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分一秒逝去。两队虽然体能已近极限,但攻防节奏却没见任何变缓,反而变得更加快了,双方都想在比赛最后阶段用快速反击将对手绝杀,但都没能得手。比赛已经进入补时阶段,裁判员已经在看着表,如果比赛结束时依然是平局将通过点球决出胜负。
比赛最后关头,尚云龙利用反击带球进入对方半场,长师大附中的一些球员由于体能几近透支,回追不上。郎言冰见状亲自贴身防守尚云龙。尚云龙连趟带扣依然没有能够摆脱郎言冰的纠缠,他楸准机会,将球分给后插上的右边后卫,右边后卫又将球直传给前方的邱鑫怡,邱鑫怡顺势将球四十五度传中到禁区,插上的李江超赶在防守球员之前抢前点头球攻门。但衡梦飞猿臂轻舒,一个精彩的扑救将球成功揽入怀中,然后几步助跑后将球迅速开出,利用最后的时间让球队再攻一次。球在空中运行的过程中,裁判已经将哨子含入口中,随时都会吹响比赛结束的哨声。
云天中学半场内,双方球员争头球时人仰马翻,球碰了胡诚的头后又落到另一侧。郎言冰如猛虎下山般奔向球的第二落点,抢在另一名中后卫之前,将球向前一捅,过了对方最后一名球员。但他却发现,又有一人出现在他的身旁,他侧眼一看竟然是尚云龙。两人互相用肩膀扛着,利用合力冲撞挤占有利位置。云天中学的守门员也及时出击,与尚云龙夹击郎言冰。在尚云龙的干扰下,郎言冰眼看就要失去对球的控制。可就在这时,尚云龙竟然噗通一下栽了下去。失去对抗的郎言冰终于重新夺回了球的控制权,抢在守门员之前,一记铲射将球送入对方球门。比分变为3:2。
进球后的郎言冰顿时感到憋在心中很久的一口气此时已不得不出,向着对方球门发出一声怒吼。全队球员围上来与他庆祝。
可就在队友围住郎言冰时,郎言冰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叫:“云龙!云龙!”
郎言冰推开周围的队友,看到不远处尚云龙捂着腹部躺在地上,神情极为痛苦。他的队友纷纷跑到他的周围查看他的情况。郎言冰也不禁慢慢走近尚云龙。
邱鑫怡询问道:“云龙,你到底怎么了?刚才我就感觉你不对劲。”
尚云龙忍着痛回道:“我也不知道啊。从下半场一开始我的肚子就莫名其妙地痛。一阵一阵的一直痛到现在。我实在撑不住了。”
尚云龙的话对于郎言冰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将郎言冰刚才胜利的喜悦击得粉碎。自尊心极强的郎言冰心中顿时涌起一种耻辱的感觉,他在内心自嘲道:郎言冰啊郎言冰,原来你赢的就是这种状态尚云龙。你以为自己胜了吗?
恍然大悟的郎言冰冲向尚云龙跟前,推开邱鑫怡,将手指按在尚云龙的肚脐旁一点问道:“尚云龙,快告诉我,你哪里痛?”
“刚才还在上面一点,现在下面开始痛了,痛得我实在受不了了。”
郎言冰脱口而出道:“应该是急性阑尾炎。”
邱鑫怡有点怀疑道:“这你都懂?”
“我爸是医生,我稍微懂一点常识。他撑了那么久,又是在剧烈运动。如果不及时送医院,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众人惊呼之时,郎言冰抱起尚云龙道:“必须马上送医院!”
郎言冰抱着尚云龙开始向着场边停放的急救车位置跑去。其他人一起帮他托着尚云龙。
郎言冰边跑边呼唤着尚云龙道:“尚云龙,你再撑一下,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还没决出胜负呢,我不准你有任何事情!”
郎言冰怀中的尚云龙正被疼痛与疲惫交织折磨着,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郎言冰喘着粗气奔跑着,他的汗水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如同一股暖流沁入自己心扉,让他的疼痛缓解了不少,脸上露出了微笑。
看台上的陈云天和王一铭也被着突然的一幕惊呆了,和其他观众一人,焦急地站了起来。这时,陈云天的手机响了,正是尚铁英在电视转播中看到这一幕后急得打电话给陈云天。
陈云天安慰道:“铁英,你先不要急。我暂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立刻让人去了解一下,有了消息我马上打你电话。”
郎言冰已经和众人一起将尚云龙抬上了救护车,医务人员将尚云龙安置好后,车子启动。救护车后门正要关上之时,尚云龙向着车下望着自己的郎言冰微微招了招手,吃力道:“郎言冰,谢谢你。”
救护车拉着警笛,急速向场外驶去。郎言冰与众人一起看着远去的救护车,此时他的眼神之中早已没有之前的那种冷酷,剩下的是挂念和失落。
陈云天迅速指示王一铭赶往医院了解情况,自己则由于要主持之后的颁奖环节而暂时无法脱身。
球赛经过这突发事件的中断后,依然还要经过中场开球的环节,但比赛结果已定,球开出时比赛结束哨声同时响起。就在长师大附中全体队员兴奋相拥的时候,郎言冰却独自一人漠然站着。
衡梦飞见郎言冰情绪低落,跑到跟前道:“言冰,你怎么了?我们夺冠了,你不高兴吗?”
