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许念和他爸爸在哪吗?”夏枼兮问道。
童皓看着母亲,他不知道她是在试探他还是只是在询问,于是说道:“不知道,我才没空理他们的事。”
“真的不知道?”
看到母亲严肃的脸和尖锐的眼神,童皓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还问我做什么?”他讨厌妈妈这样对他的态度,就好像他跟她没什么骨肉至亲的血缘关系一样。
“把他们放了!”明明许念也是他的兄弟,为什么就不能网开一面呢?就算他们之间有解不开的结,也该想想她这个做妈妈的感受吧?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我爸爸。”
“好。”她很失望,童皓让她很失望,到现在他的眼神还在质问她对许念他们的关心,而不是在顾虑她的感受。
夏枼兮来到书房,找到童华轩,她不怪他抓了许旭日和许念,毕竟立场不同。但是他不该瞒着她,他明明知道她在找他们,却让她那样干着急。
“华轩。”
童华轩抬头看到夏枼兮,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这几天,她一直有意无意的尽量少的跟他接触,他知道她还在生他的其,所以他也就没说什么,反正人已经回来了,有的是时间调和。今天她却特地的来到他的书房,这还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许念和许旭日是不是在你手上?”夏枼兮心平气静的问道,她知道她不能跟华轩动气,不然如果他气急了把许念他们给毙了怎么办?
童华轩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听说,他们是你的俘虏。”
“听说?”
“上海滩这么多的人,我总能听到一点东西吧?”
“那你想怎样?”童华轩沉着脸问道。
“我想你把他们放了。”
“这可是通敌的罪名,你想我有嘴说不清吗?”
“我知道你可以的。”
“谢谢你的抬举。”
“你愿意放了他们吗?”夏枼兮问道。
“不愿意。”童华轩答。
“为什么?”
“你先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放了他们?”他没有放了他们的理由不管在公还是在私。
“为了我,可以吗?”夏枼兮恳求道。
“那更不行,他是我的情敌。”
“华轩,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你别求我,没用的,我不会放过许旭日的,至于许念,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饶他一命。”童华轩说道。
“为什么你就是要只他于死地呢?”
“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我们不会离婚,不会分开那么多年,你不会抛下孩子跟我离家出走。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不杀了他,难解我心头只恨。”童华轩红着眼睛说道。
“杀了他,你能改变什么?弥补什么?”她曾经比任何人都恨他,但恨又有什么用,杀了他就能让自己曾经受到的伤害消失吗?
“至少我能出口气,至少我能以绝后患。”他现在也算是共产党人,抓许旭日这个国民党顽固份子是天经地义,更何况,如果把他放了他一定会继续纠缠着枼兮的,所以就算他不会杀了他,也会把他关上一辈子。
夏枼兮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说不动他的,这事还得慢慢来,就算她现在心里有气,也不能就这么发出来。
“我要见他们。”至少她要确定他们现在没受什么虐待。
“他们没关在同一间房,你要先见哪一个?”他希望她要见的只是许念而已,但似乎不可能。
夏枼兮知道华轩就是再恨许旭日也不会把许念怎么样,毕竟许念是她的孩子,如果他伤害许念,她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她现在倒是更担心许旭日。
“许旭日。”她说出口,童华轩的脸明显黑到了极致。
童华轩把许旭日关在一个特殊的牢房,他是一个特殊的犯人。带夏枼兮来牢房的人是童皓,童华轩不想亲自把她送到别的男人面前。
童皓开锁把牢房门打开,放夏枼兮进去,然后又把牢房门锁上。之前他跟夏枼兮说过,他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夏枼兮进去的时候,许旭日正侧身躺着,听到声音他也没有起来。他并不知道进来的人是夏枼兮,他以为又是童华轩。
“怎么大白天的也睡觉呀?”夏枼兮当然知道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除了睡觉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可做的。
听到这个熟悉又久远的声音,许旭日猛一翻身就起来了。看到夏枼兮,他是真的以为他又在做梦。自从在学校遇到她之后,他的日子没有一天不做梦,尤其是她不在身边的时候。
看到他呆呆的样子,夏枼兮觉得好心酸,从前他总是会掩饰的很好,所以那么久的时间她都没有发现他对她的心思。可是这一刻,他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夏枼兮当然知道,他是以为现在这一切都不是现实。她也做过白日梦,她也知道什么是思念,可是她好像没怎么梦过他,以前梦他,也是噩梦。
仔细看看他,好像脸上都有些细小的皱纹了,头发也有些发白了。突然一想,他都四十多了,又经历了这么多,难怪会老。
“睡糊涂了?”好就都没跟他这样面对面的说过话了,自从知道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后,她几乎就没认真看过他。
虽然知道枼兮是在跟他说话,可他还是不敢确定这是不是梦境,但还是回答道:“是呀!”
