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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别离亦难(1)

夜色笼罩,小雨淅淅,已是六月底的天气了,这雨竟是如春雨一般。房檐边滴滴答答,声音清脆。

傅府的侧堂之中灯火明亮,除傅丞相外一家子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围在桌边享用晚饭,堂内异常的安静,气愤压抑。本来是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庭晚宴,一家子人高高兴兴的聚一聚,可是这傅小少爷偏偏扫大家的兴致,一桌子的美味珍馐他硬是不动一下筷子。

“我没胃口,你们先吃着。”他终是在人群中坐不住,又嫌身边的小侄子小爪子老往自个儿身上蹭,起身便准备离开这无聊的家庭晚宴。

明明今儿这顿晚宴是给小少爷接风的,他若不吃,大伙不是没了兴致。

“放肆——”傅夫人怒道,“你给我乖乖地坐下,没胃口也得吃。”

“我真不饿,不饿怎么吃的下去嘛。”一天没吃顿正经的饭了,他如何不饿?可是谁让他有严重的洁癖呢,在傅府他又不能胆大妄为的胡闹,跑去厨房亲自监督让厨子们炒菜做饭,况且,一想到在人间的日子以后可能没那么容易跟蓝小姐相见,他的心情就不爽了。

“不饿也得吃,我还就不信了,离了那个妖女你就不能吃饭、不能生活了。”傅夫人气得浑身颤抖,狠不得一个巴掌扇过去,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打清醒了。真是生了个孽障,以前聪慧懂事的跟个文曲星下凡一样,如今,是扫把星投胎转世了吗?

还是以前太宠着这孽子了,宠的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了?都说人啊,变坏容易变好难,还真是这样。

傅夫人一阵后悔,那会儿真不应该那么宠着这孽子,唉,悔之晚矣!

“诶,您还真是说对了,我离开蓝小姐还真就茶饭不思了。”

“你”

“母亲”

傅夫人抬手正要打下去时被大儿媳拦住,劝道:“三弟还小,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几天糊涂呀。母亲消消气,三弟不吃就不吃,他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等饿了他自然会吃的。”

“是啊母亲,您就任三弟闹吧,他总会有长大的时候。”二嫂也帮腔,就连傅小少爷的侄儿也帮忙道:“祖母,三叔不吃我多吃点,您就别逼着三叔吃饭了。”

“你们哼!”傅夫人一屁股坐下,喊道:“吃饭吃法,都快被你们气死了。”

“您何必呢,该管的时候不好好管”傅二公子准备冷嘲热讽几句时被他夫人暗下踢了一脚,他只好闭嘴。

厅内正折腾着,门外一名家丁来报:“夫人,那位蓝小姐来了,说是来跟小少爷道别的”家丁话还没说完,傅公子立马飞奔了出去,差点没把站在门口的家丁撞到。

“看看,这孽子,一听到那妖女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傅夫人气得差点晕倒,被大儿媳扶住,“母亲可要当心身体啊!”

“扶我出去看看”

“是!”两名儿媳应了,撑着伞,丫鬟在前提着灯笼,一众人来到前院。

雨下得比最初的大了些,蓝小姐和蒙唤都没有准备伞,二人下了马车便被雨淋湿了,再等了这一会他俩的衣服全被湿透。

“幽幽——”傅公子跑出门来,也被雨从头到脚淋了个遍,但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到在下雨似的,直至走到门口的光亮处,看到蓝小姐像从浴池中刚出来的一般,头发和脸上都滴着水,衣服全都沾在了身上,身体的曲线一览无余地展现了出来。

“幽幽——”傅公子欣然地笑了,过去握住蓝小姐的手,“听说你是来跟我告别的?难道你要回去了?”

“不是,笨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难不成真把自个儿当成”忽地她瞄见躲在大门后的傅夫人和一众儿媳丫鬟,便又改口道:“当成我的恋人了么?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因为你爹是丞相,位高权重,我只不过是想成为你家的儿媳,那样那样就可照应到我蓝府各处的生意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你们这些官宦弟子有什么好的呀,个个风流滥情,三妻四妾,没一个好东西。”她抽泣,佯装出一副哭腔,瞥了眼一旁的蒙唤,继续道:“还不如嫁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男子呢,至少比你钟情。”

她拉蒙唤来本来是说她移情别恋喜欢上他了,可是这会儿又偏偏说不出口了。

“不,盼盼,我对你的真心可是天地可鉴的呀。真的,我是真的爱你。”

入戏可真快,演的这么像!蓝小姐快要笑出来了,还好天下着雨,又是大晚上的,门口的两个灯笼也照不清他俩真切的表情。

蓝小姐觉得好玩,更加来劲儿了,“我不会相信你了,你若是真的爱我,怎么不娶我,怎么还会跑去怡香院找冷如依?是,冷如依多好啊,闻名四方,众公子哥不惜抛千金换她一笑颜。你也是公子哥儿嘛,应该的,应该去凑那个热闹,听说后来你还成为她的蓝颜了,听说你俩还挺志趣相投的,这样不是很好吗,那你娶她好了。”

“没错!”傅夫人忽地踱了过来,避在雨伞下,笑道:“蓝小姐还真是善解人意,我儿子是跟冷姑娘很合得来,我们已将冷姑娘接了出来,过几天就要给我儿子举办婚礼呢。”说着拍了拍手,随后,冷如依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冲傅夫人盈盈一施礼,“见过夫人。”

“快快起来,过几天你就是我傅家的儿媳妇了。看你这个消瘦样,这几天在府上可要好好养着。”傅夫人笑容和蔼,俨然是婆婆对未过门儿媳的口吻。

蓝小姐和傅公子这下可懵了,望着冷如依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冷如依何时出现在傅府的?她又如何站到了傅夫人一边,还答应做傅家的儿媳?

