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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魔煞元凶

龙元之伤转嫁到叶天骥真身上之后,伤势由内潜转为外露,疗伤便显得较为容易。留在通灵阁的第二个晚上,在烨航的指点下,他的伤势已基本痊愈。依照元婴期的入境心法,叶天骥开始了对修真境界的又一次提升。

自叶天骥进入通灵阁以来,炫明并未停止对书阁之事的追查。他也把排查的范围定在新弟子中,在武技课上,让新弟子们相互交手,观察他们的真实功力和进境。书阁的牍板所记载的都是元婴期之后的功法,之所以禁止弟子进入,就是怕他们抗拒不了高层功法的诱惑而越境练习。之所以没有对书阁采取监察措施,是因为他还不想这事闹得全岛皆知。

然而一天多的时间,炫明并未发现有任何弟子出现越境练功造成的走火入魔之像。他并不心急,潜入者并未破坏书阁中的牍板,显见是不想留下痕迹以便长期窥探。牍板的心法对修真者来说是无上诱惑,来了一次就必有二次。再者,炫明心中对叶天骥还有一点怀疑,他真希望叶天骥能对他说“这事是我做的”,这样,至少与修魔者的潜入相比,并不会对北堂造成危害。

樊玉和烁凌仍在逐一拜访新弟子,他们已经扩大了调查范围——凡是平时有可能接触到新弟子的同门,都在这范围以内。

两天没有见到叶天骥,通灵阁里根本透不出一点消息,研儿心急如焚——为防止干扰,烨航将叶天骥的传音珠都封闭了。她在早上一直在木屋区的东面活动,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人。在一无所获之后,按照自己昨晚就想好的计划,她悄悄地潜伏在林间灌木中。这片林,离木屋区有数里之遥,正是通往书阁的必经之路。独自在灌木林间潜伏是极其枯燥的事,但是身边没有叶天骥,研儿本就觉得做什么事都是一样无聊。

樊玉和烁凌忙了大半个早上,也没有新收获,回到屋里又商议了会儿,却不见研儿来碰头。樊玉从怀中取出联系研儿的传音珠,输入真气,朝珠子说道:“研儿,我是樊玉,你在哪儿?”

“我在木屋区外的林子里。”研儿在传音珠里的声音清晰地传给樊玉。

烁凌急道:“她说什么?”第三者是听不到传音珠里传来的声音的。

樊玉道:“她在你们前次伏堵宇文正的林子里。”

烁凌皱眉道:“也好。你告诉她小心点,离远点,万一遇上书贼不要现身。”

樊玉照烁凌的话交代了研儿,研儿苦笑道:“别担心了,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一会儿,下堂的武技堂课要开始了,我马上就回去。”

日头快爬到头顶,下堂的武技课是排在中午时间的,樊玉和烁凌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叶天骥此次在通灵阁的修行有惊无险,终于在金丹后期圆满完成了全身元气的大贯通。烨航颔首微笑,解去了为叶天骥设置的护法罡阵。

武技课马上要开堂了,研儿从灌木丛中站起,便要返回木屋区。

正在此时,一条人影向书阁方向急掠而去,研儿急忙伏身。武技堂主炫明此时是不可能来书阁的,而那人影绝不是烨航。她知道这应该就是书贼了,但那人身法奇快,根本就来不及看清他的面目。

研儿顾不上太多,一心直想看清那人模样,便起身随那人向书阁奔去。

那人极是警觉,数次停下,却没有回头。研儿也几次藏身,不敢出一口大气,此时她已看见那人穿着黑绿麻衫,因距离太远,又有树木相隔,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脸。

直跟到书阁之下,那人不见了踪影。研儿在树后藏了一会儿,仍未听见动静,心中诧异:“难道此人并不是要来书阁的?”

武技课马上就要开堂,她转身按原路赶回。

不料,刚才跟着的那人挡在身前,阴冷冷地道:“为什么跟着我?”

研儿回头直视那人,道:“原来是你!”她早知书贼便在新弟子中,但一见之下还是出乎意料。

那人的修为远胜研儿,因此发觉研儿跟踪后,料定自己已被发现,直至到书阁下打了个转,绕路潜回研儿身后,才确定并无他人。

那人道:“你在这儿又是干什么?”

