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就像一座小型的植物园，却不像一般温室一样热的发闷，而是如春天一样的温暖。里面的植物全都处于抽芽的状态，迎春花开得娇艳，风信子、虞美人，各种在春天能开的花全都成片成片的绽放，就连不适合在室内养殖的三色堇，都宛如经过天使亲吻般动人。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春天。
慕风孺下车，将车门锁好，然后感受了一下温室的温度。这种温度恰恰好。
慕风孺打开车门，看见里面的吴婷又睡了过去，轻声说了一句，“到了。”旋即上车帮齐文尧一起将吴婷小心翼翼的搬上轮椅，然后再小心的搬下车，期待着吴婷一醒来就可以看见满眼的美景。
大概到了中午吴婷才渐渐转醒，当看到温室中的景色时，吴婷满眼的温柔，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半晌之后才拍拍儿子的手，“文尧，带我去走走吧！”
齐文尧推着吴婷慢慢的在温室里绕圈，温声和吴婷说着话，小舞和慕风孺远远的缀着，而莉莉和吴婷并行——现在莉莉的角色是她的外孙。
仿佛不知疲倦的吴婷在温室里绕了一圈又一圈，这是吴婷最喜欢的春天，齐文尧创造出来的，为了母亲。
渐渐的太阳开始偏西，吴婷的精神越来越好，开始拉着在场的所有人说笑。齐文尧推着吴婷到了一处小斜坡上的凉亭里，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温室。
“风孺，小舞，文尧，能让我和小志单独说几句话吗？”吴婷笑着说。
三个人对视一眼，轻轻的点点头，然后向斜坡下面走去。
待三个人走远了，吴婷拉着莉莉的手，笑的很温暖，“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莉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吴婷已经认出她了，莉莉从轮椅上走下来，站在吴婷旁边，“莉莉，我叫慕莉莉。”
“小舞和风孺的孩子。”吴婷摸摸莉莉的脑袋，用了肯定句。
莉莉偷觑一眼吴婷，“外婆……”莉莉顿了一下看吴婷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继续说了下去。“您是怎么发现的呢？”
她的化妆做的很好啊！
吴婷伸手摘掉莉莉的鸭舌帽，露出莉莉柔软黑亮的长发，“进了这么温暖的地方为什么不摘帽子呢？”
闻言莉莉有些赧然，旋即想想起什么似的，“外婆，你不怪莉莉吧？”
“不怪……”吴婷一只手摸着莉莉的长发，一只手握着莉莉的手，“是文尧叫你过来的吧？”
“恩，是齐叔叔。”
“那么莉莉也帮外婆一个忙，好吗？”吴婷对莉莉挤挤眼。
莉莉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外婆说什么只要莉莉能办到，就一定办到！”
“别把我看出你不是小志的事情告诉你齐叔叔，好吗？永远也别告诉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莉莉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为什么？”
“就当……”吴婷像个孩子似的挤挤眼，“我对你齐叔叔骗我的小报复吧！”
她希望她的儿子以为她是没有任何遗憾离开的，她希望她的儿子不会有任何愧疚的情绪。可是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陪着她的女孩儿究竟是谁，若是离去最起码知道究竟是谁陪在自己身边。
闻言，莉莉伸出小指，一脸肃穆，“外婆，我一定帮你保守秘密，我们拉钩盖章！”
吴婷笑笑伸出小指，和莉莉郑重其事的定下约定——也是所有孩子眼里最神圣的约定，只要拉钩盖章，所有人必须谨守诺言。
苍老和细嫩的两根小指勾在一起，两个大拇指相合，誓言已立。
接着莉莉重新带好鸭舌帽，坐回轮椅，继续扮演小志的角色，只是，这次要骗的人换了个。
过了一会儿，另外三个人也都上来了，而太阳也已西沉，只有余辉还温暖着寒冷。
“小舞，风孺，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要幸福……”吴婷似乎交代遗言一般徐徐的说着。
“吴阿姨……”看着天色，小舞和慕风孺都知道吴婷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
“文尧……”吴婷死死地拉着齐文尧的手，不肯撒开。向齐文尧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期许。
一直到最后，吴婷看着所有人，“谢谢你们，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吴婷勾起笑容，却缓缓的合上眼。
艳阳已落，余霞散尽，黑夜降临。
“妈！”
三天后，吴婷的葬礼。
慕风孺和小舞很早就起来，准备去参加吴婷的葬礼。
总是穿着白大褂或便装的慕风孺穿上很久都没有穿过的黑色西装，英伟挺拔。
小舞也同样穿上了黑色的西装，没了欣赏自家老公的心情。
慕风孺和小舞的动作轻轻的，怕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慕家人。
