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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古物神兵何所铸(全)

列御寇仰望空中的金色巨龙横空飞驰,折服在它傲视苍穹的气概之下,心驰神醉。

风云变幻,异变突起。

眼见应龙便扑到穷奇身上时竟突然停顿,整个身躯就这么停在空中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与穷奇相距仅有咫尺之遥。

金光渐渐暗淡,在光芒照耀下纤毫毕现的洞窟也随之回转幽暗。

下一刻,横亘空中的应龙身躯渐渐模糊,如水波一般荡漾的金光仍像水波一般渐渐散去,就此消失不见。

空中那一团最耀眼的金光闪烁了一下,终于消失,光影变幻中重又显现出一柄长剑。似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长剑笔直落下,“叮”的一声插在列御寇身前,剑身上闪过最后一抹金色的光芒。

良久良久,洞窟中没有一丝声息,针落可闻。

变生顷刻,列御寇满腔欣喜之情顿时化为乌有,暗呼不妙。

果然,在半空蜷成一团的穷奇眼见逃脱大难,身躯一长,张开血盆大口厉声嘶吼着向他急速扑来。电光石火之间列御寇拔起插在身前的长剑一挡,剑爪交击,竟铿然发出金铁之声。一股大力涌来,列御寇手心发热,虎口欲裂,长剑险些脱手飞去。

他心中骇然,急忙向一旁闪避。穷奇却不给他喘息之机,随之扑上,如影随形。

金铁交鸣之声连绵响起,列御寇连连后退,急切间也不知挡了多少下穷奇的扑击。百忙中左手暗扣九宫扣,心中默念雷电诀,轻喝一声“疾!”一声大响,自左手中放出一道电光。

穷奇想不到他匆忙中能有此着,猝不及防下被电光正中面门。一声嘶吼,向后翻去。列御寇借机后退,口中急速喘息。

他不敢怠慢,跳至空中,头下脚上,口中念诀,身子在空中急速闪动,长剑在地上连划,顷刻间以剑尖在地上画了一个足有十丈见方的《九天发兵符》。此时口诀也已念完,他转过长剑划破左手中指,将伤口处鲜血洒在地上,口中大喝:“长剑为引,精血为媒,罗天神将,助我神威,敕!”

鲜血洒在符上,巨大的符咒图形冒着白光从地上飘起。白光中无数威武高大铠甲鲜明的兵将手持兵器一涌而出,随着列御寇剑指处,瞬息之间便冲至穷奇身侧,将它围在中间。

这些兵将看似声势惊人,却只有阻拦之效,伤害不了穷奇。然而列御寇原意也不过暂拖一时好借机逃走。此刻眼见穷奇被围住连连怒吼,当下架起遁光便要向洞外逃去。

穷奇狂声嘶吼,声如雷霆,周身爆射出绚目青光,众多神兵天将的人影被青光冲击之下立刻四射迸散。青光纵横飞射如鲜花怒放,源源不绝向四下里激射,洞窟石壁被震得剧烈抖动,砂石飞落,尘雾弥漫。

列御寇心中大惊,忽然明白了穷奇用意:它竟要将石窟震塌,将自己活埋在这山腹之中!念及此处,再不敢有丝毫迟疑,便向洞外飞驰而去。

飞出不远,便听背后狂风呼啸,凄厉的破空声转眼已到脑后。列御寇转头看时,却见大片青光狂涌如山向自己疾冲而至。他大惊之下急忙向旁闪开,巨大的霓光青浪呼啸着从他身侧飞驰而过,撞在洞壁上,轰隆一声,击得无数碎石纷飞。

列御寇正自看得暗然心惊,忽听穷奇狂吼之声再度炸响,空中四下飞射的巨大石块便似突然有了生命般齐齐飞舞旋转着向他撞来。

列御寇大骇之下急忙闪避,无数石块在空中缭绕飞舞,如流星石雨纷沓而来,列御寇在空中左躲右闪,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与石块擦身而过,危险之极,再也无法向洞外飞逃。

