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雪君开车,和靖宜连夜赶了回来,车子一直开着,直到新水公寓,靖宜很平静,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到家中,她疯一般地跑去自己的房间,从书架上快速地收起有关江靖树的记录本,以及他所有的相片,然后恶狠狠地将它们都丢到了洗浴盆里,她找来酒洒上,点燃。看到燃起的火光,她无力地蹲坐在地上,泪如雨下。洗手间里弥漫着烟,呛得她咳嗽起来,她打开淋浴,浇灭了熊熊火焰。
她踉踉跄跄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CD,是郑中基的《答应不爱你》
明明爱很清晰
却要接受分离
我只剩思念的权力
难过还来不及
爱早已融入呼吸
不存在的存在心里
虽然很努力
练习着忘记
我的心却还没答应可以放弃了你
真的对不起
答应了你不再爱你
我却还没答应我自己
……
她站在CD旁,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曾经的一幕幕都在脑海中闪过,无论是悲伤的,喜乐的,还是欣慰的,温暖的。落地窗外,雪花飞舞,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她可以幸运地牵着江靖树的手,在雪地并肩行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白头。如今,听起来多么烂俗啊,听起来真的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可是,明明清晰地爱着一个人,却要答应人家不再爱了,算是说谎吗?算吗?应该不算吧,说谎的明明是爱情啊,爱情把我们爱的那个人带到我们面前,骗我们说我们渴望的爱情会降临,到最后,我们才识破了爱情的真面目。
但是,爱一个人没有爱到,又会怎样呢?
靖宜找到一个空纸箱,拿着它去了洗手间,她跪在洗浴盆旁边,将那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细心地整理好,整齐地摆放在纸箱里,最后,她把它们抱到了储藏室,她用手轻轻拍着纸箱,泪中带笑,“你安安静静在这里吧,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她不再哭了,她回到卧室,倒头大睡,这一夜,没有梦。
第二日,艳阳高照。
大妈的来电吵醒了她。
“喂”她迷迷糊糊地说。
“靖宜,你还没起床啊?太阳都晒屁股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阳光太过明媚。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你可要躺好了,我要宣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大妈顿了顿见靖宜没什么反应,就接着说道,“我开粥店了!”
“啊,在哪里啊?”
“在天音寺山脚下。”
“有肉粥吗?”
“肉粥吗?只为特别的人做,不要忘了,我还指望着那群和尚做生意呢?”
“好,肉粥给我留一碗!”她已经起身准备出发了。
“你什么时候能到啊?”
“很快,等我!”
她起来去了洗手间,一眼就瞥见了火烧留下的痕迹,她打开淋浴,用刷子仔细地清洗着,清洗完之后,她照照镜子,练习微笑,然后哼着歌开始洗漱,洗漱完毕,打电话找雪君,想搭车,可是电话没人接。她又跑去酒吧找他,结果酒保说君阁一夜未归。她只好打消了搭车的念头,去车库取了自己的车。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迫切地想要去天音寺山脚下,真的就是为了尝尝怀念多年的肉粥吗?还是为了能听到一个人的消息?哪怕是一丝一毫。
好久没开车了,但技术仍不减当年,很快便来到了“大妈粥店”,店里的生意很红火,买粥的人排着长龙队伍。当靖宜下车之后,买粥的人都纷纷与她打招呼,此时她才诧异地发现买粥的人大都是天音村的村民和天音寺的和尚,当她走近后,更诧异地发现,大妈粥店的招牌下面标注着一行字:投资人吴靖宜神医,合伙人康宸神医。
“这个大妈,还挺会利用资源。”她看了一眼正在忙的不亦乐乎的大妈,嘴里小声嘀咕着,随后她也步入卖粥的行列帮起忙来。
不一会儿,高峰期过了。
“大妈,你真辞掉了杂志社主编的工作?”
“嗯,辞掉了,我打算一直在这里买粥。”
“真想好了?”她想重新确定一次大妈脑袋里是不是又装了浆糊。
“人生在世只有一次,不必勉强选择自己不喜欢的路,随性而生或随性而死就好!”
