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顺带也帮我给文森特那小鬼带个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克鲁泽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说道。“海族那边有所动静了，故麽着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这里，提前堤防这点吧。”
将手头贵重的羊皮纸从新圈起收好，对这意料之外的情报奥克塔维亚倒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或许对她来说异族内部的那点事远远没有帝国来得重要吧。
见对方并未作何反应认为是解释不足的克鲁泽紧接着又补充道：“前些日子塞里纳海港那出了点意外事故，一个渔民的孩子在一处海岸边无端遭遇高级水系魔法袭击身亡，死相相当凄惨。这件事已经在南部传开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此事奥克塔维亚不是不知道，可在帝国单纯的魔法师伤人事件可谓屡见不鲜，虽然像这样用魔法杀害平民子嗣的情况倒是头一次出现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帝国魔法协会应该也已经介入调查了，理论上是算不上什么新闻的。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放弃吧，协会那些废物根本没能力解决，哦不，应该说是没心情在这种无聊的方面费神，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写个报告上去草草了事。”说着又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一块湛蓝色的晶体碎片出来。“你应该看得出这是什么对吧。”
“看你这表情想必是了解了。”将手头的晶体碎块抵到对方手中，克鲁泽接着说道：“这是我从现场搜集回来的水系魔法结晶，依照时间来算也有上半拉月了吧，依照你对这个帝国魔法界的认识，有能力办得到这样的水系魔法师又有几人呢？”
毋庸置疑，从拿在手中的晶体中依稀仍能感受到缕缕清晰地魔力波动，能在单纯的魔法产物而非天然结晶中灌注并保存长时间魔力对任何魔法师而言都无疑是一项几近无法想象的事情。不过转而一想克鲁泽的话中却有着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破绽，按照之前他与文森特的谈话中已经承认数天前他在地下的事实，那么从时间上推算海滨出事的时间到现在也就十来天，再除去他在地下闹腾的几天时间，光是来回帝国南部与帝都的时间就很成问题，更何况对方总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要出事而专门守候在那，这样一来行程上无疑就有很大的疑点。
“这不会是你临时弄出来故弄玄虚的东西吧。”用极端怀疑的眼神盯着克鲁泽，怎么说身边的家伙可是数月前曾一度欲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劲敌，想不戒备都不成。“据我估算从帝都来往塞里纳海港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一周的时间，更何况以你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走大路或是利用途中的驿站。除非是你一路飞过去的，否则要说这玩意是海边现场带回来的，恐怕。”
“哎呦。和你这小妮子说话可真是费劲。哪来那么多心眼，什么事情都要图个解释。”一只手捂住脸庞无奈的摇头，反正已经连续被两个小丫头烦了一路，现在也不差再多一个。“虽然具体细节不方便透露，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这一路往返我的确是飞过来的，别问为什么帝国魔法协会和各地郡守法师驻点没有发觉，问了我也不方便回答。”
“你认为这样说很有信服力吗？”
“我故意骗你又有什么意思？说白了这个帝国日后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海族要找麻烦也找不到我身上，假传这种无聊情报的事情我既不会做更懒得做。”
没有回答，奥克塔维亚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
“你那么看我干吗？”
