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
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异常清晰地回响,浑身疲乏无力,睁不开眼睛。
颠簸的空间让不安更加突兀,仿佛是没有感知的物品,被人随意扔上一辆不知驶向何方的马车,只能任凭命运的安排,丝毫由不得自己做主。
挣扎着要摆脱这样任人驱使的状态,在涣散的意识中努力集中精力,妄图恢复身体的本能……
终于,求生的执念唤回迷离的心神,周围的一切渐渐变得真实,可以触摸。
不只是谁和谁在旁边不住的低语,似是争吵,似是商讨,只能隐隐地感受到不协调的气氛,却始终听不清谈话的内容。
用力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模糊的脸,看不清容貌与表情,只是在眼前一晃便消失了。
不满足于获取到的信息,还想看到些什么,判断些什么,可是下一秒,身体便不由自己的被人腾空抱起,眼前的景象开始摇晃。
空旷无垠,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地面上没有丝毫遮挡物,黄沙漫天的大漠风光,让不真实的现实又增添了一抹幻色。
这是哪里?
极力抬起头,看到昏黄的天空中有一轮过度明亮的日头,它所散发出的强烈能量仿佛要把整个大地都烧灼成一片火海。
艰难地避开那刺眼得并不友善的光,那张模糊的脸再次映入眼帘,从这样的角度仰视,似乎可以看到一条坚毅的下颚线。
整个视野随着他行走的频率而微微晃动,无力挣脱的自己,就这样任由他横抱着,走在这样一片陌生的大地上。
你是谁?
要带我去哪里?
张开干涩的嘴唇,喉咙里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几经反复,徒劳无功。
他突然停下来,将我的身体慢慢脱离了他的怀抱,炽热坚硬的岩石烫伤了我的皮肤,却没有办法表达此刻的痛苦。
他站在眼前,向下俯视着自己,什么都看不清,却又什么都感受得到。
他的悲伤,他的无奈,与他的决绝。
即使,不知道他是谁。
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散发出凌冽的冰冷,在周围恼人的炙热中显出一丝别样的宁静。
身体中所有被炙烤着的细胞发出窃窃私语,贪婪地望着刀刃上那危险的清凉,蠢蠢欲动。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乞求,了解了我的渴望,慢慢走近,带着怜悯与愧疚,将那冰凉的刀刃刺进了我的胸膛。
瞬间,滚滚流动的鲜血将黄沙浸染成一片暗红,源源不断的血液好似没有尽头,他们奔涌着,呐喊着,痛苦着,狞笑着,将压抑许久的情绪一起宣泄。
没有痛苦,没有疼痛,只有无尽的自由贯穿胸膛,涌进胸腔,将心口处缺失的部分填满。
不由自由地微笑起来,却看到你晶莹的泪滴,落在暗红的血染黄沙之中,没有了踪迹。
你张开嘴,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我知道那是很重要的话,我想要听清啊,可是你为什么不大一点声,我听不见,听不见啊!
我的焦急和激动如一股波浪将你越推越远,不要走,不要走,我还没有听到那句话,你不要走……
苍白的指节伸出去,不甘地停在半空,却仍是无法挽留,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沙地腾起的热气之中,摇晃,波动,最终凝成一滴眼泪,被毒辣的太阳蒸发,不见。
“别走……别走……别走!”
猫小三被自己的尖叫声惊醒,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让她死死地瞪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平静。
是梦吗?
惊魂未定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没有温热的液体涌出,和平时一样,只触到一个稍许坚硬的油纸包。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的只是梦而已。
猫小三坐起来,头有些疼,揉揉太阳穴,却触到额角的一层薄薄的冷汗。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过去从没有做梦的毛病,可这两天却一直被梦魇困扰,不能好好休息,头疼的症状也时隐时现,虽然没有对天行提起过,但要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那也是不可能的。
猫小三懒懒地穿戴着衣物,没有精神,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晚秋的凉风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又是一个阴沉的天气。
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头疼减轻了些许。
笃笃笃。
“丫头,醒了吗?”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猫小三跑到门口,把门闩拿下来,调整情绪,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打开门,照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邵天行看到她,爽朗一笑,逗她道:“这两天你起得够早的啊,嗯,看来晕一回也不是没有好处,懒床倒是治好了。”
猫小三嘿嘿一笑,没说什么,随着天行下楼,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有点高兴,自从与大家分开,天行就很少说笑,今天的他似乎恢复了些往日的朝气。
“吃过早饭,我们就上路,”天行边找椅子坐下边说,“从小路往北,到巴音山,如果走得快,刚好可以在天黑前赶上投宿。”
“巴音山?一听就不靠谱,”猫小三跟着天行坐下,“什么山啊沟啊的,坏人最多了!咱们怎么不走大路,我听小二哥说,这里再往前个半日就能到晋闻城了,晋闻城是这一带的主城,又大又壮观,反正咱们都要往北走,顺便去饱个眼福有什么不好!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镇级以上的大城呢!”
