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惊蛰有些诧异,因为眼前的人并不是女子。看他怪异的胡子,怪异的发型,怎么会是那个规规矩矩听凭调遣的那个女人?
看他瞪着一双眼睛赛铜铃,两颊气鼓鼓的随时可能爆发,面颊也因为鼓着腮帮子而变得红润,长长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的煽动着。这样的表情,她是不可能会有的……看来那熟悉的声音,也只是相似而已吧。
“你在耍我么!”小胡子怒道。
邯惊蛰骇到,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接连被两个人吼。而且,这个个头看似矮小的家伙,声音还真有震慑力……
拦住再次想出头的侍卫,邯惊蛰挑起眉头,哼笑道:“怎么说。”
“怎么说?您老人家的眼睛是放出气用的?给小爷瞪大了你出气的地方,看看墙上写的字!如果你认识的话。”
锦虹杞很是不爽,开业到现在只有两个人将银子以外的东西扔进押注区,一是邯清铭铭,第二就是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不过,她是不是见过他?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邯惊蛰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大字:为了大家的利益,本店只收金银,用物抵押者,请自行兑换成金银。
“呵呵,好霸气的规定。”邯惊蛰收回扇子,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锦虹杞抱着臂,仰头很是不屑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在身上不断摸索,都快赶上澡堂搓灰的程度,还是没有掏出一文钱,便叹了口气顺了一眼桌上的扇子,“现在的人,就是这么不实在。嘛,若是没钱呢,我还是可以很大方的让你拿破扇子赌一把的。”
邯惊蛰身形一顿,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庄家!朝后面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马上出门去,他也换上一贯的笑,将那把价值连城的‘破扇子’又押回投注区,“好,在下就赌上一赌。”
“十倍开。”锦虹杞随意的准备摇晃筛子。
邯惊蛰一只手扣在锦虹杞的筛子上,眼神颇为犀利,凑近他低声道:“若是赢了你,便带我见锦虹杞。”
锦虹杞耳边温热,身子一挺,竟不小心擦到邯惊蛰后撤的唇畔!两人同时一惊,对望一秒,立刻弹开了眼神。
锦虹杞摸了摸微红的脸颊咽下口水,咳了咳,伸手迅速拾起桌上的筛子,大声道:“咳,那么,买定离手!庄家赔十倍……开!”
“嚯!今天已经连续开了十次大了……果然是有名的庄家啊……”众人一脸颓废,看着自己的钱就这么消失在眼前,很是无奈。谁叫自己不信邪,来挑战这个赌坊的奇迹……
“这位大爷,您的扇子小爷我收下了。”锦虹杞嘿嘿一笑,一扫尴尬,换上一副商人嘴脸,说着就要将扇子收归囊中。
“等等!”
赌坊中众人在大喝中寻去,正瞧见赌坊门开,邯惊蛰身边的侍卫带着一人进门……
“等等!”
侍卫一声大喝,震得锦虹杞小心肝一颤,扇子从手中拍落在赌桌,发出清脆的声响,惹得邯惊蛰侧目查看。
锦虹杞见门庭大开,进来两人。前一个就是眼前男人的跟班,而后面的那个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家伙,不是让他出去换碎银子的贤钰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贤钰,银子换好了?”
“这个还请庄家等会再问,现在有件更重要地事情要问明白。”侍卫抱拳向邯惊蛰,手里攥着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龙爷,这就是那个偷您银子的家伙,人赃并获。”
“什么?”锦虹杞瞪大了双眼,也没想到贤钰会偷别人东西。虽然以前是有前科,但自从和她一起学习经营赌坊,就再也不缺钱,怎么会去偷他的钱袋?