“不，只是有点惊讶，好像文森特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不废话嘛，私底下克鲁泽忽然有股想笑的冲动，同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怎么可能会不相似呢？当然面子上还得多的去，故意咳嗽一下，克鲁泽只是用一句”是嘛，估计是巧合”忽悠了过去。关于这一点他可不像向任何人深究，这对谁都没好处。
“总之，我所能提供的情报就是这些，再过细致的东西我就爱莫能助了，你也别想着法子想从我嘴里去套，再怎么说你曼林克皇兄现在也是我的雇主，我能做的就么多了。”
“你还真好意思说，皇兄会雇佣你这么个家伙才是他最大的失策。”虽然不愿承认，但奥克塔维亚心底倒的确有几分想再套些情报的念头。不多不少三个钟头接触下来，奥克塔维亚发现身边的这个魔族和自己认知中的形象倒的确有着相当大的出入，隐隐约约又觉得他和文森特似乎有着那么些相似；想来只要和文森特那家伙扯上关系的人都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将文森特这个人本身比喻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谜团一不足为过。“这就想走了？”
“怎么，难到你还想留我喝茶不成？”起身拍了拍斗篷上的尘土又理了理头上的帽子，克鲁泽很有礼貌得转身朝奥克塔维亚做了个道别的手势。“希望我们的下次见面不会是在战场上。”
“如果真是那样我只会觉得幸运，到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斩下你的脑袋。”口吻之间虽锋利如刀，但一手把玩着那颗魔法结晶的奥克塔维亚锐利的眼神中却很明显道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谢意。
“恐怖的女人，应该说是吃力不讨好吧。”自嘲般嘀咕着离开角斗场的克鲁泽不禁抬头眺望起乌黑的夜空，往日璀璨的繁星被厚实的云彩所遮挡，回首身后场中不断传出的鼎沸喝彩，克鲁泽的视线则凝聚在了不远处魔法协会所在地的那栋高耸醒目的魔法塔上。
文森特那个家伙，想必现在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吧，看不到实在有点可惜。
“你。你是狄斯路亚？”视线回到莉塔魔导士在魔法协会的地下工坊，此刻屋内的气氛显得异常诡异，当见到那名白发男子的一瞬间文森特心底就忽然萌生出一个应该陌生的身影，而将那个身影与眼前男子重叠之后又似乎毫无缘由地将之与狄斯路亚这个名联系到了一起。按理说这些年与那只老狐狸也只有精神言语上的交流，对其面貌本应完全陌生的自己为何会想都不想就认定眼前的男子就是狄斯路亚，这点文森特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相比文森特的惊愕，一旁的另外两人则是一副表情迥异。莉塔魔导士不用说，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旁观者的心态此刻自然是一副看好戏的诡异笑容，至于莉莉斯那丫头道是一反常态神色凝重的凝视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在回应对方的目光，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默许感。
“妈。”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狄斯路亚。”
“莉莉斯，你？”极为诧异地侧目，小公主此刻这种略带母性磁性的说话方式是文森特完全无法想象的。
“很吃惊对吗？”翘着腿坐在对面的女魔导士微眯着眼说道，仿佛一切早就知晓一般戏弄的眼神。”你一定想不到早在这老狐狸收你为徒之前他们就早已相识，而且还是这种特殊的关系。”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认识？莉莉斯怎么会是狄斯路亚的生母，他的母亲不是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
等等，抬手扶住脑袋，文森特仔细回想起数月前在卡雷尔要塞牢房中昏睡时的那段记忆。记得当时那个在梦中告知自己耶德拉信息并自称名为塞堤娜的人不就是。
“回想起来了吗？”耳边传来莉莉斯熟悉的声线，但那个语调？”真是执着的孩子，之前我不是曾告诉你我们日后还会见面的吗？”
“塞堤娜。”毫无缘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小腿半步，虽然发色改变了，但那张如天使般熟悉的美丽脸庞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的确是莉莉斯没错，可那个语调，那个说话方式？“莉莉。不。你到底是谁？”
