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拒绝他了。”于宁止住眼泪,神情无比清醒,“我已经想通了,郑琳,一个女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将自己的两只手全放到对方的手上,我不能再让别人掌握自己的命运。”
芙蓉仍旧是芙蓉,只不过被雪冻了几年,沾着霜花而僵硬。
我微笑起来,握住于宁的手,“你会幸福的。”
一切都会磨灭,都会在时间中磨灭,不管当初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感情。这条崎岖漫长的人生路程,还有太长一段要走。不管我们与谁同行,其实都是孤独一个人。
每天的早晨的清醒都是一场旅程的开始。不管有谁陪着,都只是同方向的旅人。谁也不知道对方会突然从哪个转弯处消失。末了,等你回过头来,你会发现,当初的那些颠狂不过是一场可笑而荒唐炫的梦。也许到了那天,你还会为曾经的那些轻狂笑出眼泪。
那个电话果然没有再来过,于宁的婚礼,到底还是如期举行了。
婚礼简单而云重,穿着婚纱的于宁看上去雍容而美丽,有几个瞬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如雅典娜般的于宁。
婚礼过后,我执意要走,坚决不肯参加她与新郎的丽江蜜月旅行做电灯泡,于宁和新郎无奈地送我到机场,一路上于宁仍不停地说服我,希望我改变主意,我只是微笑着,不说话,听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新郎是个好人,想来不至于不堪忍受于宁的唠叨,我坏心肠地笑。不是不明白于宁的好意的,只是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即使是要旅行,我也只想一个人上路。
临进候机厅的时候,我一改嬉笑的态度,牵着于宁的手慎重地放到新郎的手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把我最好的朋友交给你,请你给她幸福。”
于宁的眼圈儿立即红了,狠狠咬着下唇不让泪珠儿滚出,新郎握紧了她的手,望着我认真地承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我微笑着,拖着行李走向登机口的候机厅,于宁在身后哭骂:“死女人,你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来看我。”
真搞笑,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可是喉咙竟然有点堵,我吸了吸鼻子,没有回头,大步向前走去。
到底是钱能通神,才一个多小时,我便从千里之外的南庭回到了我熟悉的城市。忆起多年前那次南庭之行,我背着大包在充斥着各种异味的火车上挤了两天两夜,到被洪水般的人流挤下车的时候,两条腿都浮肿起来,几乎不能承受自身的体重。
过江的时候在长江大桥上看到渝中半岛和南滨都掩在茫茫的白雾之间,重庆是山城,是火炉,也是雾都。我在这一刻突然这么喜爱这个城市,这个就在昨天对我来说还是什么都无所谓的城市,重庆呵,它是平民的城市,我属于这里,这里也属于我。
我给张芒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愿意做佳琪的家教,请他来婷婷家接我。
自从拒绝了姑父的好意,双亲对我的意见很大。我可以想象得到回家去会面临怎样的情形,必定又是摔锅砸碗丢盘子,然后叫来三亲六戚劝服我要珍惜工作机会,宁杀错,不放过。我不想再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更不想回去惹他俩生气,婷婷虽然不会介意我拒绝了她父亲的“好意”,但是在她这里再住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必竟没有在她那区工作了。朋友倒是不少,可是大都已经成家,哪里好意思去叨扰人家一大家子。我还可以去找唐炫,但是我又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太复杂,想来想去,竟然是张芒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让无家可归的我突然有了一份工作和一个安身之所。
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品,门铃就响了,我打开门,张芒带着佳琪站在门外。
“郑阿姨!”佳琪高兴地扑进我怀里,“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真的吗?”我笑着抱起她,“佳琪这些天在家乖不乖呀?”
“我好乖的,不信阿姨可以问爸爸。”佳琪转过头看向父亲,“爸爸你说是不是呀?”
张芒微微一笑,并不答她,我把他让进屋内:“进来坐吧。”
“阿姨,南庭好不好玩?”佳琪好奇地问我,“新娘子漂不漂亮?”
我笑了:“要不要看新娘子的照片?”
“好呀。”佳琪乐了,我拿出相薄,翻出于宁的相片给她看,佳琪啧啧称赞着,对于宁精致的头饰和漂亮的婚纱喜爱得不得了,拿着相薄爱不释手。我抬起眼,看向张芒,从进门到现在,他还没有说一句话,这有些不太像他的作风。
我突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呃……我给佳琪做家教这件事,米橙不反对吧?”
张芒淡淡地一笑,我却看出他笑容里包含着嘲讽的意味儿:“郑琳,你又在自以为是了。”
当着佳琪的面,我不好反驳他,心里却颇不以为然。若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为何又让米橙包揽着自家的事务?难道你不清楚,对女人来讲,这等于默许了对方的地位,给对方以承诺?
唐炫知道我回来,却没有去找他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宠溺地拢过我的头发叹气:“你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的倔。”
唐炫是最明白我的,这个男人清楚地知道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虽然我进他的屋上他的床用他的浴缸,虽然他也给我做饭给我洗内衣给我做全身按摩,我们之间却不存在着施与受。这样很好,这样的关系。唐炫有时候也会买花送给我,但是从没有买过玫瑰,尽管他知道我最喜欢的花就是玫瑰,仅仅这一点就让我相信唐炫是最明白我的。
“我一直觉得你的眼楮太小。”难得的周末,说那些扫兴的话作什么?我蜷在唐炫的怀里,抚着他的眼楮嬉笑,扯开话题,“去割割双眼皮应该好看些。”
“别乱动。”唐炫拉下我调皮的手,被我的话逗笑了,“我不知道你也这么重皮相。”
“我一直都是重皮相的,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如此,森晋真能得逞?闵强真能伤我至深?张芒又岂能一再撩拨我的情绪,而唐炫,我又怎么肯和你保持这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