研儿道:“骥哥因为书阁之事被烨长老关在通灵阁。你跟我回去见烨航长老吧,我们会替你求情的。”

那人倒有些诧异,道:“想不到烨航已知有人来过书阁,我还以为够小心了。这些老家伙,口风也当真是紧,我竟没有一点察觉。”

研儿听他口气不善,根本就没有跟她回去的意思,心想大错特错。她本以为是弟子为偷窥高深功法而潜入书阁,没想到这人言语中却对烨航等完全没有尊敬之意。她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道:“小姑娘其实挺聪明的,就是太嫩了些。我是冥域大魔使冰绝,今日你能死在我的手里,也算不冤了。”

研儿一听他竟是冥域大魔使,知他修为不下于元婴期,自己纵然有心逃走也已没有可能,心头反而平静下来,道:“真真假假,好歹我们也是同门一场,你动手时利落些……我的母亲远在千里之外,我想和她最后说句话。”说着,便拿出传音珠。

冰绝随杀手团潜入情境后,负责化名潜入北堂,因此对青境的情况也做了详细的了解。他也听说过传音珠,但对它的使用并不清楚。此时虽然杀心已起,乍一看到传音珠,也不禁一呆——有时,人的好奇心会胜过一切欲望。

冰绝罡气暗运,只待研儿稍稍透露出他的行踪,便出手毙杀。

研儿见冰绝眼中凶光毕现,知道机会一纵即逝,向传音珠输入真气。此时,她已知必死,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只有那一个朝夕相处、魂萦梦绕的骥哥。一行清泪,自研儿的眼中面颊而下,凄美异常。

叶天骥的护法罡阵一被解开,便问道:“烨长老,我到通灵阁多久了?”他在这二十个时辰中,都在全力与龙元相抗,精神封闭,竟不知昼夜更替。

烨航笑道:“一天两夜,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叶天骥没料到时间竟如此之久,拿出传音珠,想告知研儿,让她放心。

传音珠此时尚未输入真气,却已开始放光,里面传来研儿的声音。

“研儿爱你……记住研儿吧,她永远……和你在一起。”

叶天骥越听越不对劲,隐隐听出她的语气中带着绝别之意,急道:“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书阁……”研儿的声音嘎然而止。

这一声显是被旁人所断,叶天骥知研儿必在极度危险之中,霍地站起,向通灵阁门外冲去。

未过门槛,迎面一个罡盾向他罩来,力道强横,前所未见。叶天骥龙元合体,已今非昔比,闪身让过,仍是朝门外冲去。那罡盾一压不中,便消为无形,竟收发自如。

“炫明,住手!”烨航制止了炫明对叶天骥的攻击。刚才炫明在武技课上点卯,发现研儿不在。弟子因病缺课,也是常事,但他询问了与研儿同屋的女弟子,仍是不知下落。他心知研儿与此次叶天骥书阁之事关系密切,因此不敢怠慢,堂课也暂且撇开,直奔通灵阁而来。孰料甫一进门,便看见叶天骥长身暴起,直向他冲来。猝不及防之下,罡盾出手,到烨航出声喝止之时,他也看出叶天骥并无攻击他的意思,便收回了罡盾。

烨航此时心中也是大异,他刚才并未听见研儿在传音珠中与叶天骥说了什么,但叶天骥在他面前突然抢门而出,必是事关重大。他取出金轮,对炫明道:“跟上叶天骥。”

其时正值正午,北堂弟子们大多在木屋区的空场上,却见空中嗖嗖几声,一前二后,三条人影御剑直往空中划过。后面两人,依晰便是大长老烨航和武技堂主炫明。除有大事发生,否则不会劳动两位师长御剑出阁,顿时,众弟子一片哗然。

樊玉和烁凌忙了一个上午,却颗粒无收,正在郁闷之间。烁凌忽然道:“我们自认对新弟子的排查都做得很细,却没有一点结果,难道是最初的范围限定就出错了?”

