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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冥后蓝雨

那女子冰肌玉肤,绝色容貌,眉眼间本应妖冶,却不知何故蒙上一层淡淡的忧愁。此时身上随意搭着一匹白纱,虽未系腰带,却行走间却仍能让人感觉到婀娜体态。

随行侍女走到伶承羽面前,低声道:“可以开始了。”众人才知,面前这女子便是权倾冥域国的冥后蓝雨。

蓝雨在中宫台阶上卧榻上斜躲,以手支腮,慵懒懒地观看羽裳帮的演出。在伶承羽离开紫薇前,毕绝早已用书信交代清楚,歌舞中千万不要用到鼓点,也不要傀儡戏。因此,羽裳帮整晚的表演都是轻歌曼舞。

叶天骥和众艺人在边上盘腿而坐,一面偷偷观察中宫通向各处的出入口,听着轻歌浅唱,眼前裙带飞舞,又不敢随意活动,不久便觉得一股困意袭来。他意识到自己是为灵元而来,不禁暗暗自责,看边上的梅羽儿,却在那儿看得兴致盎然,想来这歌舞确实精采。叶天骥集中心神,向蓝雨看去,却见她眼睛看着歌舞,却好似在眼望舞女身后的漆黑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多时辰后,蓝雨自卧榻上站起身来,也不说话,便向寝宫走去。伶承羽见她如此,心中忐忑不安,直至那侍女下阶来低声说道:“你们退了吧。我带你们去安歇的帐蓬。”伶承羽急问:“冥后感觉如何?”那侍女道:“冥后挺满意的,伶帮主尽可放心。”

走出中宫,叶天骥笑对伶承羽道:“就这样,还算挺满意的。若是不喜欢,还不剐了你啊?”在前引路的几名宫中侍女纷纷向叶天骥看过来,叶天骥奇道:“怎么了?”那领头的侍女道:“客人请小声些,冥后喜静。”

叶天骥朝梅羽儿扮个鬼脸,道:“她这样过了一千年,也不闷啊!”声音却小了很多。

梅羽儿今日心情却出奇地好,只是呵呵傻笑。

回到帐中,叶天骥这才问道:“羽儿,你刚才笑什么?”

梅羽儿又是傻笑,直勾勾看着叶天骥道:“骥哥,我发现你这人越来越可爱了。”

叶天骥不知她所指何意,问道:“是吗?”

梅羽儿笑道:“你觉得蓝雨怎样?”

叶天骥想想道:“我倒是没想到她竟不是个老太婆。一千年啊,想来是练了些驻颜的功法。”

梅羽儿道:“不只不是个老太婆,还是个绝代佳人。你没看老伶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又不敢朝蓝雨看,鬼鬼祟祟的样子,笑死人了!”

叶天骥笑道:“漂亮倒是漂亮了,老伶不至于那样吧?”

梅羽儿越发开心,道:“羽裳帮里,只要是男人,都和他一副模样。就只有骥哥,在那儿睡眼迷糊。”

叶天骥还道她笑自己不解风情,道:“其实这蓝雨的容貌确是惊世骇俗,可是人也太过静了,就象一幅画一样。”

梅羽儿回忆蓝雨的模样,神往道:“再过一千年,我若是还能象她那样,该多好!”

第一晚进王帐城,叶天骥不敢四处瞎跑,只在帐中偷偷地观察宫中的防卫情况。却整晚看不见一个冥军,原来,王帐城外围的冥军是无论何时都不准进来的。别说冥军,连宫中侍女都不见走动。

虽然宫中帐蓬外空无一人,叶天骥还是不敢乱动,心道王帐中总有什么防卫措施,只是一时没有发现。

第二日,改成白日表演歌舞。羽裳帮此行下足了功夫,所排节目没有一点重复。蓝雨仍是面无表情地在傍晚时分退入寝宫。

叶天骥又呆了一晚,仍是瞧不出任何端倪。

第三日与第二日还是一样,只是又改回中午表演。第二日一早领了赏赐后便要下峰,叶天骥无论如何不敢耽搁了。他照例嘱咐梅羽儿在帐中呆着,一个人悄悄地往蓝雨寝宫摸去。

叶天骥穿过中宫,一路进到寝宫,蓝雨却不在,侍女也一个不见。寝宫中一眼泉水,热气浮动,想来中宫的暖意正是由这里传出。泉水蓄在五十丈见方的石制小池中,中央池面上一枝石莲矗立,上面托着一颗珠子,呈宝石蓝色,表面隐隐有微光游动。