听到这句话,她笑了,“三代火影说的,嗯,不错!”
“你看,你和康宸都活得这么淡泊名利,我也不想要去争名夺利了!”
“对了,他人呢?”
“昨天就通知他了,谁知道呢?”
“要不,先给我来碗肉粥!”
“好嘞,马上!”
水录和靖宜围着桌子,谈笑风生。
而昨天晚上,靖宜离开后不久,江靖树也去了,他好似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终于使得靖宜伤透了心,再也不会因为他受到一点一滴的伤害了。
康宸和雪君正在处理后事,他们按照江靖树的要求,把他葬在了西坪村的山脚下,只因为他在那里爱上了一个人。
吴靖宜再也没有去天音寺的打算了,她一直住在山脚下,直到康宸出现。
天已经黑了,粥店打烊了。
“还有粥可买吗?”有人在门口问道,声音很疲惫。
“对不起,我们已经打。。”靖宜开开门的那一刻,看见是康宸,她面无表情地朝着店里面喊道,“大妈,有一个和尚来买粥。”
康宸看见她的那一刻,不免有些担心。
“你让他进来,我专门给他做碗肉粥,哈哈哈……”大妈边说着边笑起来。
“客官,我们老板有请!”她伸出手,略略弯着腰作出一副欢迎的姿态。
“谢谢!”他嘴角微微扬起。
“来,客官请坐!”
他们刚坐下,水录就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端着餐盘。
“来来来,康宸的荷叶粥,靖宜的肉粥,我的皮蛋粥。”大妈把粥分配到每个人面前,又转身去了厨房端出几个菜,“咱自家人就不讲究太多了,开动吧!”
“好,开吃!”靖宜随声附和道。
大妈看了一眼康宸,面容憔悴,“你怎么了?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啊?”
康宸看了一眼低头喝粥的靖宜,“没什么,最近寺院里事情比较多。”
“哎,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俗啊?”康宸话音刚落,靖宜就接上话茬。
“你有何指教啊?”他很庆幸转移了话题。
“给你介绍女朋友呗!”
“对啊对啊,你真该找个女朋友了?”大妈也兴高采烈地掺合起来。
康宸干笑几声,一脸无奈。
“别装了,一看你就红尘未了,七情六欲未断。”她顿了顿递了个眼神给大妈,“如果你自己不信的话,就去问问佛祖好了。”
大妈举起双手,“我同意,并且佛祖肯定会说,康宸,回去吧,七情六欲都未断,干嘛要来玷污我的地盘。”
“哈哈哈哈哈……”三个人都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大妈,高见!”靖宜向水录竖起大拇指。
“你们俩别闹了!”康宸低头喝了一口粥,当做没事人儿似地,“快吃快吃!”
“今天不把这事谈妥,没完!”
“是啊,没完!”
“哎呀,快吃吧!”
“……”“……”“……”
木屋里透着饭香,气氛糟糕的很温馨,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听听他们讨论的不俗不雅的话题。
江靖树,你很希望你爱的人可以这样幸福吧!