不过两人千百年的梦仙可不是白当的,他们当然明白,狐狸到底就是狐狸,该狡猾的时候还是很狡猾滴。

蓝小姐继续演,决绝道:“好,傅公子,如此甚好。从此你我永不相见,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我们后会无期!”说罢扯了一把蒙唤的衣袖,便钻进车厢内。

“盼盼”傅公子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蹲在雨里大声痛哭。

雨越下越大,傅夫人心疼自己的儿子,命家丁强行带傅公子回屋,并让冷如依陪着去伺候。

夜色如墨,空阔的街道唯有一辆马车行驶的声音。“哐哐哐哐”响彻在沥沥雨声里,模糊不清。车内,蒙唤一个劲地责备自己,“蓝小姐让我去帮忙,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没想到却是这等拆散好姻缘的事情,我真是不应该去的。我看你心里明明是在乎着傅公子的,傅公子也对你那么好,你跟傅公子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蓝小姐双目微闭,对于蒙唤的话完全是没有听进去一样。她有些冷,嘴唇都紫了,可她不愿在这陌生的男子面前展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来。她双手兰花指打坐,一动不动,思想空洞,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想快点回到怡香院,然后泡个热水澡,再就睡到明天自然醒。

“哐哐哐哐”蓝小姐的耳朵动了动,她猛地睁开眼睛,倾身揭开马车的窗帘探头望去,似乎对面也驶来了一辆马车。随着马车的声响越来越清晰,蓝小姐看见马车的主人也揭开了窗帘望着这边。

两辆马车擦身而过之际,那辆马车停了下来。揭帘探窗之人是傅丞相,他笑道:“蓝小姐果然讲信用,好,我身为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也是讲信用的。你放心吧,你爹我已经派人送回家去了。”

蓝小姐微一点头,没有说话,放下窗帘复又躺下身去。

这就是人间,这就是权贵,这就是所谓的当官的。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可让老百姓死,亦可让老百姓活!

回到怡香院的时候包老板在邀月阁等着,早就吩咐下人给她烧好了热水。

还算这没良心的有时候也有点良心!蓝小姐泡洗完毕,包老板像掐着点似的找来了,进门就问:“幽幽,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怎样,我跟娇媚娘演了场诀别的戏就可以了呗。”蓝小姐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面上的神色又恢复到以往的冷漠淡泊。

“傅丞相把白莹抓走了。”包老板略显着急,千百年来,他都很少为什么事着急担忧过,这次为了白莹的事也算是折煞了他老人家。

“我知道啊,人家过几天就要跟傅公子成亲了,然后就是傅家的儿媳妇了。”

“这不胡闹嘛,她还想不想报仇了!”包老板有些恼怒道。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只狐狸精,人家可是狐狸诶,你替人家瞎操什么心。”蓝小姐道,擦的头发不再滴水了,便打发包老板,“我累了,想睡觉了,你走吧。”

“我还有话对你说”

“说!”

“怡香院被官府的人封了,以后都得封着了。”包老板垂下了头,感觉自个儿这个老板委实当的失败。在如梦境当了千百年的老板,如梦客栈从来没出过差错,这次在人间竟连这么个怡香院都经营不好,他实在是对不起他的这个替身啊!

“封了就封了,反正你又饿不死,先给那些姑娘一点钱花着,等开封了再赚呗。”蓝小姐冷淡淡地说道,乍一听起来感觉是个好主意,可细细一想,包老板诈尸道:“咳,这主意损的,我哪有那么多钱养活那么些个姑娘,还有怡香院别处的人,加起来好几百口子哩。”

“真麻烦,睡觉——”蓝小姐一把将包老板推出门去,关上门任由包老板怎么敲门都不放他进来了。

这一晚上蓝小姐睡得格外沉,许是真的觉得累了吧,在如梦境的日子太过轻松。一大早起床,她打开窗户,清凉的风迎面而来,空气清新湿润还带有树木绿叶的味道,呼吸着使整个人精神为之一爽。

蓝小姐伸了伸懒腰,看今日天气不错,便打算回蓝府一趟,去看看她那个“爹”。她刚洗漱完毕就听到有人在敲门,“幽幽啊,今日到哪儿去逛呀?要不要我陪你?”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去了个傅公子又来了个包老板。蓝小姐打开门,转身去干自己的事,“这人间也没什么好逛的,今日我回蓝府,去看看蓝老爷。”

“好啊,一起去呗。”包老板也不进来,身体倚在门上,慵懒地看着蓝小姐收拾东西。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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