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用比较文艺一点的说法，可以说我们正在时光中行走。
听起来很优雅，但实际上，感觉一点也不好。
我能察觉到身边有很多东西——我也不晓得都是些什么——不停地出现消失、起起伏伏，但我什么也看不见。这个地方似乎永远笼罩着拨不开的浓浓迷雾，连天和地的界限都不分明。耳边时而寂静得像死了一样，时而又猛然爆发出远古巨兽般的吼叫，有好几次没任何心理准备的我都差点被吓到掉进时空乱流里去。
如果不是有学姐抓着我，我可能在这里一秒都存活不下去。
「别老注意周围，在这种地方如果被迷惑，很容易走不出去的。」
学姐看起来很想拍我脑门的样子，不过她现在一只手拿着指南针，呃我是说时空节点的指示器，一只手必须拽着我，所以我的脑袋才幸免于难。
「那些都是什么？」我忽然有点好奇。
「是时间的碎片。正因为这里不属于任何时空，所以它也有跟任何时空相连接的无限可能。这一秒它也许掠过的是一千年前的血火战场，下一秒就有可能跳转到几十年后荒无人烟的深山荒野。」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会儿听到很大的声音，一会儿又感觉十分安静的原因吗？
「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
「时空选择将你屏蔽在外，因为你的观察会对时空产生影响。对于时空来说，任何微小的影响因素都有可能产生难以估量的后果。」
「啊，这个我知道，就是蝴蝶效应对吧？」
学姐扭头瞥了我一眼，勾起淡淡的微笑：「你懂的名词还蛮多，差不多就是那样吧。打个比方来说，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对于时空，就像是电脑系统中的病毒一样，必须被隔离开。」
……谁是病毒啊喂，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吗！
「等等。」
走在前面的学姐突然停下来，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觉什么东西。
我满脑袋雾水，想问问怎么回事又不敢打扰她，整个人在旁边战战兢兢的。好在学姐没两分钟就睁开眼睛，那瞬间我好像有看到一缕光从她紫色的眼睛里掠过去。
「怎、怎么……」
「有东西进来了。」学姐微微皱了一下眉毛，表情有点像普通女孩子看到毛毛虫或是讨厌的动物之类时露出的又厌恶又嫌麻烦的样子，「并且看样子不是误闯进来，而是有明确目标的。」
「目标？」其实我很想问问学姐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想到之前白虎所说的什么感应气息，我猜八成就算问了学姐也是得到差不多的答案，总之我一定听不懂就是了。
反正，对于他们来说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笨啊，至少现在在这里的就只有我们而已，说到目标难道还不明白是谁吗？」学姐白了我一眼，拽着我重新迈开步子。
我发现她现在好像丢我白眼丢得特别习惯了。
我有那么让你白目吗喂！
「你是说……目标是我们？进来的是那帮黑社会的人吗？」
「也许吧。」学姐耸耸肩，步子比刚才要明显快了一些，「趁他们现在还没办法定位我们的位置，我们快点找到时空节点回去。」
她看起来非常非常的不想跟那帮黑社会打交道。
当然，我认为原因一定不是她打不过他们。
不晓得是不是我感觉过敏，但是我总觉得自从第一次救红黎的时候听到「七辉」那个名字，学姐就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猜她一定跟那个黑社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不过话说回来，也有可能是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之类的？
既然是黑社会，跟很多人有过节或者说让很多人看不顺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且学姐看起来就是很怕麻烦的样子，又或许她只是懒得招惹多余的麻烦？
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在是黑社会要找我们麻烦，以我的立场来说自然是能避开就避开的好，对于学姐的决定我绝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否则要是真的撞上了打起来，我相信学姐一定不会怕他们，可是我一定会死很惨。我确定。
***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发现视野渐渐清晰起来了。
充斥在周围那些浓浓的迷雾，正在越来越稀薄，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光源——让我能够确定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光芒，照亮这个昏暗又混乱的空间。