第四节
时间一久,大妈粥店的生意越来越火,西坪村的村民也慕名而来,当然,‘铁公鸡’吕青诏‘铁母鸡’韩月韵也时常光临,喝完粥后,吕青诏的体型倒没什么变化,只是‘铁母鸡’越吃肚子变得越大,所以后来‘铁公鸡’越来越开心。康宸总是山上山下地跑,靖宜也来来回回地跑,忙完粥店的生意,他们俩还要替村民看看病,可是后来,粥店不再需要他们帮忙,杂志社的副主编辞职来寻找自己心爱的女人,从此粥店的老板变成了老板娘,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不过康宸仍旧没有还俗的打算,还是替别人看看病,扫扫后院,弹弹吉他哼哼曲子,而靖宜灵泉大涌自然把时间都花在了写作上,偶尔也去去酒吧和夜总会,和雪君聊聊天喝喝酒,她时常也会看见卓玛的影子,只是再也没有那样张扬跋扈了。雪君除了陪自己喜欢的人喝酒聊天,就是打点生意,只是到了特殊的纪念日他会去看看那个清雅的女孩子谢望舒。而江靖树却一直呆在他爱情开始的地方。
就这样,平淡如水,两年过去了。
雪君一直没有忘记一个男人对他的嘱托。
那是属于江靖树最后的夜晚,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雪君耳边低语,“雪君,不要告诉靖宜真相,把她交给你,我很放心,你要让她幸福!”说完之后,他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两年了,那句话时常在雪君耳畔响起,他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康宸。
清晨,光微微弱弱,靖宜起身掀起窗帘。
早饭过后,她就一头扎进书房聚精会神地写作,时常眉头紧锁,时常蹶蹶嘴巴,时常凝视窗外,时常凝视地板,边写边思考着。
“吱吱吱……。”手机震动起来。
她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拒接了电话,脸上透出不喜悦的神色,小声嘀咕了一句:“关键时刻,闲人勿扰!”
但是来者不善啊,竟往枪口上撞,手机又‘吱吱吱’叫起来。
“这是哪个不识趣的家伙啊?”她拿过手机,很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在写作吧,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康宸故作愧疚。
“哥哥,你有什么事啊?”她抑扬顿挫地说。
“大妈要搞个家庭聚会,什么时间有空啊?”康宸笑嘻嘻。
“大妈打算什么时候开啊?”
“大妈说,一切根据你的时间来定。”
“哇,受宠若惊,不过嘛,随时奉陪!”
“好吧,今天晚上!”
“臭和尚,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
“随便骂好了,今晚见!拜……”
下次一定记得写作时要把手机关机,一个电话使她的思绪全乱了,天已过晌午,只好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而大家伙正在粥店里为雪君和靖宜准备着,忙的不亦乐乎。
“哎,大家伙说如果我向她求婚,她会有什么反应?”雪君按耐不住,着急地问大家,“答对了,有奖品啊”
“我猜,她肯定惊讶得目瞪口呆。”韩月韵的肚子圆鼓鼓的,坐在桌子旁边,边吃边发表言论。
“不可能,我觉得吧,她会喜极而泣。”吕青诏反驳道。
韩月韵瞥了吕青诏一眼,“嗯?什么时候敢怀疑我的言论了?”
“啊,对对对,娘子说怎样就是怎样啦,肯定会目瞪口呆,目瞪口呆。”吕青诏立刻纠正道。
雪君笑着看着这对欢喜鸳鸯。
“不会,我觉得靖宜肯定会把你拉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强吻你!”大妈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太扯了吧,你们该干嘛干嘛去。”雪君觉得他们没一个靠谱的。
只是康宸一直都没有说话,坐在那里泡茶。雪君起身向康宸走去,“你觉得呢?”
康宸抬头看了雪君一眼,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那么了解她。”雪君还是不懈地追问。
“看来你对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康宸看穿了他的心理。
“是啊,你说得对,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她的反应。”他说完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然后看向远方。
“别想了,越想只会越乱,等她来了,答案自然揭晓。”康宸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影展办得怎么样了?”康宸起身问道。
近日,雪君在帮江靖树开办影展,想帮他圆了心愿。
“明天开放!”雪君依旧低着头。
“靖宜知道吗?”康宸问道。
“她不知道。”
“那你怎样打算?”
“我在思考。”雪君的内心一阵挣扎,要怎样呢?
这时,吴靖宜的车子停在了粥店门前。
她前脚刚迈进门,就看见了发呆的尉迟雪君,“不是举办家庭聚会吗,为什么他会这里?”
“因为他很快就要加入这个大家庭了。”大妈应声道。
雪君听见这话,立刻紧张起来。
她看了看雪君,表情很迟疑,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奥”
随后就向月韵走去。
“靖宜,你来了”月韵问候道。
“你最近好吗,容易疲劳吗?”
