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薇紧紧地抱着他。
或许，在这个冰冷的尘世，唯有他们彼此，才能保护彼此，依赖彼此。
唯有他们，才能感受到彼此的那一颗真心。
“隆浩。”司徒薇紧紧地抱着他，“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所做的一切，都会被苍天铭记，就像我们在雪山上许下的誓言，宛若天空的星辰，永远闪着烨烨的光华。”
“阿薇。”齐隆浩不由抱紧了她，不管这个世界多么黑暗，他始终在向往着，她所代表的那一丝光明，纵然那光明如此微弱，可是他还是想得到。
阿薇，你知道吗？
不管多么困难多么痛苦，我始终，都那样渴望着和你在一起，渴望着和你永远都不要分离，渴望着我们可以携手并肩，谱写传奇。
直到夜深人静，两人才回到帐篷里，齐隆浩看着司徒薇睡下，自己仍然没有倦意，便去一旁静坐观书。
天明时分，朝阳冲破雾蔼，冉冉地升上天空。
齐隆浩走出帐篷，沿着草地一路往前走，齐纳河还是那样平静，卜赞老人依然一步一叩头，朝着雪山的方向前行，他始终表现得那般从容，那样镇定。
“汗王。”一名侍卫忽然匆匆奔来，“图巴首领回来了。”
“图巴回来了？”齐隆浩一怔，旋即一甩袍服，大步流星地朝金帐走去。
“参见汗王。”图巴将右手放在胸前，弯腰鞠躬。
“你在这个时候回来……”齐隆浩先是一怔，继而警觉地道，“是边境上出了什么事故？”
“没有。”图巴表现得十分平静，“是图巴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哦。”齐隆浩点点头，“那你不妨说说看。”
“是这样，”图巴想了想，“属下有个想法。”
“说说看。”
“属下想招募一批新兵，汗王您知道，我西番骑兵的战斗力虽然强悍，但毕竟大多数都上了年纪，无法远程奔驰……”
“远程奔驰？”齐隆浩双目微微一凛，下意识地道，“你想做什么？”
“其实，下臣只是防范于未然。”图巴十分肯定地道，“倘若我们有三支精锐的骑兵，一支镇守王廷，两支在边界巡回，另外……”
图巴双眸闪了闪，却再没有说下去，不过齐隆浩却听得明白了。
“你的意思我懂。”齐隆浩点头，“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谢汗王。”
图巴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人却站在那里，并没有离去，齐隆浩不由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图巴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齐隆浩重重叩头：“有句话，图巴本来不想说，但却不得不说。”
“你说吧。”
“图巴率领大军出征在外，王廷之内肯定会有人因为妒嫉而中伤我。”图巴说完，抬头看了齐隆浩一眼，“倘若只是一两次，或许汗王都不会当成一回事，倘若次数太多……”
齐隆浩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转过身去，走到桌案前，探手一抓，已然将一把金刀抓在手里，紧紧地握住，然后唰地抽出来。
图巴但觉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而齐隆浩已经把金刀递给他：“这是我齐氏王族最高的信物，代表的，乃是上天的神意，如今我将它下赐给你，以证明我齐隆浩对你的信任，将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
“谢汗王！”图巴重重一叩头，满脸虔诚地接过金刀，起身离去。
果如图巴所料，他前脚出征不过半月，王廷里便物议沸腾，有说图巴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有劝齐隆浩收回兵权的，还有说图巴会叛变的，齐隆浩收下所有的奏章，却一本都不回复，久而久之，议论声也就消止了。
“得啷个啷，得啷个啷。”
后帐里，齐隆浩拿着一只拨浪鼓，坐在床边，逗着司徒薇。
“汗王，您今天不去金帐吗？”司徒薇躺在床上，目光格外地柔和。
“不去了。”齐隆浩替她理了理衣衫，“我啊，就在这里，陪着你，陪着咱们的孩子。”
看着这个目光柔和的男子，司徒薇心中忽然充满了感动，她想自己应该感谢这个男子，是他赐予了她生命里最完满的一切。
瞧她双眸烨烨发亮，齐隆浩有些奇怪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同我说？”
“没有。”司徒薇摇头，还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呢，已经没有了吧。
“那你就好好待产吧。”齐隆浩把拨浪鼓放在床边，然后起身离去。
待他走远，司徒薇才拿起拨浪鼓，仔细地看了看。
好奇怪的感觉。
真是很奇怪。
她明明觉得，齐隆浩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地降临，鹅毛般的雪覆盖了整片大地，在酷寒到来之前，齐隆浩已经让士兵们帮助牧民建起好几千帐新的帐篷，在帐篷里烧着炉子，不但可以供人，也可以供牲畜取暖。