「快到了。」学姐忽然说。
然后，我看到了那源头。
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够一眼望见，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物体。
它的样子，很像是某种图腾或者符号，但大体上看，又是一个有头有四肢的人形。
按道理说这样的东西应该是很诡异的，但是它却给人一种很圣洁的感觉。
从它的也许是「心脏」的部位，散发出源源不绝的明亮光流，淌遍他的「身体」和「四肢」，然后散射到更远的地方。所以，在它的附近形成了一块很清晰的没有迷雾的区域。
现在，我们踏入了这个区域。
该怎么形容这里呢？用比较相似一点的描述，我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宇宙中。
四周全部都是墨染般浓郁而纯粹的黑暗，让人分不清天和地。但是在这样漆黑的底色上，却点缀着很多繁星一样的光粒。
它们闪烁着，游离着，相互之间传递着微弱但温暖的光晕。
「很漂亮吧？」学姐扭头看到我惊叹的表情，微微笑了，指着那个人形图腾告诉我，「那个东西就是御界石，它是时空裂缝里唯一确定而永恒的东西，所以它周围的空间也是稳固安全的。我们可以在这里启动传送阵……你在干什么？」
我手忙脚乱的摆弄着手机：「我、我想拍个照纪念一下……」
「……」学姐看上去一幅很想要掐死我的表情，但随后又叹了口气，「算了，随便你，来一趟也不是那么容易……一般人还没机会到这种地方来呢。」
怎么听起来我好像还很荣幸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点也不想要这种机会，谢谢。
「我要开始准备传送阵了，你别跑太远。」
学姐说完便不再理会我，而是专心进行起她自己的作业。
比起之前传送到学院那一次，我发觉这次学姐的传送阵要复杂得多。
她先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纸袋，从里面倒出一把亮晶晶的粉末。她右手攥着粉末，一边循着一种有规律的轨迹在空中划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小声嘀咕着什么。
说真的，还蛮像电视剧里面经常看到的那种神婆。
当然，这个想法我也只能在心里偷偷想想，要是说出来铁定会被学姐打死，我保证。
随着学姐的动作，那些粉末一点点从她的指缝中漏出来，拖曳着细细长长的光尾在她面前飞舞起来。我仔细看着，它们并不是胡乱飘飞，而是像有意识一般，在空中一条线一条线地构筑成一种图案。
随着越来越多精灵一样的光线加入，这个图案渐渐成形，是一个有一人多高的圆柱体框架，上下面都是错综复杂的线条构成的图阵，花纹很眼熟，而我也终于想起那是什么——无论是第一次进入学校的时候，还是学姐追踪着手机来找我的时候，出现的其实都是这同一个图案。
「这是基础传送阵的阵图。」
仿佛看出我在想什么的学姐指着那个图案，顺便给我普及了一下。
「传送阵有很多种，但无一例外都是从这个基础阵图上变化而来。基础阵图可以用来提前写刻在符纸或符石上，需要用的时候直接启动就好。但那种简易品只能用于最简单的短程传送，稍微复杂一点的，就需要根据现场实际情况来改造传送形式。」
所以，学姐才会弄得这么复杂咯？
我看着那个已经完成的、近似于「门」形状的传送阵心想，这个应该叫做传送门了吧……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现在还不能启动。这里环境特殊，我们不能用自己的能量去启动传送阵，容易出错。」学姐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神带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感觉，「你去借一点御界石的能量。」
「……哈？」
我相信自己头顶一定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问号。
学姐有点不耐烦地推了我一下：「哈什么哈，快点去！」
「可、可是，我又不会……」
「去御界石那里，过去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被学姐连推带赶的，我硬着头皮朝御界石走去。越靠近那个人形图腾，我就越感到一种非常纯净的气息拂过全身，整个人好像被净化了一样，变得轻盈而舒服。
然后，我走到了它跟前。
在那一瞬间我又听到了歌声。
十分的遥远飘渺，却又让我很清楚的歌声。
它似乎不是在这里，不是在任何一个空间中响起，而是在我心底、我的灵魂深处，涤荡。
那一刻我有种非常肯定的感觉，我一定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旋律，只是那记忆太久远，被时光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被歌声指引着，被御界石吸引着。
我触摸到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