“有我家相公贴心照顾着,感觉非常好!”月韵一脸幸福,吕青诏在旁边也美美地笑着。
“吆,秀恩爱,嗤…。。”
“你也可以啊,快找个好人嫁了吧。”吕青诏说道。
“三位说得这么卖力,口渴了吧?”康宸拿着茶杯,提着水壶走了过来,为他们一一斟满,“雪君,一起过来啊,品品我泡的茶。”
雪君走过来坐在靖宜对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明天一个朋友的影展,我这有张票,你去看看吧”
“影展?一个朋友?”靖宜脸色大变。
“是,一个很不错的摄影师,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作品。”
靖宜很迟疑地接过票,“如果有空的话,会去的!”
“好。”雪君笑了笑,看出了她的故作淡定。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爱的那个摄影师,早已经不再人世了。
康宸明白了雪君的选择,他放弃了对江靖树信守承诺,放弃了对靖宜的求婚,他希望她可以明白一切真相,明白有个男子比他更爱她。他本来是握有主动权的,他有权利选择把她留在身边,和她过细水长流的日子,可是现在他把主动权留给了靖宜,让她去选择自己真正想去的方向,哪怕与他所在的方向背道而驰。
大家都怔怔地看着,明白了结果,再也没有一个人讲话。
窗外的星河依然在流淌,月亮在苍茫中,遥远的亮着。
第五节
第二天清晨,雪君一直站在影展二楼的窗前,远远地看见了靖宜的到来,她在门口来回徘徊着。
最后,雪君从她身旁经过,“一起进去吧!”
她尾随他走进去,展厅里空无一人,墙上挂满了摄影作品,她刚进门就看见了在天音村学校被改造前后的作品,她确定了,这是江靖树的作品展,她无心再看作品,而是一心在寻觅他的身影,哪怕只看一眼。
雪君察觉了她的魂不守舍,他在一个作品前停下了,她也凑近来看。作品中,月光下,一个女子坐在操场的秋千上,在弥漫的大雪里,只留给观赏者一个悲伤的背影。这是她对江靖树重申爱情的那个晚上,他为她所拍的纪念品。
作品的标题:爱
简介:我所爱的女子,坐在秋千上,荡漾着我给的悲伤。
她完全怔住了,此时她的大脑一片茫然与空白。她唯一的直觉就是:找到他,找到江靖树,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对她这样残酷?也对自己那样残酷?
“他现在在哪里?”她眼含泪光。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他拉着失魂落魄的靖宜,走出门去,开车来到了天音寺。
“两年来,他一直在这里?”她心里一阵绞痛。
“跟我来就知道了”雪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知道江靖树已经离世之前,在她情绪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把她带到康宸面前。
可她已经按耐不住自己急切想要见到他的心情,无论是悲伤还是欢喜,无论是爱还是怨,无论是煎熬还是幸福,无论是自卑还是自尊,她统统抛到了脑后,她一路跑起来,跑向当年的那个小木屋,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见到他,哪怕只是对他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听听他的笑声,哪怕只是看看他的背影,只要这些,只要这些就足够了,可她打开门,却空无一人。
原来,他没有在等她。
“靖宜,江靖树一直在这里等你”康宸走了进来。
“他人呢?”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阵恐惧涌入她的心里。
“他已经离开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康宸看见了她如泉涌般的泪水,“就在你离开的那个夜晚,他在这个小木屋里,告别了这个世界。”
她扬起脸庞,苦笑起来。她的唇微微颤抖着,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失声哭起来,“为什么他都不让我陪他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刻?”
“靖宜,我们要谅解他的决定,他是在替你着想”康宸走向书桌旁,拿出了那封信,递给她,“这是他留给你的!”
这是江靖树在生命中最后的那个夜晚,写给他所爱的女子的话语。
靖宜接过信,打开。
靖宜:
亲爱的……,看到这无穷尽的省略号了吗?我把无数次没有喊出口的亲爱的,都在这儿喊出来了,请你一一接受吧!