樊玉从未象烁凌那样严谨地考虑一件事,随口道:“也许,那人便在我们的排查名单中,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

烁凌听了樊玉的话,细细思索,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他?目前只有他的行踪我们得不到一点线索。”

樊玉问道:“谁啊?我们每个新弟子都查过了啊。”

烁凌道:“你还记得宇文正吗?他每晚都离开木屋,是以不会知道同屋的行踪。可是我们就是没有继续查过他的同屋扁鹤啊!”

樊玉一拍大腿,道:“正是如此。”

二人正为这点突破欣喜之际,也看到了叶天骥等三人从空中御剑而过的情景。

烁凌一怔,叫道:“不好,是书阁方向!研儿出事了!”

研儿听到叶天骥关切的声音,只来得及回了“书阁”二字,便被冰绝的灰色罡气击中。传音珠本就刚脆,立时碎为几块。

冰绝却并未取她性命,问道:“不必多说了。你刚才是和谁说话?”

罡气期修真者在冥域大魔使的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冰绝只是轻轻一挥,研儿便身负重伤,完全没有了逃生的机会。

研儿没有回答冰绝的问话,她还在回想叶天骥刚才急切的声音,“他心中是爱我的,他心中是挂念我的,我知道,我听得出来。”一缕鲜血自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冰绝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行踪已被研儿透露出去,便消去了击杀研儿的想法,他要等一等,若真是行踪败露,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弟子,便是他手中的人质。

空中几声长啸,研儿没有回头,泪流满面,对冰绝悠悠道:“他来了。”

御剑而来的正是叶天骥。冰绝抬头一看,大惊失色,一把拉过无法挣扎的研儿,罡气凝于掌中,如火焰燃烧,蓄势待发。使这位大魔使大惊的不是叶天骥,而是他身后的烨航和炫明。但研儿口中的他,却只是指叶天骥,在她心里,只要叶天骥在,所有一切都会解决——包括替她报仇。

飞近的叶天骥、烨航和炫明,都看清了眼前的情景:研儿显然身负重伤,正在一个修魔者灰色罡焰的掌握之中——灰焰时灰时白,冰绝的修为已可以控制罡气的色彩。这个修魔者,便是今年考试招进的新弟子中最寡言少语的扁鹤。

炫明怒道:“魔煞焰!扁鹤,原来是你!还不放了研儿!”

冰绝笑道:“我叫冰绝,不叫扁鹤。我也不会放了这小姑娘,否则我怎么离开这里?”

投鼠忌器,烨航心里也是犯难,一面是北堂的弟子,还是南宫长老托付于他的,一面是窥视过书阁牍板的修魔者——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一旦让他离开,北堂的上乘修真功法便要流入冥域。

炫明已喝道:“你这魔人好大胆,你自恃能从我手下活着离岛吗?一个女弟子重要,还是书阁的牍板重要?你放了研儿,或许我能饶你不死。”

冰绝手中灰焰翻腾,仰天笑道:“我还道北堂果真是以慈悲为怀!看来,一条活鲜鲜的人命,在你们眼中,也远不及那功法重要啊。饶我不死?我倒相信炫堂主一言九鼎,但让我在封印中活上万年,又有何趣味?”

叶天骥听炫明说得强硬,心中大急,对冰绝道:“你千万不要伤了研儿,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

炫明一听,心叫不好。刚才对冰绝出声恐吓,只是为了让他失去战意,不再以研儿的性命相挟。而叶天骥此时关切出声,便让冰绝看出他与研儿情意非同寻常。魔煞焰在修魔功法中是大魔使以上修炼的,相当于青境修真者元婴期修为,冰绝要杀研儿,只是举手之劳,任凭烨航那样的傲世功力,也鞭长莫及。

冰绝道:“叶天骥,想不到你与研儿倒是情意深长啊!”他自入北堂门后,一心只放在书阁牍板上,并不太清楚二人的恋情,“但是,你怎么让我离开北堂岛呢?”

叶天骥转对烨航与炫明道:“求二位师长手下留情,放了这魔人吧。弟子从此做牛做马,定当将功赎罪!”