“庄家若是不相信,可以问问。”邯惊蛰撇着嘲讽,暗自打量。看看这个红极京城的庄家,打算怎么处理。
锦虹杞转站贤钰身前,轻声问道,“说说看。”
贤钰一听锦虹杞没有开口就骂,心中缓和很多,咽了口唾液抬头道:“刚出门和他碰上,然后就捡起地上掉的银袋子去花姐姐那里换,结果一掏怀,发现有两个银袋子,刚拿出来想是谁的,结果就被他给捉来了。我碎银还没换……”
锦虹杞明白了为何贤钰会低头,他不是认罪,而是怕她骂。锦虹杞点头,回身向看热闹的人道:“诸位觉得是不是我家贤钰偷了他的钱袋?”
“我看不会,看赌坊生意这么好,日进斗金怎么会在意这么一袋子银子。”
“别那么确定,他们这一行见钱眼开。”
锦虹杞拍拍贤钰的胳膊,示意他放心,“大家说的都对,我们赌坊是见钱眼开,但日进斗金怎么会在意这么一袋子银子。更何况大家在这里支持本店这么长时间也未曾丢过银子,就说明我家贤钰没有动机去偷。”
“呵呵,你这是在包庇自家人么。”邯惊蛰双目炯炯满含轻蔑,漂过小胡子。
“不是包庇,而是说清事实。”锦虹杞微微一笑,令人安心,“这个事情,两个人都有责任。我家贤钰的罪责就是捡取他人物品未及时归还。而你们的罪责是未曾保护好私人物品,再加一条没有问清原因随意扣上偷窃罪名。”
邯惊蛰不语,坐在椅子上暗自打量起这个庄家。口齿伶俐,懂得以退为进,不但保住了自己的人,也同时将罪责的烫手山芋退还给自己。呵,好一个精灵聪颖的人!
“既然银子已经归还,便没有必要弄出罪责这么重的字眼。”邯惊蛰站起身,一笼墨色长发,拾起桌上镶金的扇子,摇步跨出,打算回宫休息。
“站住!”
锦虹杞一看他要走,身子移动挡在门前。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嗯?庄家还有何事指教。”
邯惊蛰眯着眼睛,不自觉去看面前这个小胡子的薄唇,想起刚刚蹭过的清香,似乎还存在于自己的齿间。他还从未对一个男子这般在意,看来需要回宫找妃子‘调理调理’。
锦虹杞汗颜,难道他这么输不起,开始装天真装无邪,装的比自己都能装不成?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爷,您手中扇的可是我仇佳人赢来的扇子。您还真有魄力,打算将它带走?”得瑟中……
邯惊蛰一怔,才想起这宝贝扇子已经归别人所有。笑了笑,不在意,“喔?庄家,能不能打个商量,我把这一袋子银子留下,扇子还给在下。”
“输不起就别来赌。”锦虹杞掐腰,眼睛死死盯着那把扇子,一步也不让。
刚刚他押宝的时候光顾着气没看清,等她看清了之后才发现是个宝贝,要说眼见着宝贝从自己身边溜走,这可不像是她的作为。
邯惊蛰思索片刻,看了看手中的扇子,递给锦虹杞,绕过她的阻拦轻声道:“扇子你拿着就好,若是让在下看见它出现在别人的手里,便要了你的命……后会有期。”
锦虹杞揉了揉耳朵,朝不见的两人翻了个白眼,倚在门前嘟囔:“这么宝贝这把扇子,是藏了宝藏还是美人……”
“皇上,那扇子……”
侍卫很是在意的看了一眼赌坊通明处,是说皇上特别喜欢那把扇子,总是随身携带。这回……
“呵呵,一把扇子而已。”
邯惊蛰眼前出现那张翘着胡子的小脸,瞪着一双大眼,伸手朝自己要扇子时的表情,怎么就那么令人发笑,令人愉悦。若是将他放在身边,会不会是一个好主意?
“你说他去了赌坊,可是真的?”邯清铭铭一身白衣英气十足,长发在千的手中慢慢展开,梳理。
“据探子说,宫中带刀侍卫赶着马车带圣上去了赌坊,还在赌坊惹了不小事端。”
邯清铭铭心中一动,言语中带着关心和担忧:“可是认出了她,将她带离赌坊?”自从大婚之日,他就没有见过她,想要去探望却又没有任何理由。若不是当日邯惊蛰赐婚,他也没有理由去寻她……婚典上他算是时时小心,还是惊动了他的注意,所以才会微服私访的吧?若自己再出现她身边,更能证实他心中所想……他要怎么办?