吴靖宜,你知道吗?我正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在我的弥留之际,给你写这封信。我终于可以把我深藏在内心的感情亲口向你讲述出来了。我本是一无所有的人,可我是那么地幸运,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得到了你最真挚的爱,正是你给我的这份爱使我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面对一切的痛苦,正是这份爱让我觉得世界是美好的。虽然我正要离开这个世界,可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所爱的女子将继续生活在这份美好里。
吴靖宜,我心中最优秀的作家,我知道并且坚信你可以赋予我们的爱情更广阔的意义,一种浩瀚无边超越生死的意义。生离死别是人生不可避免的历程,可一旦爱了,就是永恒!记得《情书》里一句经典的台词吗?“你好吗?我很好”。死亡不是生的结束,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与生永存。就如同我和你一般,我对你的爱会一直在你的生命中延续着。
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多爱吴靖宜这个名字吗?而如今,我也如同你一样,爱上了手中的笔,我不舍得让它停下,我想让它一直替我向你诉说我对你的爱慕和依恋,可我知道,你已经哭成了泪人。亲爱的,不要再为我哭泣,答应我,当我停下手中的笔时,也请你收住你的眼泪吧!
吴靖宜,我所深爱的女子,请原谅我,请原谅我对你的冷漠和绝情,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江靖树,一个深爱着吴靖宜的男子,会一直在远方祈祷:请上帝赐予她幸福!
江靖树绝笔
她的泪打湿了信,这封信好似漂浮在她的泪海中,感受着颤抖和绞痛。她走向书桌旁,看见了放置在桌面上的那本日记,就是她十九岁那年写给他的告白日记。
“他在最后那个晚上,一直在读这个册子,边读边笑着。”康宸说完后,默默出去了。而他一直坐在门口,没有离开。
她在木屋里,坐着,一页一页读着当年她写的告白日记,是那样稚嫩和纯真。她笑了,可是泪水一滴一滴打湿了当年的日记。
她抱着她写给他的日记,抱着他给她的信件,蜷缩在床上,蜷缩在她所爱的人躺过的地方。
一个月过去了,她在这里呆了整整一个月。
又回到她所在的都市,又回到了尉迟酒吧。
酒吧依旧,如同往日。
但唯一不同的是吧台后的调酒师已不再是那个钟情于小提琴手的男子。
他离开了,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与他的爱情隔着千山万水,他跨过千山,漂过洋海,只为可以将曾深爱的人抛之脑后,但殊不知,那却成了另一种铭记的方式。
他不在,“白月光”亦不在,靖宜最爱的酒品消失了,消失了何尝不好呢?她已不再需要,她内心冰凉数年的地方,如今,已春意盎然,已繁花朵朵。
可“白月光”却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雪君房间的冰箱里,他怕调酒师走后,再没有人为他心爱的人调制,就在调酒师告诉他要离开时,他开始了日日夜夜地练习,想像着在以后无数个细水长流的日子里,靖宜喝着他亲手调制的白月光。
靖宜来到吧台前,看了看新来的调酒师,不再刻意点选酒品,而是随机抽取。
雪君知道她来了,从冰箱里拿出一杯白月光向楼上走来,可是远远地,他看见了她手中把玩的高脚杯,液体一闪一闪地晃动着,他知道了,原来她已经不再需要白月光,他将白月光放在唇边,一饮而尽,万般苦涩,竟是为自己调制,他随手将高脚杯放置在服务生的托盘中。
他走近些,他看到了她的笑容,还是那样让人万般眷恋。
“嗨,好久不见”她向他招手,笑容更是灿烂如骄阳。
“是啊,好久不见”他微笑,离愁般,“你最近过得好吗?”
“嗯,我很好”对于自己的回答,她很满意,因为她知道,江靖树听见了,会很安心。
他看着她一直微笑着,从她的笑里他看到了江靖树的影子,“我要离开了”
“去哪里?”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目的地,可是她的脚步却没有终点。
“云游四海”口吻像极了当年的江靖树。
他笑了,笑出了声,好似在嘲笑自己刚才急切的心情,他知道,他都知道了,她要成为江靖树的梦想。
“还会写书吧?”
