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且的顺利过关并没给心雪带来多少喜悦,因为还有一个大麻烦在后面呢。项伯也算是个有脑子的人吧,心雪回想着《史记》的记载,其实也谈不上,只能说讲义气,而且在心雪来看这还有待商榷。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阅历不算浅,就是不知道心理素质怎么样了。心雪暗自祈祷,等这次平安脱险,她一定要赶紧离开这里,她要去投奔李萱。
不知是为了应景还是什么,乌云将蓝天捂得结结实实,风似乎吹得也更加猛烈了。心雪裹紧衣服,她此刻真的好冷。那种无法控制的颤抖,让心雪迈不开一个步子,只能远远地看着。
官兵们见到项籍这么个庞然大物自然要多看两眼,但是发现他是个痴愚后竟然开始捉弄起他,你一拳,我一脚,还饶有兴致地揪他的头发,项籍根本无力还击,想骂人但是话到嘴边都变成了哼哼声,手不能提,腿不能踢,只能任由踢打,就像无助的卡西莫多,心雪都有点不忍心看,她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但是若不封住他的行动,谁还相信他是个傻子,他应该恨死她了吧。官兵捉弄他许久,项伯在一旁苦苦哀求,官兵也没有罢手的意思。
“姑娘,你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啊。”心雪回头一看,卖首饰的大爷正疑惑地看着心雪,并且朝着心雪看的方向望去。心雪才发现自己一直攥着一支步摇,步摇上的花坠都快被晃下来了。
心雪知道身边的眼睛太多,她现在就是个买东西的,立刻换了副市侩的摸样,“买!这多少钱?”
“二十文钱。”
“这么贵?”心雪盯着步摇看了一会儿,这枚青铜步摇的一头很尖,另一头有一个很精致的菖蒲花坠。就在心雪还准备和店主交流地时候,眼前的店主有些恐慌地看着心雪身后,整理首饰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心雪吓得有些不敢回头,后面有秦兵?难不成那两货被拆穿了,不对啊,哪有这么快啊。怎么连个声音都没有啊。心雪也不太敢向城门看去,问道:“老板,便宜点啊。”
老板的头从右边缓缓转到左边,心雪才意识他肯定在看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已经不再自己身后了。心雪谨慎地转过头,眼前一个打着伞的人向城门飘去,他真的是用飘,心雪完全感觉不到他的脚对地面的压力。心雪伸出手,虽然天暗但是也没下雨啊,这人未免过于未雨绸缪了吧。伞遮盖了他上半部分的身体,就像一个大锅,纵然如此,也可见他颀长的身体,泛着淡黄的绸缎上绣着精美的图案,衣尾处有天蓝色的钩编。穿着白靴的脚似乎只是轻轻地漂浮在大地上,心雪心里有些不太美好的感觉。而且所有人似乎都在盯着这个人看,众人的脸上竟然都是惊奇的目光,甚至有的人害怕地跑开了,就像躲瘟神一样,项伯一回头表情也是一怔,而且还带着惊慌。
难不成这么美的背影转过身真的丑成鬼。心雪舔了舔干涩的上唇,这样也好,这么惹眼的人应该也可以分散一下秦兵的注意力。果然,这个人直直地向城门走去,秦兵被惊动了,捉弄项籍的官兵停了手,盘问项伯的转过身,向男子走去。心雪在心中暗喊道,你们两个倒是快走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但是项伯就像被冻住了一般,心雪真想冲出去扇他两个耳光。
但是突然间,心雪愣住了,凶神恶煞的秦兵突然弯腰作揖,心雪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在秦兵的指引下,伞兄移到项伯的跟前。秦兵特意将画卷放在二人身边,心雪看不见二人,那把该死的“锅”挡住了他们。
心雪突然觉得自己的双脚前所有的沉重,心也像灌了铅一般,此时她已经不再颤抖。她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如同一滴滴落在地面的雨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突然笑着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该自戳双眼了。”
项籍经过心雪的折腾,已经抖的十分厉害,再加上止不住口水,浑身的疼痛,再不解除这几根针,他恐怕真的要废了。纵然这些官兵对于他这个面相痴呆,口水如山泉的人百般捉弄,受尽屈辱,但是并没有威胁到他。虽然其中一个颇有微词,拿着画像指指点点,但是就差那么一点,他们就可以出城了。
眼前的男子皮肤惨白,银色的头发松散地系着,聚集在一起的发丝泛着悠悠的蓝色。在垂散的发丝里有一只杏仁一般的右眼,充满了警觉,而与之对称的另半边脸上,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少了些灵动,却更加的诡异。细细一看,原来那只眼睛雕刻在一块金色的面罩上,那罩子遮住了他四分之一的面孔。虽然穿着浅色的衣服,但是他的白让他的衣服显得有些深了。
项伯立刻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何许人,他这条命怕是不保了,他藏在袖间的一只手已经揭开了小药瓶的盖子。项伯看着男子微笑着向他们走了过来,他打量了一会儿项籍,对着画卷皱了皱眉。
项伯哆嗦着对男子道:“吾儿自幼偏瘫,虽然生的高大威猛,但是绝对不会做伤害他人的事。”
“哦,是么。”男子终于说话了,由于脸色苍白才凸显出有些血色的嘴微微张合,传出悠哉悠哉的质疑声,男子用他的独眼盯了项伯许久,项伯连大气都不敢出。长长睫毛下黑色的眼珠就像一个黑洞一般,似乎凝滞了项伯身边的一切。项籍见项伯快要挺不住了,赶紧在一旁直哼哼,并且撞击项伯,疼痛让项伯回了神,赶紧安抚激动地项籍,身边的秦兵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欲冲到男子前面。
男子后退一步,又看了两人一会儿,微笑着说道:“好了,你们走吧。”
听到这话,项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躬身弯腰地道谢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说着项伯拖着满脸积怨的项籍向城门走去。
撑着伞的家伙一动都没动,一个官兵也进了伞中,二人似乎再商量什么,秦兵会意,立刻招呼了几个小兵向城内冲来。
伞缓缓转了个方向,散落的银发拂过苍白的脸,那只精致的独眼如同一面镜子将眼前的一切收容其中。街道上的幡旗飘动,这座城池一夜之间已然退去繁华,人们的惊讶、恐慌、厌恶他已经麻木了。首饰摊的老板瞄了一眼他,赶紧撇过脸,摆弄自己的首饰,他惨淡的摊前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