黯然一笑，那是文森特所熟悉的笑声。”果然是块大木头，别忘了你可是我的私有物品，说这样的话可是很失礼哟。”说着抬手起身，一副要召唤火球的架势。
习惯性的再往后小腿半步，会有这种反应的无疑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公主，可这样一来文森特却更不知所措了。当时在角斗场那么多人吵杂的情况下不曾留意，以至于此时此刻文森特一时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表情来面对。眼前的这个少女到底是自己一心守护的娇蛮天真的小公主还是那个被世界抛弃不惜用灵魂为代价与魔神交换契约的女子。
“唉……”用中指抚了抚鼻尖的眼镜，一边的狄斯路亚冷不经的叹出一口起来。
“我说老妈，适可而止吧，捉弄这小鬼有意思吗？”可惜话音未落便迎面袭来一个硕大的火球，不偏不正打了个正着的狄斯路亚极端无奈的理了理一头被烤的有些发黄的头发，一边摘下鼻尖被烧得只剩镜框的眼镜。“又要从配一副了。”
“还是那样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狄斯路亚，妄你长那么大心智却一点没变。”甩着右手半闭着一只眼睛的莉莉斯愤愤得说道：“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准＇老妈老妈＇的叫我，况且论现在的年岁我还是青春期呢？”
“您也有点自觉性行吗？要我一个几十岁的人老妈老妈的称呼您已经让我很没面子了，事实就是事实。”很显然，对方是不会让他把话说完的。这回可是连镜框都没给他留下。
“别以为仗着一副义骸就可以口无遮拦，如果你再说这种傻话当心我拔了你头上的呆毛。”
“相较于莉塔魔导士的捧腹磕笑不止，文森特则显得很尴尬，肚子里有一大堆问号还没问呢怎么这么快就被无视了呢？要说看到莉莉斯的火球砸的不是自己这对文森特本人来说本应事件和庆祝诸神胜利日同等荣幸的欣慰事，只是这会儿论如何却也高兴不起来了。至于原因嘛，这就复杂了。
“别露出那么困惑的表情嘛，我就是我，既是你所熟悉的莉莉斯。尼兰。索菲利亚，也是狄斯路亚的生母，塞堤娜。特兰。坎贝尔。”回过头来的莉莉斯依旧保持着笑容，但那笑颜之中又似乎夹杂着些许特殊，至于是什么此时的文森特是无从知晓的。
“我，不明白。”
“我看你是被激动冲昏了脑袋，联想一下你自己吧。”说话的人是莉塔魔导士，要说这出戏有什么最让这位女疯子恼火的那就莫过于文森特这家伙那一反常态的木讷。‘“也许说这些有些早，但小鬼你自己也不一样属于这种轮回的特例存在吗？”
“你是说精神体的移植？这不可能！”此话不假，精神体移植的案例不是没有，无非是像自己这样通过两个不同存在融合出的产物，可这就存在着一个矛盾，凡是融合出的生命都不可能是通过正常途径降生，也就是说是非母体生孕的异端存在。可莉莉斯和自己不一样，身为索菲利亚王国皇后所生之女，贵为公主身份的她怎么可能是人为融合创造的生命，即便是也不可能得到皇室的认可。
“嗨，看样子你的思维还没凝固嘛。”一手撑住下巴一副欣赏的眼神，当然文森特敢断定这其中绝没有丝毫的褒赏之意。“你的推断没有错，按照普通的理论这种情况的确是不可能存在的，哦，这样说不对，应该是以人类的双手所无法实现的。”
“神的领域吗？”明显表露出厌恶的神色，对于神灵文森特打出生有着凭空而来的极端排斥。这种情绪非但没有随着自己的成长逐渐淡去，反之却日益的膨胀，特别是在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对神灵的鄙夷可谓已经是抵达了一种空前的境界，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自己直面神灵也不会表现出丝毫谦卑的态度。“令人厌恶的言辞。”
“哼哼哼，你这种态度我虽然不会赞赏倒也并不讨厌。”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我也不喜欢这种敷衍的理由。”将视线落在身侧的狄斯路亚身上，这老狐狸打从一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这可一点不像他的风格。”凡遇到无法解释的事物就将之归咎于神灵的力量，人的这种无知我早看厌了。”
“别说得你跟久经沧桑似得。论资历站在这里的额所有人都比你更有资格小鬼。要说理由的话。”应该是感觉到了文森特的视线，怀抱着双手的狄斯路亚终于开口道，只是话到一半却被莉莉斯打断。
“关于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说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