穷奇狂呼咆哮,口中黑气怒射而出,将巨石卷入其中,随着黑气颠簸起伏在空中纵横飞舞。猛然间它一声怒喝,所有石块突然同时从四面八方一起飞撞列御寇。

到此地步,列御寇在也无法闪躲,大喝一声,手中剑爆出冲天剑芒,护着他向上拔起,冲出巨石包围。巨大石块如*般砸落下来,均被金色剑芒弹了开去。只是每一下碰撞都震得列御寇胸口一阵血气翻涌。

转眼之间,列御寇便脱出石块包围。他左手法诀一带,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金色光芒横空直掠,有如长虹惊天般向洞外飞射而去。

眼见洞口处光亮越来越近,列御寇心中暗喜。只要飞出山洞,在外间广阔天地要逃脱便容易多了。

穷奇的怒吼声震天介响起,化作滚滚雷声在洞中肆意滚动,青色光波随着吼声一圈圈向外飞速波荡。光波撞击在石壁上,震得山洞剧烈晃动,洞顶岩石剥落如雨,似乎整个翠云峰都被撼动的左右摇晃。

列御寇正自御剑疾驰,突然前方一块石头自洞顶当头砸下。他急忙停住,巨石从他面前不足尺余处落下,冷风刮得面目生疼。

便在此时,无边黑气从洞内呼啸而出,列御寇分神之下不及闪避,登时被黑气卷住,翻滚着随黑气向洞内飞去。黑气中一块大石飞舞而至,重重击在他的胸口。

列御寇闷哼一声,狂喷鲜血,身子翻飞着重重跌落,只觉眼前进行金星乱舞,天旋地转。

他猛提一口真气翻身站起,不料一道青光当头疾射而来,列御寇勉力横剑一挡,只觉一股大力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他站立不定,身子向后远远飞了出去。那柄剑却奇迹般的没有脱手,仍然握在手中。

列御寇只觉胸口剧痛,四肢百骸也有如要散开一般疼痛难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他最后的知觉里,恍惚中似有一股热流从右手传来刹那间温暖了全身,似乎胸口也不那么疼了。

穷奇盯着躺在地上的这个少年,突然想到,自己到终南山来的目的已被这小子无意中替自己完成了。念及此处,不由心情大好,盘算着要不要给这小子留个全尸。

突然,列御寇身上亮起了蒙蒙青光。穷奇吃了一惊,初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却不料青光越来越强,渐渐明亮夺目,照得四下里一片青碧。光亮中看的分明,这青光竟是从那柄剑剑身上亮起,渐渐蔓延至列御寇身上。

穷奇心知有异,大吼一声向列御寇扑去。尚未扑到,便觉眼前一花,躺在地上的列御寇已经不见了踪影。它心中微有所觉,抬起头来,果见列御寇身在空中,竟已到了数十丈高的洞顶。

列御寇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竟赫然在洞顶高空之上,高举的长剑中似有无限巨力如决堤怒涛般向身体里不断涌来,如不发泄出来,这汹涌澎湃的洪流似乎转眼便要将他身体涨的四分五裂。当下不由自主双手握紧长剑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凌空向穷奇劈去。

穷奇抬头望着半空中的列御寇,心中惊诧无比。眼见青光包裹里的列御寇双目圆睁,身躯突然涨大不少,手中放射着耀目青光的长剑高高举起,远远看去,那气势好似上古巨神,仿佛一剑劈下便能开山断岳,将大地一分为二。

眼见列御寇长剑劈下,气势威猛,穷奇却似被牢牢钉在了地下不知闪避。狂热的目光紧紧盯住空中那一个少年,仿佛他背后,还有一个巨大宏伟的身影。

心底深处,似乎还有一股莫名的东西涌动。

就如久远岁月之前那个超越神明的存在,让自己热血沸腾。

是他么?