叶天骥大喜过望,那池中之珠与郁陀所述的上古灵元并无二致。正要动手取珠,寝宫外传来衣裙拖地的微响。

他急忙藏身池边石柱之后,提神屏息,透过纱帐,向外看去。

来人正是蓝雨,她走到池边坐下,双脚浸入池中。浸了一会儿,将身上白纱褪去,露出凝脂玉肤,慢慢滑入池中,不紧不慢地泡起浴来。叶天骥羞于偷窥,一心只盼蓝雨快快沐浴完毕,才好下手窃珠。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叶天骥似在石柱后等了十年,几次忍耐不住要闪出石柱,终于听得水响,料想蓝雨已从池中起来,一阵衣裳簌簌之声,纱衣拖地,似乎又出去了。叶天骥再待一会儿,料定蓝雨不会马上回来,便从石柱后闪出。

“年轻人,我等你多时了。”蓝雨道。

叶天骥做贼心虚,被吓了一大跳,见她已披上白纱,静静地站在池对面,神态仍平静如初,只象是一个女子在迎客。这是叶天骥第一次听她出口说话,音如少女,语调却悠长冰冷。

“打扰了!我叫叶天骥。”叶天骥面对强敌,本应凝结罡气,但在这峰顶石柱寝宫之中,轻纱随风,池水轻漾,对面一个女子俏然而立,他竟忘了这女子便是名震冥域、青境修真界的冥后蓝雨。

蓝雨道:“我美吗?”

叶天骥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么一句,诧异之下,答道:“美若天仙。”

蓝雨又道:“你刚才也看过我了,我可还比得那些豆蔻少女?”

叶天骥道:“比得。”

蓝雨婉尔一笑,又道:“我可是你遇见的最美的女子?”声音已经转软,少了冰凉之意。

叶天骥想起研儿,诚实答道:“不是。”他此时如置梦境,不能自已地随着蓝雨一问一答。

蓝雨眉头微微一锁,又平静下来,嘴角露出一丝轻蔑,悠然道:“既然我不是你遇到的最美的女子,你却还敢冒死潜入我的寝宫偷窥。可见男人啊,只要是一个色字当头,便敢包天了。”

叶天骥道:“我叶天骥绝不是轻薄男子,来此也不是为了偷窥冥后。”

蓝雨道:“那为了什么?”

“上古灵元!”叶天骥被她的问话一路引到灵元上,这才感觉神志有些清晰起来,忙强震心神,这一醒,手心沁出冷汗。

蓝雨笑道:“原来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笑厣一展,百媚顿生,又道:“你还有机会取走灵元吗?”

叶天骥神志已清,暗蓄真气,双目直盯蓝雨,一字一顿道:“说——不——准!”

蓝雨抿嘴笑道:“好!好久没有人敢向我动手了,我好闷啊!”

“不要伤他!”

叶天骥将注意力全放在玉西真身上,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却见梅羽儿站在寝宫入口,焦急地望着蓝雨。

蓝雨显然早知梅羽儿走近,对她细细打量一番,口中赞道:“难怪叶天骥说我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原来有如此红颜相伴!看来他倒不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叹口气道:“可惜,你让我看见了!”

