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晓得姑母却送来一身行头。梓兰很兴奋的看了看新做的旗装，和银质的首饰，“小姐，你瞧，这可是京中最时兴的织花缎子！还有这簪子，真是好看的很呢!”
这会儿我正烦着，听到梓兰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不免每个好气，“织花缎子就算是再好，绣花样式好瞧，针脚细腻，也只是个织花缎子，如何比得上苏绣？这簪子样子好看却是素银的，织花缎子的旗装配上素银簪子哪里是添彩？”昨儿宗族议事才完，今儿就让人送来行头，要说这次的事儿姑母事先丁点不知情，我才是真的不信！
这话头还没落，门外就是阴阳怪气的调调起来，“呦，三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织花缎子的旗装都瞧不上眼了？那不若赏给妹妹如何？”四妹不等我开口就伸手要拿桌上的衣衫饰品，梓兰不服气拦了，“这是姑奶奶送个三小姐的，三小姐就算不要，你也得等小姐点头才行，这样明晃晃的来拿，还不是来抢？”
四妹一甩手打开梓兰拦住的手，哼了一声道：“我晓得，你是瞧不上我这个姨娘生的女儿，可是，你也要明白自个儿的身份，你就是个奴婢！说白了，不就是家里养的一条狗，还比不上我这庶出的小姐，给我闪开！”那话说的极其难听。
家里从来没人真的当梓兰母子是下人，我更没有过，梓兰不服气还要说什么，让我给拦了下来，“既然你唤我一声三姐，那这些东西你就拿去吧！这原是要给梓兰的，你既然喜欢拿去也好。”回头与梓兰言语道：“这些个东西且让给四妹，回头得了好东西再给你可好？”梓兰乐了，欢喜的应了下来，一仰下巴瞧了四妹。
四妹怎么会想到我会如此刻薄，手里的东西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一跺脚将东西撒了一地，叫嚣着要我好瞧。闪身就要离去，却发现身后站着额娘。我还在为刚才的口舌之争洋洋得意，却见额娘出现在门口，知晓额娘定然是听见了。
额娘没啃声，走到四妹面前，嘱咐两句让她好生准备着，便让她离去。四妹瞧着额娘没有责骂自然溜烟的跑了。屏退梓兰，将地上的衣物收了，“额娘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也不能拿着别人来撒气。姑奶奶好心送来的行头你不喜欢摆着就是了，碍眼了就收进柜子里。四丫头嘴上是不饶人，不愿听就好好送走就好。这样刻薄待人待物，当真是宠坏了你！”
我也晓得今儿自己做的过分，扶着额娘在桌边坐下，赔了不是。这些年额娘对内对外始终都是一副宽容大度的态度，所以也得到阿玛多年来的敬重，就算有姨娘在府里，阿玛也不允许家中女眷有任何人对额娘不敬重，就连玛法对额娘这个媳妇也是赞不绝口。可是，我却学不到额娘的万分之一。
额娘瞧了瞧桌上弄脏的衣衫问我：“这衣物要浆洗熨烫怕是赶不上明日的拜见，你如何打算？”
“今年玛法大寿时候备下的那套碧绿旗装还崭新着，至于发饰，那一副已经很是素雅，也配不得太过的发饰。”顺手从姑母送来的首饰中挑了两支看起来极为平淡的银饰，“这两支就足以。”
唤我在妆台前坐下，取了发梳，“许久没有为你梳头了，总觉得你还小，谁知道一转眼你已经到了可以论及婚嫁的年龄。”语音微颤，我知道额娘这会儿一定是红了眼睛，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滑出。我又何尝不是，闺阁之中所能想的本就不多，婚嫁之事也曾想过。以为阿玛至少会为我寻一位大姐夫那样温文尔雅的男子，亦或是二姐夫那样风趣知冷暖的男子，可是，如今却是要被人挑选。
“额娘，”握了额娘持木梳的手，“别为我担心。当年武则天登车入宫时候曾对其母言：此去岂知非福？我虽没有则天女皇那样的胸襟，可额娘怎知老天不会为我择一良缘。况且太奶奶为人严谨，我这只泼皮的猴子如何能入得她老人家的眼呢？”
额娘稍显宽心，温言道：“你倒是会哄的额娘开心。哎！也罢，如你所言，一切随缘吧！”
名目叫的好听，说是给太奶奶请安，也就是寻常请安，在我理解自然不必太过张罗。大早的就被叫起身，福婶被姨娘叫去帮着四妹装扮，额娘那边也是忙着张罗，自然没有人能顾得上我，只有一个老嬷嬷在房里打打下手，好在我也从不奢望今日可以如何出风头，有梓兰帮忙就足够。更衣梳妆，与往常无异，老嬷嬷在边上瞧我用脂粉唠叨两句，说我如此很是失礼。给梓兰使了一个眼色，梓兰会意，憋着坏笑去闹老嬷嬷，老嬷嬷被闹得没了脾气，说是去额娘房里回话，才算是打发了。
拿了菱花镜子，左右瞧了瞧，也觉得太过素雅，怕丢了家里的面子，在发髻边上簪了一支彩琉璃蝴蝶簪。梓兰搭着我的肩，将脸愣是和我的一道塞进菱花镜里，啧了一声，“小姐长得真是好看。”
晓得她不是那种没事儿乱说话的人，如此夸奖必定有后文，将菱花镜放在案上，正色道：“有事儿就说，拐弯抹角的平白让人嫌。”
梓兰嘻嘻一笑，又说我是如何的料事如神，瞧我脸色又揶揄两句道：“方才嬷嬷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的，毕竟今日去拜见诰命夫人，我猜想各家的小姐必定都是盛装，小姐如此装扮倒是清新自然，可未免失了礼数。也怕被别家小姐比下去。”
梓兰也是为我好，方才板着脸也是哄她的，见她正经跟我说话，也收了玩心。又瞧瞧镜中的自己，“你当今天这事儿还是好事？”梓兰忙点头，让我瞧着好笑的很，继续说道：“这哪里是好事？若是被瞧上了不定被当成什么物件送出去，这一辈子算是毁了，一件为了家族荣耀而被左右的可怜人，更何况那家族荣耀我并不关心，玛法和阿玛也不会在意，我只愿将来能寻一位知己才好。”
梓兰笑我，“小姐早前还说自个儿年纪小，才不着急选夫婿呢！如今倒说出了实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