那早已镌刻在此生灵魂深处的名字?

是不是还像那狂暴肆虐的烈火在心底熊熊不息,燃烧着自己所有的生命?

这一刻,任时光倒流回溯,流过四万二千年,只为了看他一眼!

虽,死,不,悔!

列御寇长剑劈下,眼光与穷奇相遇,在对方的眼里,他看到无数情感,惊诧、疑惑、感激、喜悦、畏惧、惶恐、悔恨、痛苦,交织在一起,散发着狂热的光芒。

诧异之中,充斥全身的磅礴巨力随着这一剑倾泻而出。

穷奇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青色的剑气化为明亮耀眼的巨大剑芒光柱压顶而至,瞬间将它的身影淹没。

“轰隆”一声有如天崩地裂般的巨震,在洞窟中化作闷雷来回翻滚,将整个翠云峰都微微撼动。

青光剑气下,穷奇发出一声痛彻心肺的嘶吼,化为一团黑气迅即无比的翻滚着向洞外涌去。

列御寇甚至能感觉到,那强烈的妖气渐渐远去,终于消逝在东南方的天际。

此时的他却已浑身无力,差点便从高空中摔了下来。强忍着一阵阵的眩晕感,慢慢的落了下来。

原本坚硬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触目惊心。

列御寇双脚一沾地便腿一软,仰天摔倒。现在,终于是安全了罢?想到此处,他再也克制不住直冲头顶的眩晕,昏了过去。

恍惚中,有一丝暖流竟又在他身上缓缓流动。

从未有过的困倦悄悄袭来,将他拖入黑甜的梦境。这梦境如此温暖,让疲累已极的他心甘情愿的紧闭双眼,随着那一丝温暖深深睡去,滑落向那甜蜜的深渊。

昏沉中他悚然惊起,不愿就如此沉沦在这无边的黑暗里,仿佛知道一旦滑落,就是永远!

于是他极力挣扎,想要睁开双眼,逃离这黑暗。无奈他此刻才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竟再也难以睁开双眼让那光亮照进来,将自己从这无边的黑暗中唤醒。

于是他就像被绑住了手脚,只能焦急万分的任由自己向那无边的黑暗深渊中沉沦。

就这样,陷入恒久的沉眠……

然而这时,却又有另一个自己,从不知名处悄然而起,挣扎醒来,向苍天咆哮,向大地怒吼,控诉以万物生灵为刍狗的天地是如此不公。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天地的沉默,万物的麻木。

于是他看到,自己愤然而起,要将这一切亲手打破,哪怕为此将一切拖入血腥。

于是他看到,自己无数次在尸山血海中浴血奋战,要将一切推入熊熊怒火,让这世界如那神奇的凤凰一般浴火重生!

然而最终,只给自己换回了几乎是永久的长眠。

时光流转,梦回万年。无数熟悉的场景化作一幅幅光彩斑驳的画面从眼前一一流过,最终化作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骄傲的宣布自己又将醒来!

列御寇猛然睁眼,翻身坐起,一颗心突突乱跳,浑身都是冷汗,过了好半晌心情才慢慢平复。

依稀的记得似乎是做了一个恶梦,但梦中的一切却便得异常模糊。

感觉到喉咙发干,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缓缓打量着四周。

遍及四处的乱石,触目惊心的大坑,幽暗广阔的空间……

他终于想起,自己和穷奇的一场激战。还有,在危急中救了自己的神秘宝剑。此刻,这柄剑就插在右手边地上,剑身上不时闪过一抹流金似的光芒。

列御寇伸手握住剑柄,那熟悉的温暖感觉又通过手掌传进了心里。此时此刻,列御寇心中竟升起与之血肉相连奇异感觉。

他将剑身横在面前仔细端详,带着奇异曲线的剑身上有两个上古篆字在流水一般的光波中隐隐可见,赫然是——应龙!

