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勾魂的美人儿，”顾北冥嘻嘻一笑，将手中金杯送到那舞姬嘴边。舞姬两腮娇红，眼中波光婉转，朱唇轻启，一口衔住杯边，任顾北冥缓缓地将美酒注入香喉之中。
“喝了皇上的酒，就是皇上的人了。柔儿，还不谢恩？”顾南风在一旁微笑道。
“是。”那柔儿乖巧得很，立时就匍匐在地，轻声道：“柔儿谢皇上隆恩。”
“起来起来，朕怎舍得让美人双膝受累？”顾北冥哈哈大笑，双手将她扶起，顺势抱入怀中，一双水银浸墨的眸子含着笑意，如同看到稀世珍宝般，半刻也舍不得将目光挪开。
顾南风微笑着垂下眼帘重新给他斟酒，望着金杯的眸子浮上嘲弄的冷意。
顾北冥似乎想起了什么，将头凑近顾南风，低声道：“皇叔近年身上的那点毛病，有起色了没？”
顾南风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托皇上的福，早已经痊愈了。说起来，还多亏皇上御赐的龙涎香呢，臣用了之后，立刻就见了效果。”
顾北冥望着顾南风，眉眼间满是促狭的意味：“龙涎香再妙，终究只是药引子，真正起作用的，还得是柔儿这样的绝色佳人吧！皇叔，艳福不浅啊！”
顾南风苦笑道：“男女之事，看穿了也不过就那样，吃亏的总是男子。说到底，臣不过是这些小妖精们用剩的药渣罢了。”
顾北冥忍俊不禁，拍手大笑道：“好一个药渣，形象极了，道出了天下男儿的苦楚。可是虽然这么苦，朕与皇叔，还有天下男子，又有哪一个不是心甘情愿地做这药渣？”
说罢，叔侄相对而视，哈哈大笑。
“痛快！哈哈，皇叔，朕今晚真是高兴极了，”顾北冥抚弄着柔儿羊脂玉般的脸蛋，“朕回宫后，一定重赏皇叔。”
顾南风忙道：“只要皇上高兴，就是对微臣最大的奖赏，哪里还要什么赏赐？”
顾北冥听惯了这些话，却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柔儿的头发道：“赏是一定要赏的，只是朕还想向皇叔要一件东西。”
顾南风听他说这话，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皇上尽管开口。别说是臣有的，就算是臣没有的，只要皇上开口，臣也一定设法为皇上弄到手。”
顾北冥一双水墨清眸微微敛起，笑道：“方才痛骂刘德勤的那个婢女，朕倒觉得她有趣得很，瞧她那冰肌玉骨的模样，哪里能经得起牢狱之苦？不如放了，也随朕回宫。”
顾南风脸上一僵，连笑容也凝固了，痛骂刘德勤的，不是邬雪琴吗？
所幸顾北冥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他很快就恢复正常，小心翼翼道：“本来是没有问题。可是刘大人当众受辱，也是皇上亲眼所见。刘大人是朝廷重臣，怎可白白受辱？臣……总要给他个交待吧？”
顾北冥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固执得如同要糖吃的孩子：“没事的，刘德勤不过是要个说法，皇叔宽慰他几句，再随便找个替身敷衍一下，也就罢了——实在不行，就说是朕要你放的。”
顾南风心中一凛，以往顾北冥也有过荒唐举动，但只要他开口劝阻，顾北冥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没有过异议，为何这次却如此执拗？
“皇上——”
顾南风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顾北冥已经是满脸的不耐烦，一把将怀里的女子推开，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赌气似地一口喝了下去，如同宠坏了的顽劣孩童一般。
顾南风心中冷笑一声，咬紧牙根，忍住怒气，平静道：“皇上千万不要动怒，臣今晚就将那婢女放出来。”
“真的？”顾北冥立时转怒为喜，眼睛亮光灼灼。
“是。不过皇上不要心急，那婢女性子乖戾野蛮，皇上也看到了。臣必须要花几天将她好好调教，让她学会基本的礼仪规矩，才敢放心让她入宫，这也是为皇上的安全着想。皇上若不批准，臣万死不敢放她走。”
顾南风一脸的坚毅决然，已经没有和缓的余地。顾北冥心中不乐意，却也只能妥协：“好吧，就照皇叔说的办。只是她那个性子，十分对朕的胃口，皇叔教训归教训，一定不要抹杀了她的脾性，好不好？”
说罢，眼巴巴地瞧着顾南风，竟是央求之意。
顾南风不动声色地瞧着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三月初九宴乐图》已经完成，请皇上和王爷过目。”一个清冷如冰凌般的声音响起，顾北冥定睛一看，一个冷峻苍白，身着雪白长袍的男人躬身站在身前，双手平举了一幅画，冰晶雕刻的容颜，绝无表情。
顾北冥顿时有些怔然，只是盯着他苍白的脸，连接画也忘了。
倒是顾南风接了画过来，扫了一眼便递给顾北冥：“皇上不要惊讶，这是府上的画师齐师墨。他一向深居简出，所以肤白如雪，为人也不太善言辞。但是撇开这些不谈，他画艺极高，已臻化境，一支丹青妙笔如有仙人指点，山水墨画堪称天下无双，是不世出的天才。”
这样的盛赞，出自于苛刻挑剔的顾南风之口，实在令人惊叹。可齐师墨却像完全没听到一样，束手直立，全无反应，连一声谢也没有。
顾南风早已习惯了他的性子，也不计较，而顾北冥兀自不信，接过那画看了良久，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尽是不可思议：“齐师墨果然画艺高超，这副《三月初九宴乐图》画得是极尽详备，色彩淋漓，栩栩如生，令观画者有身临其境的妙感，定能成为传世之佳作。来人，传朕的旨意，赏黄金百两！”
“师墨，还不谢谢皇上？”顾南风微笑着对齐师墨道。
齐师墨微微俯身，淡淡道：“谢皇上。”
顾南风忍不住提醒道：“师墨，谢皇上要行跪礼——”
齐师墨微微皱眉，却也没有犹豫，直挺挺地就要跪下来。
“不不，先生不必多礼！”
顾北冥竟然站了起来，亲自将他扶住，可一碰到他的手，又不禁缩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