蓝雨身上罡气已现,如霞如雾,白色罡气化为一朵白莲,与真白莲大小相仿,向梅羽儿飘去。

叶天骥提气抢到梅羽儿身前,向那白莲推出一层罡盾。罡盾一触白莲,便消于无形,轻飘飘一朵莲花,竟蕴含无坚不摧的气劲。

白莲罡气来势不减,仍是随风飘来一般。叶天骥轻喝一声,祭起龙角战士,举剑向那朵白莲劈去。

白莲受叶天骥全力一击,罡气消散,但消去的罡气中却隐隐在花瓣之形。

蓝雨笑道:“好!叶天骥,你还不至于让我太失望。”双臂一张,白纱裳上泛起数十朵白莲,寝宫中本嫌萧瑟,经白莲一缀,生气盎然,只不过叶天骥心中清明,那每一朵白莲,都足以杀死一个青境特使。刚才不过一朵莲花,就已让叶天骥使出了圣武诀,想不到这只是玉西真的随心一击。

梅羽儿突然拦到叶天骥身前,道:“蓝雨姐姐,求你不要杀他……”

蓝雨听到“蓝雨姐姐”四字,心头不禁一软,自己修行千年,眼前这女孩不过十七八岁,这一声姐姐叫得她心里觉得年轻许多。但再一看二人互相庇护,竟都不避生死,想起自己一生,真是顾影自怜,悲凄异常,心头刚升起的一点暖意又化为妒忌,真气催动,二三十朵白莲向二人袭来。

叶天骥已知必死,拼死一搏,纵声长啸,血龙涅磐祭起,红光四射,在寝宫中与白莲光华相互辉映。

宫外众人和大石城冥军都已听见动静,侍女和冥军未得传唤,不敢入内,只能驻足观望,羽裳帮艺人更是只敢抛开一角帐布,遥望寝宫上空的红白光芒。

血龙涅磐一遇白莲便张口噬去,竟将前面的三朵白莲消为无形,那些白莲或快或慢,或大或小,纷飞而至,血龙形左噬右挡,沉吟一声,终于消去。叶天骥力尽,再支撑不住,回身以臂膀护住梅羽儿。又一朵白莲击来,直接打在叶天骥背心,精炼血甲红光大盛,竟消于无形,连碎片都未见迸出。

叶天骥正抱着梅羽儿,一口鲜血喷在梅羽儿肩上。

白莲朵朵,漫天袭来,梅羽儿刚才被吓得呆了,此时肩上被叶天骥热血一暖,回过神来,对玉西真叫道:“我是紫薇王的女儿!”

白莲携着风声,似乎就在耳边,叶天骥和梅羽儿都闭上双眼,此时若说是叶天骥以臂膀护着真儿,倒不如说是梅羽儿扶住叶天骥——圣武诀、血龙涅磐加上旧伤新创,叶天骥真气早已耗尽,体内真元还在本能地急转,但飞花一霎即至,恢复了真气又能如何?

叶天骥的头垂在梅羽儿肩上,道:“羽儿,你这是何苦!”

梅羽儿闭着双眼,嘴蕴笑意,道:“骥哥,能和你在一起我便开心了,只愿……此刻便是永远!”

叶天骥听她这话,心中大震,眼前却浮现出与研儿在海边观月的情景。刹那间,时间佛仿凝结。

梅羽儿一心与叶天骥共同赴死,直听到心口盆盆直跳。玉西真飞花何等迅捷,哪容得几声心跳,梅羽儿睁开眼来,眼前一片光华,只有白莲点点如灯。

“莫非,我们是死了?”梅羽儿问道。

叶天骥的真气恢复了一些,自己站直身子,也看到了面前的景象,苦笑道:“她还没有下手!”

蓝雨听梅羽儿叫出“紫薇王的女儿”几字,白莲随心而滞,停在二人身周。数十朵白莲咫尺之遥,冷光又盛,是以梅羽儿看不清白莲圈外的景物。叶天骥修为较高,能透过光芒看到蓝雨仍在原地垂手而立。

蓝雨问道:“你果真是紫薇王之女?”她的修为已臻通灵境,只要听得对方几句话,便可知是真是假。

梅羽儿道:“紫薇王只有一个女儿!”

玉西真笑道:“是羽儿吧?十多年前,紫薇王派人送来过书信。想不到,就这么大了!”气氛稍缓,白莲全数收回手中。

叶天骥回想梅羽儿与他相处的这段日子,起初任性的脾气,之后表现出的对紫薇殿内幕的了解,一切种种,只是自己没有细想,否则应看出她与普通紫薇女子的差别。

梅羽儿道:“蓝雨姐姐,你不要杀他!”