郎言冰却道:“梦飞,等下冠军奖杯由你来领取吧。”
“什么!”衡梦飞大惑不解,“为什么要这样?你是队长啊。”
“别说了。我不配捧起冠军奖杯。你们都很努力,由你们来捧起奖杯吧。”
“是因为尚云龙吗?”
郎言冰没有回答,向着场下孤独地离开了。
颁奖环节开始,长师大附中全体队员和教练在场内搭建的简易冠军台上列队。陈云天手捧冠军奖杯来到众人面前,场外响起热烈的掌声。陈云天将奖杯给予长师大附中时却发现郎言冰的队长袖标竟然已经戴到衡梦飞的手臂上,郎言冰则远远躲在队伍的角落。陈云天只得将奖杯授予衡梦飞。在长师大全体队员纵情举杯庆祝之时,郎言冰却在队伍之中格外淡然,豪不欣喜。
虽然郎言冰刻意回避颁奖,最终还是无法逃避公众的视线。因为他一个人获得了最佳射手和最佳球员两个奖项。他板着脸很不情愿地上台领取了奖杯,让授奖的赞助商嘉宾好不尴尬,纷纷抱怨这个孩子不懂事,在这种场面上都给人脸色看。但一旁的陈云天却不这样看,在他看来,郎言冰这种极具个性的球员正是中国足球所稀缺的,也许他的未来和尚云龙一样充满期待。
尚云龙被送到附近的医院后确诊为急性阑尾炎,立即实施了手术,手术十分成功,众人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第二天,尚云龙的病房内,球队的教练施佳和邱鑫怡正陪着尚云龙。陈云天进入了病房。
“云天叔!”尚云龙见是陈云天来看他,格外欣喜。
施佳也与陈云天握手道:“陈主任,你能来看我们云龙,真是太感谢了。”
“应该的。你们中学可是以我名字命名的,而且我看着云龙一路成长,他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当然要来看他。”
陈云天坐到床边握着尚云龙的手问:“云龙,感觉怎么样?”
“云天叔,你放心吧。我真的很好。我知道你很忙,其实不必专门来看我。”
“今天来看你的可不止我,还有另外一个人。”陈云天向着病房门口一喊,“铁英,你别在外面呆着了,快进来吧。”
尚铁英慢慢地走进病房,看着病床上的尚云龙。父子两人对视了许久,眼中不禁泪涌。
“爸……爸爸……”尚云龙抽泣着。
“孩子,爸爸来看你了。”尚铁英坐到床边,握着儿子的手颤颤发抖。
陈云天对尚云龙道:“云龙,你知道吗。你爸爸在电视里看到你被送往医院后,一连打了我十几个电话了,还是不放心你,连夜赶了飞机来看你。”
尚云龙抽泣道:“爸爸,我能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这些年来我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来,爸爸也一直在看着你,爸爸从没有离开过你。”
“爸爸,以后你能常来看我吗”
“嗯。”尚铁英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不过有些可惜,云龙这次没能拿到全国冠军。”
“爸爸在电视里都看了。你踢得很好,爸爸真的为你骄傲。来,别哭了。”
父子两人互相笑着擦拭着对方的眼泪。
“尚云龙。”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众人一看都大吃一惊,竟然是郎言冰。
尚云龙见是郎言冰,喜形于色道:“言冰,快进来。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郎言冰慢慢走近,并从自己的携带的运动包中拿出一只奖杯道:“这是最佳球员的奖杯。”
邱鑫怡不满道:“你什么意思。不就赢了场比赛吗,有什么好显摆的?”
尚云龙却劝道:“鑫怡,不要乱说。言冰不是那种人。”
郎言冰继续道:“尚云龙,昨天那场比赛,你拖着这样的身体还和我拼了整个下半场,我很佩服你。在我心中,你才是真正的胜利者,我彻底败了。这座奖杯应该是属于你的,我不配拥有他。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要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收下。明年,我们再堂堂正正地交锋一次,我一定会真正的赢你。”
尚云龙却摇头道:“言冰,你没必要这样。昨天那场比赛,我真的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如果没有你,我或许中途就放弃了,是你教会了我很多。那场比赛是我踢球以来踢得最痛快的一场比赛。我真的谢谢你。你的这个奖杯我不会要。但明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亲手夺回它。你可要小心哦。”
郎言冰叹了气道:“既然你不收,那我走了。咱们明年再见。”
“明年见。”
尚云龙话音刚落,郎言冰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邱鑫怡摇头道:“这家伙可真是出了奇的怪。”
尚云龙却欣慰地笑着。
陈云天问道:“云龙,你怎么评价郎言冰这个人?”
