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童皓的话,夏枼兮很惊讶,她完全没想过,华轩会把念儿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为了许念,夏枼兮亲自下厨,阔别的厨房和厨具,用起来的时候还是那么的顺手,毕竟,曾经用了那么久。
夏枼兮把家里所有人的晚餐都做了,她没道理只为许念一个人做,她也不会这么做。
她亲自端着饭菜,来到那间最不让人注意的房间,房门紧锁着,童皓为她开了门。
“妈妈?”许念不是许旭日,他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虽然他也很想念妈妈。
“看,妈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我们俩一起吃好不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妈妈,甚至她不配做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妈妈,她能为他们做的,好像就只是做顿家常的饭菜。她不知道,其实这就是她的孩子们最想要的。只不过,他们想要她每天都能在他们的身边,做这些家常菜给他们吃。
“好。”他虽然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应该是回来不久。不然,他就关在这童家,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多吃点。”夏枼兮帮着把菜夹到他的碗里。
吃晚饭,许念那短暂的喜悦,似乎就消失了。见到妈妈他很开心,但好像是高兴的太早了。
“你……是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吗?”许念低着头,没有看夏枼兮。
夏枼兮明白他在问什么,“我是回来看我的孩子的。”这本来是她回来的初衷,但是回到这个地方,一切就变得复杂了。
“除了看孩子就没想过还要看其他人吗?”他其实也不敢去期望妈妈会对爸爸有什么思念和爱恋,这么多年,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来,只有爸爸在深刻的爱着妈妈。但真的希望妈妈能去看看爸爸,就算是施舍,他也希望她能去。
这个孩子的心思一点也不难看出来,在他的心里,她这么妈妈可能都没有爸爸重要。
“我去看过你爸爸了,他过得还可以。我会努力让华轩放了你们的。”虽然她完全没有把握,但她一定会让他放了他们的。
“你会经常去看爸爸吗?”
“会的。”
“如果是这样,我想爸爸是不会想要离开的,至少被关着能见到你。至于我,童皓的爸爸本来也没想把我怎么样,如果我要走,他会放了我的。我只是在陪着我爸爸等你。”许念说道。
“所以,如果我不跟你们在一起,你们宁愿这样关着?”这样说起来倒有点威胁的味道。
“不是我们,是我爸爸。如果你愿意经常去见他,我当然会离开,谁喜欢被关着?只有我爸爸,太傻!”许念不屑的说道。他已经被妈妈的无情伤够了,他也不会还妄想着妈妈会愿意跟爸爸一起生活。
这不是他们的威胁,只是许旭日的无可奈何,只有他,还要固执的等。许念,已经学会的不再期望了。
现在的夏枼兮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以前,她怨许旭日,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落到这个局面。现在,她已经不怪任何人了,她不信命,但有的时候,只能用命运来解释和承担这一切。
现在是去是留,她还不想去思考,首要的是要想办法让华轩放了许旭日。
当夏枼兮再来到餐厅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吃完了,童华轩正坐在客厅喝茶。
“华轩,放了他吧!”夏枼兮走到童华轩面前,哀求的说道。
“他是战犯,我做不了主。”童华轩放下茶杯,欲起身走开,他不想枼兮因为这件事来求他。
“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可以。”
“不放。”许旭日的事,他不可以让步妥协,也不愿意去让步妥协。因为退一步就可能是永远的失去。
“华轩,你放了他,我答应你,我不会跟他走的。”
“那也不行。”反正把许旭日放出来就是个祸害,他不能放了他。
“那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他?”
“怎样都不能放,我抓他不只是为了私人恩怨,他是战犯,对党和人民都存在这威胁。”这句话,他其实说严重了,许旭日没有害过人民。他看得出,他也不想内战,只是两个政党之间的事不是他们不想就行了的。站在臭泥里,谁身能没点臭味?虽然不想对自己的同胞动手,可是他们谁没杀死过中国人。内战让他们不想为之,却不得不为之。这不只是他很许旭日的无奈,是大部分军人的无奈。
“你真的不肯放了他?”
“是不能放。”
“好,那你就等着我死在你面前吧!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不放他,我一定让你永远也见不到我了。”她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去威胁他,她最讨厌威胁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就只有她自己。
“夏枼兮……”童华轩已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房间四面都是墙,想死很容易的,你最好,快点把他放了。”
“如果我把他放了,你真的不会跟他走?”现在童华轩真的开始怀疑,枼兮心里的人是不是已经不是他了?
