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爱他的。”陆盈的脸色苍白了一下,“我对尔杰,只是一种对梦想的崇拜,他的经历充满了传奇的色彩,可以令所有对那种神秘的生活充满向往的女人着迷,我一直以为我是爱他的。可是,梦想和现实,是两回事,那些传奇的经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也代表着艰苦的生活,恶劣的条件,危险的环境,那些,是我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它们就那么突然地摆在我的面前,让我措手不及……”
“就是说,你受不了苦了,所以还是觉得能够提供给你安逸生活的男人更值得你去爱?”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更自私的女人!我轻轻搅拌着咖啡杯里黑褐色的液体,唇角微微一扬。如果什么事都可以没有一点责任地做了就算了,这世上哪还会有令人后悔的事?当初你既然已经做了抉择,今天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就像我得为森晋的死负责!他下坠前的那一抹微笑,是令我背负一生的十字架。我不知道我要用多少时间,才可以把自己被禁锢的心从牢笼里拯救出来。也许,这一生都不能。
“郑小姐!”陆盈难堪地垂下头,“我不完全是因为这样,才回到张芒身边,我是真的认清了自己的内心,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才知道我最爱的人其实是张芒……”
“张芒也这样认为吗?”我淡淡地打断她。
“所以,我才来找你。”她急切地,猛然抓紧我的手,“张芒说他爱你,他要跟你结婚。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可是我们一家人也曾经有过很多快乐的日子,我们还有一个女儿……”
“我以为你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了。”我冷淡地抽出自己的手,嘲笑。
“我怎么会忘呢?我这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我到底是她的母亲啊。”陆盈脸上的尴尬飞快地一闪而逝,“我听张芒说你很疼琪琪,那你忍心让琪琪没有妈妈吗?”
“即使你跟张芒离了婚,你依然是佳琪的母亲,”我冷漠地打断她,“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可是我希望能跟我的女儿和丈夫一起生活,我真的很爱他们,没有他们我会活不下去。”陆盈哀求着,“郑小姐,张芒一直催着我办离婚手续,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
“那是你的事,我帮不了你。”竟有这么难缠的女人,怪不得最近没有听张芒再提起离婚的事,怪不得他的脸色那么苍白神色那么疲惫,我还以为那是因为我的关系,多么自以为是的女人!想来他要撇清跟陆盈的关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呵我可怜的张芒,我不但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还一味地给你添烦增乱。
“你可以,只要你肯离开张芒。”陆盈继续哀求着,“郑小姐,你行行好,你帮帮我,放了张芒吧,你还年轻,你还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即使我可以,我有什么理由帮你?我有什么理由为了你牺牲我的幸福!”我头痛地打断她,真好笑,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她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做这样的请求,当初她离开张芒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可是你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陆盈瞪大了眼楮,她的脸还是那么美丽,可是我却觉得那美丽的面具底下,隐藏着我和张芒都触探不到的狰狞。
“你又怎么不是把你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冷嗤,笑话!竟然恶人先告状?安奶奶果然是没有看错,陆盈的性格,岂止是与米橙相像?我或许能容忍米橙的胡闹,却无法容忍陆盈的无理!米橙予她,不过小巫而已!
“看起来……”陆盈叹了口气,“我们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了,是吗?”
我微微一笑,不语。并不是只有你才懂得捍卫自己的感情,每个女人在这方面都拥有天才般的资质。
“那么,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离婚的。”陆盈带着坚定的神情,毅然绝决地说,“即使是我死了,我依然是安太太。”
死?又是死?我忍不住笑起来,从心底不断涌生出的好笑的感觉,令我大笑出声。
谁都来威胁我!森晋威胁我!现在竟然连这个丧失了立场的女人也来威胁我!我不停地笑,不停地笑,在陆盈惊诧的目光中,笑出眼泪。
“那你就去死吧!”我站起来,微笑着,一字一字地说。
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来了精神,回家去洗了个澡,换了套漂亮的衣服,去超市买了些菜,然后我给张芒打电话,叫他来超市门口接我。
张芒驱车而来时,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郑琳……”
“我休息够了,今天给你和佳琪做一顿好吃的。”我微笑着,举了举手里的菜。
“你忘了今天是周六了?”张芒微笑着接过我手里的袋子,“琪琪在她奶奶那边。”
“那你还吃不吃呢?”我歪着头看他。
“你别想赖啊,我们两个好难得才有时间单独在一起。”张芒将菜放进车里,转过头看着我,“真的休息够了?”
他是想问我,心底的伤痛是不是完全好了?我微微一笑。不、不,森晋的报复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也许我以后的每天晚上仍会梦见他微笑着下坠的样子。可是,我的路,要自己走下去,不管前方是不是荆棘密布。
“真的休息够了。”我环上他的腰,闭上眼楮,“张芒,我爱你。”
如果有什么,让我们一起来面对,如果我自己都过得不快乐,又怎么管得了别人快不快乐?这个世界,谁也救不了谁,我们只能自己救自己。呵张芒,抱紧我,让我窒息,帮我把痛苦的一切都忘记!只要我们相爱,这世上就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只要你心里有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将再不寂寞。
乌黑的头发散在床单,雪白的裸身在他的臂弯。手指滑行过他结实的胸膛,我俯在张芒的身上忘情地拥吻,仿佛只有这样激烈的爱怜才可以将这世界上令人痛苦的一切驱逐。呵张芒,让我忘记一切!拜托你!所有的一切!很久很久以来,我仿佛都生活在地狱里,时刻忍受着痛苦的煎熬,直到如今也不能摆脱这种困境,而现在,沉浸在这令人癫狂的时刻,我才觉得自己重新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