玉西真笑道:“他是青境人,不是你紫薇人。”

梅羽儿哭道:“你杀了他,我也活不成了!”

玉西真叹口气,眼望苍穹,悠悠道:“只要你自己还活着,总会再找到真爱。”

叶天骥此时心中已经豁然,梅羽儿对自己已是情根深种,自研儿死后,他只是一意悲思,从未想过男女之事,是以与梅羽儿朝夕相处,却浑然不解风情。心头明白过来,长叹一口气,对梅羽儿道:“羽儿,我不能爱你!”他觉得自己无法忘怀研儿,即使梅羽儿能恳求蓝雨放过自己,他也背不动这一份沉甸甸的爱。

蓝雨对梅羽儿道:“他既不爱你,就让他消失了吧!”

梅羽儿泪眼望着叶天骥,话却是对蓝雨说的,她道:“我早知他心里有个人……你道我没看到他腰间的香包吗?他甚至在我面前叫出了心中爱人的名字!我打扮得再漂亮,他都不会向我夸上一句。那个人,在他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平时他一句也不提及。”

她又转向蓝雨道:“可是我,还是不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哪怕是他未曾给过我一句好话,哪怕是危难时他未曾挡在我身前。蓝雨姐姐,你要动手,就先杀了我吧。”

叶天骥心中波澜涌动,暗叹:“叶天骥啊叶天骥,你将研儿独自抛在九泉之下。为何要在人间再欠上这一份真情!”

“羽儿,忘了我罢!”他真气已然恢复了五成,身上片甲全无,手擎黑剑跃起,大喝一声,向蓝雨劈去。

蓝雨斜睨叶天骥,笑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真不知怎会有女子爱上他。”随手祭起两朵白莲,一前一后向叶天骥迎去。

一心求死,叶天骥战意愈盛,一剑劈开白莲,余势不消,直向玉西真劈至。玉西真哪料到他重伤之余仍能硬劈白莲,向旁轻轻挪开一步,黑剑斩在石板之上,如切泥般劈出丈余长的一道齐整剑痕。

劈碎的白莲叶片不散,击中叶天骥的****上身,却如击中甲胄一般发出金气相撞之声。叶天骥被巨力击向石柱,滑坐在地,空中的白莲花瓣绕着他颈项滴溜溜打转。

蓝雨撩起白纱裙角,悠然道:“能砍去我的一片衣角,叶天骥,你死后也能名扬天下了。”语调冰冷,杀机已起。

梅羽儿急道:“鲁炎!鲁炎!蓝雨姐姐,你也认识他的,对不对?”

蓝雨一怔,问道:“鲁炎?他怎么了?”

“他是骥哥的兄弟,他们说好一起找上古灵元的。”梅羽儿已扑到叶天骥身边。

蓝雨皱眉道:“他为何也要管上古灵元的事?”

叶天骥咬牙道:“你要用灵元结纳紫薇王,从此青境生灵涂炭,我们自然要管。”

蓝雨一听之下,娇笑道:“你是鲁炎的兄弟,看来我真还不好杀你了。叶天骥,我真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笨的男人?紫薇王的女儿你都勾到手了,还怕我用灵元结纳紫薇王?”

梅羽儿颓然道:“我爹爹,他不会听我的,在国事上,他不准我说一句话。”

蓝雨道:“好了好了。给你们一闹,我都不好再下杀手了。一个是紫薇王的女儿,一个是鲁炎的兄弟,尽是些老朋友!”

空中莲花瓣尽撤,叶天骥和梅羽儿知她不再下手,死里逃生,对望一眼,却都笑不出来。一个刚刚袒露心迹却受伤至伤,一个心中如乱麻只念着情债难了。

蓝雨道:“羽儿,过来,给我捶捶腿,我便送你骥哥一样好东西。”

梅羽儿依言坐到蓝雨身边,抬手轻捶。蓝雨笑道:“这样,传出去就不至于太丢面子。至少,紫薇王的女儿也给本后捶过腿了。”

梅羽儿刚才被叶天骥伤得心都碎了,被她说笑,沉坠的心情才升上来些,听蓝雨竟还要送礼给叶天骥,不禁问道:“蓝雨姐姐,你要送骥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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