么要紧的事。”
穆诺承温和的态度,薛琳看了,却总觉得心里有些怕。她看了看身边的穆诺岩和穆星禹,竟然没有什么犹豫,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