这个冬天，草原上终于再没有人，因为饥饿寒冻而送命了。
大伙儿都安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春天的降临。
“快啊，快啊。”金帐里人影跑动，卓雅紧张得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齐隆浩站在床边，紧紧地握住司徒薇的手，不停地安慰着她：“阿薇，阿薇，你千万不要害怕，有我在呢。”
司徒薇面容平静：“你比我还紧张吧？”
齐隆浩无语，总而言之，现在一切都很混乱，大家心中唯一祈祷的，便是小王孙能够平静降世。
阵痛开始了，司徒薇紧紧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产婆一边忙碌，一边不停地道：“汗后，放松些，放松些。”
司徒薇双手紧紧地抓着褥子，眼里却闪过几许寒光，那产妇偶尔抬起头来，接触到她的双眼，不由激灵灵打个寒颤。
两个时辰后。
“哇——”一声尖锐而高亢的喊声划破天际。
“是个公主，是个小公主。”
齐隆浩先是一愣，然后十分惊喜地把孩子给接了过来，俯身亲吻着她柔嫩的脸庞。
“阿薇，咱们有女儿了，你看，这是咱们的女儿。”
司徒薇瞅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却久久没有言语。
“阿薇。”齐隆浩碰碰她的胳膊，“你看，咱们的女儿长得多可爱，就像一个粉团子似的。”
司徒薇瞅了那个小女孩儿一眼，忽然轻轻叹气。
“怎么了？”
“没事。”司徒薇有些疲惫地合上双眼，“或许，是累了吧。”
“哦。”齐隆浩点头，“如果你觉得累了，我就把孩子抱出去。”
“好。”司徒薇侧身躺下，耳听得齐隆浩抱起孩子，走了出去。
内心里出奇地空明。
没生孩子之前，她总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牵着挂着，现在孩子出世，她再没有什么可牵挂，索性把一切都给忘记了。
他们有女儿了，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这个女儿将来会长大，会遇到一个喜欢她的男孩子，然后渡过他们的一生。
司徒薇想着重这些，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外面的大帐里，齐隆浩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忽然间有些无措，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难过，刚刚看司徒薇的脸色，似乎半点都不觉得欢喜。
难道她不希望看到这个女孩子降世吗？
她不喜欢她吗？
“汗王，让我来吧。”乳娘走上前来，从齐隆浩怀中接过孩子，转头走开，齐隆浩在原处站了许久，觉得索然无味，然后又走进帐篷里，看见司徒薇躺在那里，呼吸格外地平静。
为什么。
她给他的感觉会如此奇怪？
阿薇，你到底在想什么？
齐隆浩坐在床边，拿起她的手。
“桂花，桂花。”
隐约地，他忽然听见司徒薇在喊，一声一声，很轻，很低。
“桂花？”齐隆浩不由凑近她，却见司徒薇唇边浮起几许淡淡的笑意，格外清纯而美好。
齐隆浩还是不明白。
他就那样坐着，坐着，直到帐外的天色完全黑暗下来，直到司徒薇睁开双眼。
“你，你怎么不睡啊？”
“我……”齐隆浩怔怔地看着她。
“看你，两只眼睛都陷下去了。”司徒薇坐起身来，轻轻摩娑着他的脸庞，“快睡吧。”
“我睡不着。”齐隆浩一把握住她的手，“阿薇，我们俩说说话儿，好不好？”
“嗯。”司徒薇点头，“你想说什么？”
“刚刚，你在喊桂花？”
“嗯。”
“那是什么？”
“就是种在我家不远，小巷里的桂花树，每年秋天，满树的桂花开得特别地缤纷，芬芳四溢，让人迷醉。”
司徒薇说着，脸上流露出一种无比向往的笑：“隆浩，你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哦。”司徒薇点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也很快乐，但却不是最快乐的。”
“怎么说？”
“我最快乐的事，是每个秋天的晚上，爬到桂花树上去采桂花蜜，桂花蜜很香，很甜……娘在的时候，经常采了桂花揉在面粉团里，做成桂花糕，桂花糕的味道很好，真地很好。”
齐隆浩不由心痛地握紧她的手，又刮刮她的鼻子：“傻瓜，我马上就叫人，去中原买桂花糕。”
“你说笑话吧？”司徒薇朝着他虚弱地笑，“中原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怎么会有桂花糕呢？”
齐隆浩的心痛得揪起来：“一定有，肯定有桂花糕的。”
“我不要吃什么桂花糕，我只要你开心。”
司徒薇说完，脸上浮起几许笑，又一次晕了过去。
“阿薇！”齐隆浩大叫一声，然后冲了出去，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