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云曦将该抄好的佛经送给陆丁香一份,令狐无敌一份,烧给令狐哲得母亲二娘赵幽梦一份后,便吩咐侍女们下去休息,自己独自熄了灯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对着月亮发呆。
“我的妹妹将来一定会嫁一个全天下最好最帅的男人,到时候哥哥就没有忧心的事了。”
“曦儿,别闹,要有女孩子气好不好?”
“曦儿,你啊你,一切有哥哥,你安心学习,不是说过以后学成了要帮助哥哥的吗?不要食言哦!”
“曦儿不哭,我的妹妹最好最可爱了!”
“……”
“……”
哥哥,明天妹妹就要上演一场全殇京最大的笑话了,那时,妹妹就摒弃令狐曦这个名字,以陈云曦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所以哥哥,请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有啊,不要忘记我,拜托你,千万不要忘记我。
次日一早,不管是令狐府还是许府都闹得人仰马翻,一方是全家上手打扮新娘子,另一方却是全家张牙舞爪到处找人。
“老爷,醉红楼没有找到大少爷!”
“老爷,爽心斋没有找到大少爷!”
“老爷,全府没有找打大少爷!”
“老爷,杜庄酒酿没有找到大少爷!”
“……”
“……”
“这个混账,到底跑去了哪里?”许老爷怒不可和,而此时他口中的混账正翘着二郎腿躺在许府的阁楼上晒太阳呢!
一身鲜红的嫁衣穿在身上,云曦觉得那是一种无言的讽刺。曾经幻想过有一天穿上自己设计的白色婚纱,由父亲陪同着踩上红地毯,和心中的那个他一起站在神的面前,接受神的祝福,可是呢?前世的自己为了报仇,以阴谋者的身份嫁人,最后落得个与仇人同归于尽的下场,而今生,自己还要以阴谋者的身份重走这段路么?不,才不要!
任由着爱儿等人在自己脸上头上捣鼓着,云曦只是淡淡地出神,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这样淡漠疏离的气场不应该是一个十几岁的新嫁娘该拥有的。喜娘一边不停地说着吉祥话,一边偷眼观察着云曦的表情,但她终是失望了,因为云曦的脸上始终刻着无所谓这三个字。
陆丁香站在云曦身后,喜滋滋地打量着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儿,时间过得真是快,转眼女儿也要出嫁了。觉察到身后的目光,微微侧头,看着面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妇人那双好看的凤眼中折射出来的除了是对女儿出嫁的不舍外,更多的是满满的欣慰和祝福,云曦看在眼中,心中莫名的升起暖意。“娘,以后我不在你的身边,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将来女儿还要接你去过好日子呢!”“傻丫头,哪有丈母娘去姑爷家住的道理?”丁香拉着云曦的手,满眼的笑意。
令狐曦对不起,我不能为你守住你应有的一切,但是,请你放心,我会为你守住你想守护的人,这也算是为了我,一缕异世孤魂占住你身子的报答吧!
“小姐,吉时到,迎娶的人己经进门了!”喜娘不由分手将一个苹果塞到云曦手中,爱儿见了,也忙将挽在手中盖头蒙到云曦头上。忽然被遮住了视线,云曦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唇边扯出一抹苦笑,暗道:令狐曦,从今日起,你就真的去了。
许家奇看着从屏风后由喜娘用红绸牵引出的红衣女子,虽然看不到长相,但是那身段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那周身的气质,一步步走来,仿佛是从远古走来的无上神女,洒脱随性。
“等一下!”
就在喜娘将要把手中的红绸递到许家奇手中的时,清冷的声音在热闹的人群中炸响。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蒙着盖头却车声叫停的新嫁娘,目光中或多或少带着探究和不解。
“公子可是许家宁?”
云曦再次出声,众人听闻都倒吸了一口气,更有甚者,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许家奇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向着云曦虚抱一拳,回到:“很抱歉,大哥有事耽搁几日,还望大嫂见谅!”在许家奇眼中,令狐曦只是有着皇商之女身份的花瓶而已,就算长得再美又如何?没有才华,只有皮囊,时光终究会将其变成枯骨的,而且在心中也有些不耻面前这即将过门的大嫂,想是认定了云曦不会反驳一般,举止虽优雅有礼,但言语却不甚恭维。
云曦隐在盖头中的眸子蓦然一冷,随即冷笑道:“本姑娘有言在先,当日来迎娶的必须是许家宁,许伯伯和伯母也以点头,不知今日反悔,是何道理?”云曦顿了顿,周围所有人都禁了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身嫁衣的云曦,只听云曦接着说:“是许家不在乎自个儿的声誉,还是落我令狐家的面子?”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当今世道,除了皇上,就是皇子们来这令狐府都要礼让三分的,毕竟令狐家是皇家的金主,不能得罪的。
许家奇惊讶地挑眉,抬眼正视云曦,就算躲在盖头下面,云曦也感觉到了对面传来的两道目光,充满了探究的味道,像是要活活看穿自己一般。咬咬牙,伸手便把盖头扯了下来丢到一边,目光扫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面前的许家奇,并没有找到那第二道视线,心中纳闷,好看的眉峰也不自觉地聚到了一起。
令狐无敌见云曦如此,心中一震,这个在府中自己甚少关爱的女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又是从什么时候起,退却以往的青稚,变得这般优雅,那身大红的嫁衣仿佛只因她而存在,就为了衬托出她的倾国倾城,这,还是自己那个没有丝毫优点的女儿吗?
“爹爹,女儿今日不能嫁!”