可是当他们走到客厅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莉莉。
“爸爸，妈妈，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同样穿着黑色衣服的莉莉眼神坚定的不容拒绝，“我已经和欧尼说好了，要他今天乖乖在家。”
她和外婆的约定，她要告诉她会好好遵守的！
慕风孺微微叹气，拉上莉莉的手，“走吧！”
慕风孺和小舞带着小莉莉来到葬礼的灵堂，吴婷的遗体躺在一圈白色玫瑰的中间，白底黑子的奠字，高挂在灵堂顶端，下面是黑白的遗像，遗像上吴婷笑的很幸福，就像她自己说的，她这一生很幸福。
齐文尧作为唯一的死者家属站在吴婷的遗体旁接受着众人的安慰与祝福。
慕风孺一家将一束白色的菊花放在吴婷身边，然后慕风孺和小舞深深向吴婷鞠了一躬之后，就退到了一旁，而莉莉却跑到吴婷的耳边轻轻对她说，“外婆，莉莉会保护好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的。”
说完之后就立刻跑回慕风孺和小舞身边，乖巧的站在一边。
当葬礼结束后，慕风孺和小舞向齐文尧道别。
“齐先生。”慕风孺主动伸出右手握向齐文尧。
齐文尧同样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慕医生。”
“我和小舞现在就回去了，你……”慕风孺不想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却也却也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对齐文尧说，“节哀。”
“恩，让欧阳医生好好休息，这段时间也辛苦她了。”齐文尧微微叹息，脸上的悲伤依旧如三日前一般，只是镇定了许多。
而就在慕风孺和齐文尧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殷常。
“原来……他们和他认识……”殷常微微眯起眼，看着正在说话的三个人。然后转身便走。
看来他可以实行下一步计划了！
吴婷的葬礼结束后，小舞就向医院请了假，在家待产，时间是治疗悲伤的最好药剂，对于吴婷的过世，在将近一个月后小舞就渐渐释怀了，毕竟活着的人还是要坚强的活下去。而慕风孺继续奋战在医疗第一线，理所当然的，小舞就被交给慕妈妈照顾了。
就像大多数婆婆那样，慕妈妈总是希望小舞可以多吃点，所以小舞自从放假开始就过起了小猪一样的生活。
“妈，莉莉呢？”小舞一边和慕妈妈说着话，一边悄悄推开面前的鸡汤，再吃她就吐了！
慕妈妈坐在小舞对面，又把鸡汤退了回去，“莉莉和欧尼去散步了，不用担心，除非莉莉自愿，否则谁也碰不了莉莉！欧尼那个小家伙机灵着呢！”
小舞看着面前的东西不由苦了脸，这又不是坐月子，干什么要喝油腻腻的鸡汤呢？
可是老人的好意她又不能拒绝。
小舞又喝了一口，大概是慕妈妈发现小舞的表情实在是不怎么好，所以就在小舞放下碗的时候，将碗端走了，而小舞不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你和小孺要去美国？”慕妈妈在厨房里喊着。
“拉斯维加斯！过两天就去！”小舞也喊着回答，怕慕妈妈听不到。
闻言，慕妈妈立刻折返，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牛肉，恰恰好放在小舞面前。
老天！小舞瞪着眼前这碗牛肉——估计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不由怀疑，慕妈妈不会把半只牛都喂给她了吧？
这下确定了，慕妈妈不是把她当成猪，是把她当成恐龙！
“你这都六个月了，去什么拉斯维加斯！”慕妈妈瞪大了眼睛，“不行，我得跟风孺好好说说！”慕妈妈说着就走到客厅熟练地拨通了慕风孺的电话，紧接着，慕妈妈劈头盖脸的就把慕风孺训了一通，小舞不由缩缩脖子——好惨烈！
半晌，慕妈妈乐滋滋的走回来，再次坐在了小舞对面，“好啦！搞定！”
小舞看了一眼电话，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风孺，你要坚强！
而另一边，慕风孺刚刚放下电话叹了一口气，罗羽就打来电话，“慕风孺，殷氏又开始有动作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什么动作？”慕风孺攒起眉，压低声音，在医院这种地方随时可能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抽个时间出来，我和你说。电话里不安全。”
“好。”慕风孺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针指向十的位置“今天中午怎么样？”
“那就到时见。”
说着，罗羽就放下了电话。
中午时分，罗羽匆匆赶来，和慕风孺约在一家小咖啡厅见面。“殷常正在从美国大量购枪，不仅仅枪，还有子弹！”
罗羽的话让慕风孺搅动咖啡的手顿了一下，“然后？”
“还有什么然后啊！”一向过于沉稳的罗羽竟然发了脾气，“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他在购枪！若是我们再不去拉斯维加斯的话，估计以后就再也不用去了！”
慕风孺深深攒起眉，“恩，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