饱眼福?哼,能保住命就不错了。邵天行拿眼瞥了瞥一脸向往的猫小三,没搭茬,心想,这地图正是自己从晋闻城中的正规帮会“一言堂”中拼死偷来的,被他们派人好一路追杀,落魄逃到马尾村才有了之后的种种。虽然景明当时处理了那些杀手,但只要不拿回地图,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自己再回到那城里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更何况……
猫小三仍然满脸期待地等待着邵天行的应允,邵天行迎上她灼灼的目光,淡定一笑,岔开话题:“早饭你想吃什么?”
一听天行把话题岔开,猫小三就知道没戏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耸拉着脑袋,说:“吃面好了。”
“小二哥,两碗肉丝面!”
猫小三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可是她相信,天行这样做自有他的考量,她不想让天行再背负上什么情绪的压力,便强打起精神,看着旁边桌的两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小孩子玩。
邵天行看着猫小三压抑失望、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不忍,他心里是知道的,这丫头为他改变了多少。自从上次大家分道扬镳开始,她便学会了察言观色,料想到我不会回答的问题,她也知趣地不问,知道无法改变我的决定,便也不再争辩什么。
邵天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像是把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硬是放到阴暗的角落,看到那有些枯黄的叶子,才觉出自己的残忍来。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想要做些走在刀尖上的事,必然要时时刻刻为自己这条性命打算,半点马虎都容不得。
一拳难敌四手,更别说对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一言堂”了,更何况……更何况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必然还要考虑到她的安危,决不能轻易置身险境……虽说巴音山那个山头上只有一家供旅人中途歇脚的客栈,但在这种非常时期,越是偏僻,越是安全。
“面来喽——”
小二一声招呼端着两碗面走过来,旁边桌的两个小孩子玩得正起劲,一个围着桌子跑,一个跟在后边追,两人都正在兴头上,哪里注意到上菜的小二。
“呀!”
这孩子突然撞到小二腿上,小二顿时失去平衡,虽然尽力稳住,但一碗面已经不可挽回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刚好扣在猫小三的前襟上……
猫小三真真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连忙蹦起来,胡乱在前襟上乱划拉一通。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猫小三手忙脚乱,小二忙不迭地道歉,小孩子的家人训斥着,小孩子大哭起来……场面瞬间混乱,邵天行看着满身面条的狼狈小猫,顿感无力,平生也没见过这么寸的,站在一旁干着急,帮不上忙。
猫小三条件反射的把衣服快速解开,慌慌张张地脱掉外衣,以免汤汁渗到中衣里去。
“哎……”邵天行半似犹豫的一声制止,让猫小三猛然发现自己的行为太不妥当,脸上一红,向客房跑去。
邵天行正要跟去帮忙,忽然发现地上遗落了什么东西,想是那丫头慌忙之中掉落的,便弯腰捡起来。
这,这是……
邵天行将油纸包拿在手中,感觉颇不真实。这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地图吗?
目光搜寻着猫小三,那丫头正跑上楼去。
“你东西掉……”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被邵天行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猫小三毫无发觉地上了楼,跑过拐角,接着传来一阵响亮的关门声。
邵天行看着手里的油纸包,心口蹦蹦直跳。
现在,就趁现在。
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自己来说,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用再考虑如何对待她,不用再考虑以后拿她怎么办,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不要再犹豫。
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将手中的油纸包狠狠攥紧,望了望楼上,方才猫小三消失的地方。
若我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那么她怎么办?她一个人能顺利回到马尾镇么?
不不不,把她带在身边才更危险,这样一路带她去了京都,找到了地图上的地方,那么结果……
邵天行,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做才对她最好,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么!
儿女情长,只会害人害己。这点,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不是么!
自嘲地笑笑,最后回首,心中念道,虽是这样突然的离别,但仔细想想,原本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而这一切,全当做是一个做了许久的梦吧。
大步踏出店门。
仰望苍穹,心中自问,老天,果然我此生是注定孑然一身么?
乌云中隐隐传来翻滚的雷声,一场大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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