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廷将她拉至外头的一口水井边,快速地打了半桶水,对着南无月道,“快将手放进水中。”此刻,他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已经透露几分急色。
南无月依他所言,将手放进水中。丝丝冰凉传来,手上原本有些火辣辣的感觉稍稍减少了些。
等到她偏头时,却见雷廷已经转身朝屋内走去,形色匆忙。
南无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神色溢满了从未有过的柔情。
要问何时才觉得自己心意相许了呢?其实她也不知道,原本爱来得便是这般悄无声息的,或许是那一瞬间,又或许,只是那一刻。
没过多久便见雷廷又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中握着一个瓷瓶。
南无月赶紧回过头来。
雷廷来到她身侧,依旧是淡漠的语气与口吻,像是这几个月来她同他才是在这一刻才刚刚相识的陌生人,“把你的手给我。”
南无月轻抿了下嘴,将手从木桶里拿出,眼眸始终是低垂着的。
即便是这样,即便在他眼里他们是才刚刚相识的陌生人,但是,至少他们相识了。从这一刻。
雷廷递来一条锦帕,示意她将手擦干。
南无月接过来,静默地把手擦干。
雷廷揭开瓷瓶上的盖子,一阵幽香传来,缭绕在鼻尖,南无月轻嗅了一下,总觉得异常的熟悉,想了片刻,终于忆起是今日原本要来问的荏桐花。
“雷公子..这可是荏桐花制成的药水?”
雷廷拿棉布倒药的手一滞,但也只是片刻。
他边将沾上药水的棉布敷在南无月的手上边道,“正是。”又将眼眸抬了抬,眼神之中似乎终有了一丝打量,“想不到南小姐也知道荏桐花,荏桐花多开在北方,南方地区却是不多有。”说这句话时,眼神已经垂落在了南无月手上,替她细细地包扎着。
似乎是终于接上了话头,南无月开心地接着道,“南方虽是不多有,但前些天一位西番来的友人给我们药坊捎来一些这类花药,说是治疗烧伤和烫伤很好的药材,我们只是先拿来试行一下,但却不知这类药材应该如何配制得好,于是便想来询问一下公子,没想到..”她双眸微抬,望着他的剑眉,低头替她认真包扎的模样,“公子竟早已制成了这药。”
她的眼中不禁暗含了钦慕之意,眼里似乎更深了一分对他的了解而感到的愉悦之情。
雷廷依旧低着头,片刻后,在南无月的手上扎了最后一个结。抬头,原本有些紧抿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变动。
他将瓷瓶收拾起来,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道,“也并非如南小姐想的这般,此药是我在西番路经时买来的。”
南无月另一只掩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动。
她似乎是有预感,觉得他说的下一句话便会将这次好不容易连接起来才没多久的缘分打得烟消云散。
可是她不想,她不想就这般结束了,又回到如同往日那般,只有在送药方给她的时候,勉强才能见上一面,而见上一面了却又不能够多说几句话。
“公子..”
慌乱之中她已不知何时喊出了口,等到自己回神了才蓦地发现,自己心急之下已经截住了他的话头。
她害怕他说的下一句话会是她所想的那般。
一阵寂静的空白过后,南无月缓了缓神,微扯着嘴角道,“雷公子可否将此药赠与我?届时等药方配制好后,我再将新药与瓷瓶一同赠还于公子,公子再帮我看一下是否与先前的药配制相同,或者有何误差..当然,这药虽不是公子配的,但想必公子已经清楚有几味药了吧。”
雷廷的眼中似有一愣。
片刻后,微低垂下眸,似有沉思。
“公子?”南无月见他不答话,轻声喊道。
“好..”仿佛是过了许久,终于从雷廷的口中缓缓吐出了这个字眼。
可是为何听起来这般勉强?
南无月微有紧抿的唇抿得更紧了。
“多谢公子,还有,这个锦帕我回去洗了明日再来还于你。”说罢,南无月便将锦帕收于袖中,“公子,药瓶..”
雷廷似乎在南无月的轻唤下才渐渐回过神来,只不过却还是有些愣愣地将手中的瓷瓶递了出去。
“雷公子,那我便先回去了。”南无月起身,便要告辞。“玲儿..”她转身朝后头唤了一声,抬步便朝门口走去。
“南小姐..”雷廷忽的站了起来,叫住了她。
似乎有一阵微风刮来,一旁的杏树打着几朵粉嫩的花瓣漱漱而下。
南无月微顿住脚步,拂了拂额间的秀发,侧过身来。仿若初见时的那一幕。
雷廷蓦地顿住,片刻后,从他嘴里缓缓吐出二字,“..慢走..”声音轻缓,如同轻叹。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这个劫或许终究还是过不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抵制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