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生正在完结。
忽然好大一阵风,打得窗上的月影纱快要脱落下来。阿瑾忽然感到了希望的来临,用尽力气向门口望去。
门开了,闯进一个青色身影,扑到她的床边。
她终于笑了:“你来了。”他说:“是,我来了。”她便笑着闭了会子眼睛,许久,又说:“照顾阿姐。”
“好。”
“不要怪我父王母后。”
“好。”
“不要哭。”
“好。”
“不要想我。”
“……不好!”
这样想着过去,不觉已是天明。昨夜的乌云未散,红日已生。朝阳如金,扬扬洒洒,镀水镶云,华贵不可方物。
即刻便要走。
卫遥小心卷起阿瑾的画像,慕瑶与小安已经打点好行装,一个白纱遮面,一双眼露在外头,美则美矣,却极其无神,似是生无可恋;一个黑衣黑裤,头戴黑纱斗笠,手上亦是严严实实套上一个黑色薄手套,不让一分肌肤露在外头。卫遥锁上门,大踏步向前走去。
五年,第一次出远门。一只蝴蝶翩翩飞过,小安笑着跑着去追。慕瑶的目光随那蝴蝶飞远,却见桃源谷草长莺飞,春。光大好。
又是一年春分好时节。
四月,宓州。
宓州城墙高跺,一条绿水穿城而过,款款流入天际。苍穹垂地,举目澄澈。
三人正要进城,旁边马道上忽有一人打马而过,白衫衣乌木冠,腰悬一口钝剑,气度非凡。
慕瑶便看了他一眼,岂知慕瑶看向他时,他亦向慕瑶看着,若有所思。
慕瑶当然不管他在想什么,慕瑶只想这人是谁。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她一看,便知那人骑的乃是楚国未亡时,她皇室专用的纯种宝马,此时却被骑。在。这。人。胯。下。再看那人服饰看似简朴,袖口那滚金的绣艺却是顶尖的好,那纹路也是自原先楚国民间有名的绣匠手中出来的,那人一身的好东西,却有大半是出自楚国。她以一个公主的记忆判断着这人,但最终却只得来一种国破家亡的悲戚与愤恨——那原是楚国最为尊贵的东西,此时却被眼前这个不知名的纨绔子弟任意享用——或说是践踏也不为过。若非她此时尚未长出牙口,只怕这道上便听不到马蹄声,只听得到她咬碎银牙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