就在令狐无敌怔怔出神时,云曦已经对这主位,跪倒在地,眼含热泪地望着稳坐在主位的男人,固执地请求。
“胡闹!许家提前送来血貂以表诚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快快上轿!不要坏了令狐家的名声!”令狐无敌摔下手中的茶杯,厉声呵斥着。
云曦祥装惊讶,满面痛楚,大声说道:“许家代人迎亲才是坏了令狐家的名声啊!”见令狐无敌一脸怒容地望着自己,云曦为自己身子的正主悲哀,这就是父亲?为了另一个女儿而断送同为骨血的另一个女儿的幸福?“父亲,当真要我上轿?”云曦不死心地追问一句。
令狐无敌摔袖,背对着云曦冷哼一声,云曦顿时死心,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唇边扯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抬手便把头上重重的凤冠取下丢到一边,接着就开始脱身上繁重的嫁衣。丁香从云曦扔凤冠的惊骇中回过神来,见云曦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惊的忙上前扯住云曦的手臂,骇然问道:“你在做什么?当众宽衣?成何体统!”
“娘,许家代人迎亲,女儿嫁过去哪有地位可言?与其那时丢令狐府的脸面,不如今日一并丢个够吧!”云曦睁大眼睛,满脸的委屈,看的丁香心里一阵阵的疼。
“孩子,出嫁从夫,就要守着夫家的规矩。”丁香一边劝着,一边与同样震惊且一脸不忿的爱儿为云曦打理嫁衣。
“娘,我还没嫁呢!”云曦不满地反抗着。
“啪!”
云曦头上仅剩的玉簪子随着云曦甩头的动作飞了出去,掉到地上,碎了。云曦如黑缎子一般的及腰长发完全散开,遮住了一半的脸颊。云曦抚着脸颊,清澈的黑玛瑙般的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掌掴,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混账!只要你是令狐家的人,就给我滚进花轿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令狐无敌指着云曦的鼻子,仿佛不能容忍一般,厌恶地看着云曦,那眼神,仿佛是地底下沉浸千年的寒冰冷铁,瞬间就可以将人冻住。
令狐哲和令狐玥见云曦挨打,表情不悦,但玥还是拉住想要上前劝阻的哲,对着哲不明就里的明眸,轻轻地摇着头说:“哲,不能管,你姐姐知道她要做什么!”哲听了,虽然担心轻抚面颊,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的少女,仍坚定地点了点头。劝住弟弟,玥抬头看着大厅中央一身嫁衣的女子,唇边渐渐浮出一抹笑意,心中暗道:“七妹,也许你一直在隐藏着最真实的自己吧。”
云曦松开手,昂起小脸,将脸上红红的五指印暴露在众人面前,收起所有的不满委屈,天真倔强,平静地看着令狐无敌,浅笑道:“如果是令狐家的人就一定要受这样的屈辱,那么,从现在起,我就不再是令狐家的人!”云曦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在众人的耳边回响好久好久。
“逆女!既然你不稀罕令狐家,那么现在立刻从族谱中将你除名,马上给我滚出去!”令狐无敌盛怒,完全不顾在场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唤来小厮去取族谱,当着众人的面,将令狐曦三个字划了下去。
丁香见了,全身颤抖,见令狐无敌将要提笔,忙松开云曦,上前扯住令狐无敌的袖子哭道:“老爷,曦儿还小,不懂事的!”说着,就要跪下去。
“娘,你做什么!”云曦上前一把将陆丁香扯起来,扶着她的双臂尖叫道:“十多年了,你仍然这样!娘,太软弱会被欺负的!”与此同时,令狐曦的名字彻底从令狐家的族谱中消失。
“可是曦儿!”丁香的话还未出口,就见云曦喷火般的眸子望着令狐无敌道:“我可以走,但我娘是你的女人,对她不好,你还算什么男人!”继而又环视大厅内所有的人,视线落在楚阑珊的脸上,满面认真,语气肯定地轻声笑道:“三年之内,我会让全国商号有我一席之地,五年之内,我会成为商界翘楚,那时我会回来接我娘,如果她受苦,谁都没有好日子过!我陈云曦说道就会做到!”
望着云曦眼中的决然,丁香明白女儿心意已决,自己是劝不回她的,心中暗暗焦急,眼中不禁落下泪来。“娘,曦儿不孝,但请娘相信曦儿,拜托了。”云曦为陆丁香擦去泪水,诚恳地望着面前的女子,这一世有她将母爱尽数倾注,自己还是很幸福的。
退去绫罗绸缎,换上粗布衣服,长发披散着款步走进大厅的云曦,在众人惊愣的目光中跪下,向令狐无敌和丁香叩了三个响头,起身,默默向门外走去,走到许家奇身边时,云曦的脚步微微一顿,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对许家奇说:“利用了你,对不起。”许家奇愣怔着,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木槿花香。
“七姐!”
“小姐!”
云曦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哲一脸悲伤的样子,爱儿哭红了的双眼,只是笑了笑,轻声安慰:“哭什么呢?又不是再见不到了。”
“姐姐!”哲低下头轻唤,手死死地攥着云曦的衣角,倔犟地立在云曦身边,用微弱的声音嘟囔着:“不要走,不要离开哲。”云曦听着,原本闪耀着璀璨光泽的眸子漫上了一层雾气。
“爱儿,我把我娘和弟弟交给你了,照顾好他们,我会感激你的!”云曦微笑着说完,不再眷恋地转身快步离去。丁香望着云曦走远的身影哭的肝肠寸断,爱儿和哲在一旁轻声抚慰,爱儿看着自家小姐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心中低语:求神佛保佑我家小姐,平安顺遂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