“不会。”她不会跟许旭日走,她已经不可能再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了。她哪边也回不去,两边的孩子都怨恨上她了,她在哪都没办法融洽了。
无论如何,童华轩也抵不过,她赌上自己的命。这个女人不止让许旭日等得艰辛,也让他爱得艰难。
在童华轩放许旭日出去之前,枼兮去见了他,她把这当成是最后一面。这次是华轩陪她一起去的,许旭日明白这次不是梦境,童华轩的出现和忿恨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却,他是不可能会梦到这个男人的。
夏枼兮叫华轩先出去等着,童华轩很不情愿的出去了。可里面的两个人却一直沉默,夏枼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旭日看到她跟童华轩一起过来看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又回到他的身边了。他就知道她会回来,会回到他的身边,所以才让童华轩抓到他的,不是吗?可是,痛过无数次的心,还是会痛,他怎么就学不会绝望呢?
“念儿很好,你不用担心他。”夏枼兮打破沉默。可许旭日还是沉默不语。
“华轩已经答应我放了你了,你带着念儿去台湾吧!”在那他们才能安全。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吗?让他去台湾,然后永远也见不到她。
“以后好好过日子,把我忘了吧!”如果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对他是有感情的,那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
许旭日在冷笑,如果能忘了,他又何苦让自己受这么多的罪?
临走的时候,夏枼兮背对着许旭日说道:“老师,别再想我了,别再等了,不值得。”十几年来,这是夏枼兮第一次叫他「老师」,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曾经许旭日多么想摆脱老师这个称呼,可如今再听到,却已热泪盈眶。
“不会等了,但没法不想。”
这是他今天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夏枼兮想着,他能不等了也好,慢慢的他也就不会想了的。
晚上,童华轩把许旭日和许念押上了同一辆车,把他们送到了一个偏僻空旷的地方。那里有人接应许旭日父子,他也是从上园出去的,后来参加了国民党,现在在国民党那边的身份也不低。人送到他手上,童华轩就开车走了。后来这里又来了几个国民党的官员,没多久这里就来了一架直升飞机,他们都是要在今晚潜逃去台湾的。
只是到最后,许旭日和许念也没上飞机,他们跑了。当中有人怕他们泄露党国的秘密,于是开枪想解决他们,却被许旭日夺过枪,但他没有杀他,他们怎么说也是同僚。
“我不回台湾,不是因为我是叛徒,而是我的家在大陆。你们放心,我不会出卖党国,其实到这个时候,党国已经没有什么好出卖的了。如果你们还记得我党国做出的贡献,到了那边就说,我已经死了,死在监狱。”说完,许旭日就带着许念走了,枪也拿走了。
“等一下。”在这接应他的人说道。
许旭日停下,戒备的看着他,以为他要为难他。
“这个拿去用吧。”他给了他一根金条,这个年头,什么都不值钱,只有这金条才管用。其实他们没有人想要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台湾,只是现在他们却已经不敢留在大陆了。许旭日敢留下来,就已经比他们强太多了。
许旭日接下了金条,说了声谢谢。
他们没有在上海留下,而是去了南京,对许旭日来说,只有南京才是他的家。他还记得当时许念出生的时候,他那激动欢喜的心情。还有枼兮,虽然她那时恨他,可他却可以每晚抱着她入睡,他永远都忘不了,枼兮给孩子喂奶的样子,那样柔和,美丽,圣洁……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念儿都有他肩那么高了。
夏枼兮和童华轩都以为许旭日已经到台湾了,他们都多多少少有些放心了。童华轩想,以后就没人跟他抢枼兮了。夏枼兮想,离开了大陆他们就安全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枼兮现在在他身边,童华轩却总觉得自己看不清她,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觉得她好像不属于他,她让他很不安,好怕她会突然消失。所以他牢牢的看着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这样他才能安心。
几个月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这一天举国欢庆。而夏枼兮却选择了这一天离开了,因为这一天他们都太高兴了,都出去玩了,无暇去注意她。
她又去了那个本来与世隔绝的地方,在那里,她生活得很好,很安静。他们问她找到了丈夫吗?她说,找到了,但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所以她又回来了。那个小伙子问她,她丈夫是不是那个很有钱的人?她说不是,只是长得像,她哪有福气有那么有钱的老公?
他们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也跟以前一样很照顾她,于是她的日子就在这平凡的过着。
她知道她这一离开,孩子和华轩都会恨她,但是她已经无法跟他们契合的生活在一起了。她的生活会出现跟两个男人纠缠不清的局面不是她的错,但无法走出那样的迷局,是她不该。
许念跟她说过,她贪心了,人不能什么都想要。可她就是贪心,她想要他们都好,可到头来,谁都不好。她也让两个男人和三个孩子伤透了心,现在她无论跟谁在一起生活都不安。华轩觉得她已经不爱他了,以为她心里只有许旭日,孩子们跟她也有了一点隔阂。她不想去跟他们解释这些烦人的问题,解释只会让她自己更加不堪,因为她爱的不是只有谁,而是他们所有。两个男人,她都爱上了,三个孩子她也都疼爱。许念说得没错,她就是太贪心了,如果她能放下一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可是她放不下,所以只有在心里装着他们所有人,然后离开,一个人在思念他们的世界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