“嗯,那可是我活着的证据”
“那我活着的证据是什么呢?”他苦笑。
“你存在的理由就是你活着的证据啊”
“哪天出发?”他问道。
“悄悄出发,我不喜欢离别的伤感”
“如果是以一种重逢的姿态离开,就不会伤感,只会留下等待”他在盼望重逢。
“不要等待,等待是分分秒秒的难捱”她苦笑,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是一份郑重的劝诫。
“等待,也可以满心欢喜”他的笑很舒展,是勇敢的释怀。
她走了,悄无声息,他的车子停在她门前的不远处,他看着她离开,没有打扰,没有告别,更没有挽留,只为成全她的悄悄离开,只为成全她去成为她所爱的那个人的梦想。
在她踏上撒哈拉沙漠的时候,她找到了三毛在素人海岸中所提到的海岸线,她甚是狂喜,沿着海岸奔跑起来。更让她惊讶的是她找到了一家以“白月光”为招牌的酒吧,而酒吧的调酒师恰好是小提琴手的爱慕者,她坐在吧台前,看着他,他调酒的手依然美丽好看,指甲依然那样完美无瑕。她抬头的瞬间,发现了专注的她,定睛细视,便是会心地微笑。他将调好的酒放置在托盘中,示意服务生端走,而后低头为远道而来的客人精心调制酒品。
她等待他为她送上调好的酒,轻轻地抿上一口,是舒心的清凉,她闭上眼睛,绽开笑容。
“怎么样?”他大声问向她,酒吧的DJ刚好响起。
“这不是白月光”她用手指着酒杯,斩钉截铁地说。
他笑着摇摇头,“不,它是,一样的调制,一样的混合。”
她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由我们的心境而生,同是白月光,却是不同的感想。
匆匆那年,已成梦幻。靖宜常年漂泊在外,只有在那个特定的日子里,她才会去西坪村的山脚下,看看她所爱的那个人。
而天音寺院后的竹林里,风铃随风而响,优雅的男子坐在竹制的屋檐下,谱曲填词,屋内是中草药古朴的味道。他总会在天气微好之日,上山采药,嘴边哼着自己所作的新曲子,而蝴蝶总喜欢落满他药筐的边沿,他爱极了这一幕,如同他所爱的女子从蝴蝶谷翩翩而来。下雨天,他不是在屋檐下听雨,便是去山下的粥店喝粥,等待从远方遥寄的思念和嘱托。
哥哥:
大妈家的孩子多高了?那家伙可以打得过月韵家的小子吗?你要记得教他们两招啊。对了,你什么时候还俗啊?还俗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给你带一百个美女过去。
康子
“又是些废话”每次读完,他总会说这句,而后就笑着看向远方。
而崇尚夜总会附近的书店,多了一位常客,每次他来店里,都会问上一句:“有康子的新书吗?”每次那个女店员总会告诉他没有,因为她希望他每天都可以光临一次,久而久之,他发现了她的“阴谋”,每次去店里,不再问她,而是自己亲自去找找,买上一本康子的书,他便会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一个人读到黄昏。
落地窗前,窗帘没有被撩起的痕迹,安安静静依偎着窗。可门前的邮箱却从来没有闲暇过,它总是忙于接收来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名信片上有着相同的篇章。
江靖树:
你好吗?我很好。
吴靖宜
后记:
终于写完了这部小说,但觉得身心疲惫,就像一个人一下子放空了自己多年的感情。写完这部小说,内心发出了一个急切的愿望,愿相知的人一定相逢,愿相逢的人一定相爱,愿相爱的人一定相守,愿望简单明了,仅此而已。
总觉得18到25岁是一个充满着悲欢离合的年纪,我想25岁以后的我们都会拥有各自的家庭,不再怀念过去,不再执念某人,而是和我们的另一半过着细水长流的小日子。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