夏枼兮有些心酸的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被抓住了?别的不说,在军事行动方面,华轩应该不是你的对手才对呀?”
“是呀!如果不是我配合,他不可能抓到我的。”许旭日也笑道。现在这样,两个人静静的坐在一起聊天,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过的,却没想到竟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本来夏枼兮只是以为出了什么以为,却没想到竟然是他自己自投罗网。
“那你为什么要被他抓到,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许念考虑呀?”
“童华轩不会伤害念儿的,他不敢,他怕你恨他。”
“那你自己呢?你为什么要找死?”夏枼兮不明白他到底是哪少根筋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许旭日笑了笑,“我不是在找死,虽然我是国民党,但我也是这个国家的抗日英雄,共产党人没胆杀我,最多给我个终身监禁。我只是在等你,我想见到你。我知道只有在童华轩的手里才会有机会再见到你,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他,就算你能放下所有,你也放不开你的孩子,你一定会回来看他们的。只要你回来,如果我在童华轩这,就会有机会见到你,虽然渺茫,但如果我没被抓到,而是被国军请到了台湾,那我就真的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他说得轻松,还带着平和的微笑,夏枼兮却听得心如刀绞。不管她愿不愿意,对这个男人,她终究是亏欠了的。
“你傻呀?就算见了一面又怎样?”夏枼兮说道。
“不能怎样,你或许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但我已经习惯了等你了,从二十四岁,等到四十四岁,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或许要到我死,但已经习惯了。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有多爱你,你只觉得我无耻,但你不知道能让我那么无耻的力量是什么。枼兮,还记的,我在南京为了挡的那一枪吗?我险些就丧命了。你一定没想到,那个开枪的人,是我雇的,是我请他开枪打我的,让你以为我是为了你豁出命,我想留住你,所以才出了这么个主意,因为你心软,看到险些丧命一定不会急着离开我的。虽然做法卑鄙,但我真的是豁出了命在挽留你。人呀!其实在危险的关头为爱人付出生命这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在紧急的情况下是无法思考的。在有思考和选择的情况下还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付出,那才真的是受得住考验。其实当时,我只是抱着侥幸的心里,我都想过开枪的人有可能会失手,真的就一枪把我给了结了,但我还是那么做了,虽然我也知道有一天你或许还是会离开,但只要能留你一刻是一刻。我一直在等待,可我真的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我想你就留在我身边,我害怕等待,可你让我等了一辈子,却还是等不到。只有在梦里,才能跟你这样说说话,今天,我运气好,让我梦到了一个对我还有些怜惜的你,不然这些话,可能到死,我都不知道会有谁来听我说。”说完这些话,许旭日似乎有些倦了,天天这样躺着,果然是容易懒惰下来的。
夏枼兮留着泪,甚至不忍心告诉他,这不是梦,因为梦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总是不如人意的。现在告诉他这不是梦,可是说完之后她还是要离开,她会回到童华轩那,而他却还是一个人被关在这,继续他无止境的等待,所以,她不要告诉他。
听到开锁的声音,夏枼兮擦干眼泪,出去了。那个满脸倦容的男人就那样看着她离开,眼神哀恸,面容平静。
许旭日的哀恸和平静都让夏枼兮愧疚、难过,是她让那个几乎没有什么能打败的男人在感情和人生的路上孤独的承受失败,疼痛却无止境的等待。
在这次见到他,听到他说那些话之前,夏枼兮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竟然会愧对他。
童皓看到妈妈脸上流不尽的泪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忿忿不平,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许旭日跟妈妈说了什么,但他想告诉妈妈,他爸爸对她的爱和思念不会比许旭日少。可看到她泪流不止的样子,童皓却赌气的不想说了。
要走出这个特殊的监狱的时候,夏枼兮才想到,她还没看到念儿,于是停下向童皓问道:“皓儿,我还没见到念儿呢?他在哪间房?”她完全不知道童皓现在怨死她了。不过其实他的怨恨也是因为害怕失去她这个妈妈。
“他没关在这。”童皓皱着眉说道。
“那关在哪呀?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你爸爸怎么可以连他也抓呢?”说完这些话后,她才猛然发现她太激动了,她不该对着童皓发脾气的,是她没抑制好自己的情绪。
意识到自己的不应该,夏枼兮歉疚的说道:“对不起,妈妈心情不好。”
“许念就在我们家,爸爸把他关在最里面那间以前佣人住的那间房。”童皓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他不是怪妈妈对他大小声,他是她的孩子,怎么教训都可以。他只是不喜欢她突然之间对那个男人的过度在意,从出来到现在,她一直在流泪,到要走出监狱,她才想到许念。为什么这么快,她就对那个男人那样的放不下?他好怕他们会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