研儿素知叶天骥性情刚硬,见他肯为自己恳求炫明,心中又喜又悲:“骥哥肯为我做一切事的。他是肯为我做一切事,我们却不能再在一起了。”冰绝手中的灰焰和自已身上的伤痛都似乎与她无关了,只是含笑看着叶天骥。

烨航虽知牍板之秘关系重大,但看着研儿看着叶天骥的神情,心下不忍,对冰绝叹道:“你去吧,留下那孩子。”炫明先前说得强硬,此时却也深受二人情意感染,见烨航出声应诺,也不再多说。

叶天骥欣喜若狂,转对冰绝道:“你留下研儿,便走吧!”

冰绝狂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放下研儿,我还能出岛?”

此时,烁凌与樊玉也已赶到,看到眼前景况,呆立当场。

只听炫明冷冷道:“冰绝,我师尊是何等样人?岂会出尔反尔,你只管放心走好了。”

冰绝哪肯信他,道:“离岛之后,我自会放她。”

叶天骥怕铁冰河失信,道:“那你可将我替她。”

铁冰河道:“我也知你现在功力超过了一般弟子的金丹期修为,再经烨大长老指点了这几日,我是不敢挟持你的。”叶天骥入通灵阁的事已传遍北堂岛,冰绝正是趁着烨航坐镇通灵阁、炫明开武技堂课之际要潜入书阁,却不料遇到研儿,事情败露。

叶天骥急道:“我可以自废修为,只求你放了研儿。”手运罡气,便要自残身体。在场诸人全没料到叶天骥会这样不顾自身,都静了下来。

冰绝也是一怔,随即道:“我也敬你是个有情有意的人,比那些伪善君子好得多了。也罢,只要你自废修为,我就将研儿放了。”

其实在他手中,人质是研儿还是叶天骥并无区别,但叶天骥是青境近二十年来修真者中的新秀,进境奇快,能让他自废功力,对冥域总是多些好处。

全青境的通灵期以上人物约在十人以内,元婴期修真者也不过数十人。叶天骥的修真进境神速,直指元婴期,少了这样一人,冥域在战场上便可少用到一个大魔使与之抗衡。

研儿始终不发一语,她一直是在场的人中,最平静的一个。从落入冰绝掌握的那一刻起,就已萌生了死志。

早年南宫的教育,使她深深了解青境与冥域的形势。青境一直倚以抵御冥域的,不是居岭,而是较修魔者更强的修真法诀。而青境最强的修真功法,一直掌握在青帝、南宫与北堂之中,三者各有所长,尤以北堂为尊。一旦北堂的功法为冥域所知,龙狮堡前线的形势就会大变。千千万万青境修真者将会被践踏在冥域冰兽骑兵的铁蹄下。

姑且不论冰绝在得入安全境地后会不会放过自己,他只要将北堂功法带回冥域,便会给青境带来灾难。“到时,龙狮堡又要多牺牲数以千计的青境人。”研儿心性善良,决不想因为自己而造成这样的恶果,可是,她又是那样地热爱人生,那样留恋叶天骥的爱。

见叶天骥要自残换回自己,研儿心中大急,道:“骥哥,且慢!”

听到研儿唤他,叶天骥举起的右手放了下来。

研儿这才放下心来,道:“我就知道骥哥最疼我……我还记得在溪城你带我第一次御剑飞行,我们在溪水上相依相偎;我也记得在岛上我们看明月初升。我记得所有所有你对我的好。研儿虽然笨,但研儿对你是全心全意的。”

叶天骥悲道:“我知道,我知道!”此时,在他心中,只想研儿能脱离冰绝的魔煞焰。

研儿笑笑,道:“骥哥,还记得吗,我在海边观月时说过:”但愿此刻便是永远‘?“叶天骥点点头,研儿又道:”骥哥,记住那时的研儿吧。……你可知,研儿为何会以心相许?“

在这样的生死时刻,研儿却如平时与叶天骥相会时娓娓而言,似乎并未受伤,又仿佛根本意识不到危险。烨航等人包括冰绝都被这出奇的平静所震慑,不知不觉一直听她说下去。

叶天骥对研儿摇摇头,道:“研儿,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只要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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