“他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虽然不太好接近,却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明年你们可不一定能再碰头了。今天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云天叔,是什么好消息?”
“下个月,万达‘中国足球希望之星’选秀活动要在大连举行,今年正好也招收你这个年龄段的球员,到时候全国各个足校的适龄球员都会云集到大连参加选秀,我们足协青少年足球部还要向今年校园足球联赛涌现的优秀学生球员发出邀请函,邀请他们一起参加这个选秀活动。被选中的球员将赴葡萄牙蒙蒂亚青少年足球中心留学,并参加当地各职业俱乐部相应梯队的训练和比赛。机会难得,云龙你有没有信心参加?”
尚云龙喜道:“如果真有这个机会,我当然想去试一试。”
尚铁英也兴奋道:“云龙,我支持你。”
而此时的郎言冰刚走出住院大楼,见到一个塑料垃圾桶,路过之时竟把最佳球员的奖杯随手丢到里面。在他看来,留着这个奖杯对自己而言就是一种耻辱。他已经憋足了一股劲,期望明年与尚云龙再一决雌雄。然而,命运的车轮又将他和尚云龙都推向始料未及的方向,只有两人之间的竞争将一直伴随着他们。
话说另一边,李嘉带着球队回到伊斯图市穆伊塔乡后,便几次登门艾合江的家中,试图说服白克热同意儿子艾合江去新疆天山队试训,但都被白克热一口回绝。眼看试训的日子就要到了,李嘉再次前往艾合江家中作最后的努力。
白克热和李嘉私交虽然很好,但艾合江倾注了他几乎半生的期望,对他而言儿子的未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再加上李嘉三番四次上门劝说,让他愈加烦躁,竟将李嘉拒之门外。
白克热在屋里喊道:“李嘉,如果你是找我喝酒,我马上请你进屋。如果你是为了我儿子踢球的事,你还是回去吧。”
李嘉无奈只得在艾合江家的院子里干等。
还是艾合江的母亲苏力坦古丽看不下去,开门将李嘉迎进屋,致歉道:“李老师,快进屋吧。我这丈夫心急了就容易犯浑,你别往心里去。”
李嘉不好意思道:“嫂子,这事怨不得白克热大哥。我老是厚着脸皮上门,白克热大哥对我有意见很正常。”
白克热却奚落道:“你倒还认我这个大哥。当年你来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是怎么关照你的?”
“白克热大哥,我当然记得,你比我的亲大哥还亲。”
“那你为什么非要带走我儿子不可?”
苏力坦古丽插话道:“瞧你说的。儿子又不是不再见我们了。”
白克热回道:“艾合江跟着我再练个一年一定能进省队。这个时候带他走,不是在我心头上刮肉吗?”
这时,艾合江从里屋出来,见到李嘉欣喜道:“李老师。”
“谁让你出来的?”白克热一吼,艾合江低下了头。
苏力坦古丽不满道:“你冲孩子吼什么,看把他吓得。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好好说,好好说。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你们听过我的话吗?”
李嘉劝道:“白克热大哥,你也知道艾合江他喜欢踢球,要是这次不让他去,他心里一直都会有一个遗憾。其实这种试训,成功的几率也很小。你就让他去一下,他没被选上,也可以死了这条心。”
白克热却道:“李嘉,你少给我耍心眼。我儿子是什么料,哪个项目的教练看了不心动?他跟你去了还能回来?”
“爸爸,你就让我去试一试吧。万一选上了,去不去我也听你的。”艾合江哀求着。
白克热却训斥道:“艾合江,这段时间来,就因为足球这事,让你训练老是分心。我不会再容忍任何事情干扰你的训练,所以这次爸爸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爸爸,从小打到大,你让我练长跑,无论多苦多累,我从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为什么现在你就不能让我自己选择一次?”艾合江已经语带哽咽。
艾合江的回嘴让白克热更加恼怒道:“我真的不应该一时心软,让你去参加什么全国决赛。现在你的心都野到外边去了。今天加练五公里,好好反省一下。”
苏力坦古丽立刻抱着艾合江,对白克热道:“你看你,动不动就这么折腾儿子。他今天已经练得够辛苦了。你就一点不心疼?”
白克热也有些后悔自己的气话,可艾合江却轻轻推开母亲道:“我不用他可怜我。”
艾合江带着气话,冲出了屋子开始了加练。屋内的三人看着离去的艾合江也是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