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落座,便有穿素衣的宫女捧着红铜盘过来,盘中放着熏过桅子香的湿丝绒手巾。泫犹轻轻为喜鱼落了一对缠丝联珠纹金镯,放在旁边,拿起绒巾为她擦了手,再把手饰戴好。这时,已有穿彩色锦衣的宫人将三支轧花芦雁穿过荷塘纹的银盘放在了喜鱼手边的几案上。
这第一支盘底满铺着酽酽红色山楂脯作的薄片,好像地毯一样。上面用蜜瓤过的冬瓜肉刻成了一只几案,三把扶椅与一个梳妆台的样子。这些家具虽小,雕刻却是复杂精巧,绝无偷工减料一带而过之处。素色地方都是发着淡淡青色的冬瓜肉,深色地方则是将冬瓜肉掏空,填上碾碎的五色瓜仁,最后在瓜仁上封一层熬成浓浆的透明果胶,使之与冬瓜肉完全齐平,真如表面光滑的家具一般。冬瓜肉制作的梳妆台每个抽匣都刻成可以活动的,摆上来时已有两个抽匣被打开,一个里面填满了玫瑰花瓣制作的果酪,另一个里面填满了淡黄色的桃脯,确似闺阁里常用胭脂与额黄的颜色。
“长福殿的点心自是洛阳城中一绝,却不知被刻成这般模样。皇后娘娘如此年纪了,吃食上却如小女孩般,实在让人有些意外。”喜鱼边想,边再看下一盘。
这次的盘底尽撒了一层桂花蜜,蜜中零落了星星点点明黄色的桂花碎片,恰如庭院中落叶满地一样。在盘正中用削了皮的甜瓜雕刻成几块怪石堆砌在一起,怪石之上,或伏、或爬、或跳跃着三只用带皮甜瓜制作的松鼠。其中一只松鼠被彩色锦衣宫人用银签挑起放在了盘底的桂花蜜中,原来这些瓜刻松鼠皆是可活动且内里是掏空的。移开了松鼠可见其身下的甜瓜被刻成托碗的模样,里面是用素糖汁浸着碧绿油油的青梅。盛夏之中,青梅确是生津舒脘的佳品。
第三只盘中斯斯飘着白烟,原来盘底封了整块的冰。冰在盘中被刻成了码头的模样,停靠着一叶渔舟,岸边立着一个五角飞檐的凉亭。这渔舟与凉亭虽由冰刻成,里面却已中空,凉亭中注入似是加了蔓菁汁的石冻春,发出淡淡的冰蓝色。渔舟中注入的应是西域乾和葡萄酒,才使之发散出带着琥珀金色的光彩。渔舟一角立着一个透明的冰刻渔人,此人双腿一前一后分开站立,神情像是眺望着远方,背上负有一渔篓,渔篓边沿打磨光滑,已作成了酒盏的模样。渔人身旁分立着两只银制的鸬鹚,一只立在他脚旁,双翅微开似要起飞,另一只则落在渔人张开的一支臂膀上。细看这两只鸬鹚由一根银丝联接,银丝已全部被冻在了渔人身上,因而两只银制鸬鹚已与冰制渔人溶为一体。渔人的背篓可作酒盏,两只银制鸬鹚便是让这冰盏方便提握的手柄。
喜鱼看了心中暗暗赞叹,沉泉殿的炼胗坊何时也能想出这样新颖的甜食样子?沉泉殿里的那几位宫人无论从刀功还是见识上都难与长福殿相比,也怪自己平日里闲逸惯了,对她们少有要求,如今看来还是要多调教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