列御寇心中惊奇不已,心中泛起疑问:这柄剑竟也叫应龙,它与上古神龙王应龙有没有关系?

传说上古神明能铸造神兵利器,将自己法力封印在内,这兵器便有巨大威力,据说在原主人手中甚至能操控天地之力,威不可挡。

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大神羿的彤弓素矰。传说中羿便是以之射落九日,威力惊人,只要他一箭射出,定要射中目标才自动飞回,否则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难以逃脱。如此神物,自然是修道人梦寐以求之宝,只可惜自羿死后,这宝物就消失不见,再也无人见过。

这柄应龙宝剑,会不会就是应龙亲手铸造的神剑?

想到自己可能得到了一柄上古神剑,列御寇忍不住兴奋起来,完全忘了身上伤痛,霍的从地上站起。

他这才惊奇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全部好了。难道这又是神剑应龙的功劳?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看应龙。

仿佛是感应到他的目光一般,那剑身上又闪过一抹金色的光芒。

依旧是来时那条幽然而美丽的山间小道,景物依然,虽然不过在那幽暗而巨大的洞窟中待了不过几个时辰,再次踏上这条小路,列御寇却有恍若隔世之感。

死里逃生兼得了一柄神兵利器,列御寇自然心情舒畅,看身周景色便觉格外宜人,况且这终南山景色确也秀丽异常,尤其山中自古少有人来,天然情趣,淡雅自然,颇合列御寇喜好,叫他不由沉醉其中。

他一路赏玩风景,从原路返回永安城,打算买一个剑鞘,免得应龙如此神物整日露在外间,携带也不方便。

虽然脚步轻快,然而他一路游山玩水,百余里路程却也走了好几天。这一日,终于遥遥望见永安城高大的城垣。

虽然看来甚近,然而慢慢走来却也费了不少功夫,近午时分,终于走到了城门前。

尚未走近,列御寇便见到城门口围了一堆人,其中似有喧哗之声。他本无心凑热闹,然而这一堆人堵住了城门不得出入,他好奇心起便挤了进去,心道若有不平之事也好暗中出手相助。

待挤进圈内,却是守门军士和一个老者正在争吵。列御寇初时还以为是军士仗势欺人,听了围观之人议论,才知是那老者骑马入城却不愿缴纳车马税才引起争吵。

列御寇向那老者看去,只见他身形魁梧,一身道装打扮,头戴道冠,身穿宝蓝色道袍,手中拿着拂尘,看上去颇像一个有道之士,只是所骑那匹白马极为瘦小,倒更像一头毛驴。如此一个高大道人骑了这一匹瘦马显得颇为不伦不类,形象便打了几分折扣。

这是便听他大声说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入城,却偏偏收我什么车马税,这不是欺负人吗?”

一个守门军士道:“别人都没有骑马,自然不收车马税,我们也是秉公行事,谁又欺负你了?”说话间面色通红,显是在强忍怒气。其时天下妖邪横行,各国崇道,所以这军士才有几分顾虑,若是换了一个寻常百姓,恐怕早就拳脚相加了。

那老道闻言更是大声:“我也没有骑马,你却拉住我收税,这不是欺负人又是什么?”

那军士闻言气得笑了出来,指着他所骑白马道:“你骑的这不是匹白马难道还是一头驴子不成?老道长,我们永安城可是不许乡下的野驴子任意出入的。”

围观众人轰然一声,纷纷笑了出来,均觉这老道无理取闹,当真是不可理喻。列御寇也是微笑摇头。

那老道勃然大怒,道:“你瞎了眼吗?我骑的明明是白马,你却为什么说是驴子?”

那军士闻言反而松了口气,道:“你既承认骑了马,那便缴纳五十文车马税方可入城。”说着伸出手来。

那老道翻了翻眼睛,道:“我不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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