“没有,锦姑娘如今还在赌坊。只是……”千手中停滞,脑中寻着适当的词语。
“什么。”
听到她还在赌坊,心脉稍稍平整。该想个方法把她夺回自己身边,这样他才不会这么摸不清情况的心闷。
“圣上将手中所拿的扇子,赠给锦姑娘……王爷??”千摸摸鼻子,低却着。
邯清铭铭眼眸顿时闪过凌厉,从凳子上迅速站起身,长发飘摇着踏门而出,乘着圆月清冷的光辉,飞身穿梭在无人的街道。
锦虹杞现在非常犹豫,蹙着个眉头,揪着自己的衣襟,有一搭没一搭的朝前面方向偷看。这个月明星稀的日子,难道很适合与鬼相伴?OH,NO,她还没有活够,总不能死了一次再死一次吧……
“敢问,前面那只,你为何挡小爷的道?”
锦虹杞壮了壮胆子,探头探脑的在白衣身后,小声嘀咕。她很想平静的绕过他,可惜……她走哪都能看见这阴魂不散的白色背影,墨色长发……不会是索命鬼吧?
“锦虹杞,你可是拿了那人的扇子。”背对着锦虹杞的白衣没有动半分,声音清冷冷的蹿进她耳朵。
锦虹杞一勾头,听了个真切。这不是邯清铭铭的声音么?她睁大眼睛,扒拉着白衣的胳膊,打眼一看,还真就是他!装神弄鬼的,害的她心里直突突,“王爷,咱能不能别这么半夜吓唬人玩?我可是干过亏心事,不带这么玩的!”
清铭侧目,长发随夜风起,飘扬在颈间渐起渐落。面无表情的脸庞在泛着清光的月亮下尤为令人心寒,他唇色粉白,皓齿轻轻张合着:“锦虹杞,你可知那扇子为何物。”
额?不就是热了可以扇风,冷了……就摆在屋里当景看,还能是何物?变形金刚扇子版?不会这么雷同吧……
“你知道它是何物?”聪明的抉择,万一是个什么金山的钥匙之类的呢。
邯清铭铭抬头,深深吸了口气,平息胸口的怒气。他怎么会在意这么个笨蛋!难道她不知道邯惊蛰手里的扇子是太上皇驾崩前赠给他的遗物,让他送给他的皇后的信物?她不是已经是废妃了么,怎么就能这么随随便便的接手那把扇子。
“信物。”
信物?定情信物?噗……算了吧,就那男人的样子,虽然是样貌端正,但那牛哄哄的脾气秉性就算打死她一千回也不愿意和他有什么瓜葛。要不……等他再来赌坊的时候就让他用大笔银子换走得了。
“没关系,只不过是赌资,赢来的,大不了等那家伙再来,让他用金银换走。”锦虹杞无所谓的扬扬手。
邯清铭铭转眸,看见她无所谓的表情,毫无表情的他竟然眉头蹙起。下一秒他却置身在她面前,霸道地用手腕勾住她盈瘦的细腰,紧接着抬起右手挑上她圆滑的下颚,淡然的眼神漠视那两条生动的小胡子,和蔓延在她眸中的错愕,吻了下去……
锦虹杞心乱了。眼睛像是失去了作用,只会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冰冷俊颜发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怎么就没有预兆,她的初吻就这样被一个有妇之夫夺走了?
想及此,她恢复的意志终于占领了上风,死死抵住守卫那不值钱地不算是初吻的初吻……
“嗬!哪家鬼怪!缠着我们佳人!看打!”
街道的深处,出现一条露胳膊挽袖子的身影,脚底抹油般向纠缠的两人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