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飕，飕，飕……”一连串的羽箭破空声响起，十数支劲箭飞射而来，将多名绿林兵士射倒在地。紧接着赤眉属下众人纷纷现身，其中还夹着有一些守备府的后卫，呼喝杀来，众绿林兵立时阵脚大乱。
秋明艳方才急于救人，抛开了赤眉众人来到这里独战众贼，现在赤眉众人终于赶过来了。赤眉众人比较绿林兵们要少很多，但却是生力军。加上部分守备府兵士的加入，弓箭手在这样的巷战中作用是很突出的，其中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铁卫，战局立刻扭转。
“呀……”一名又一名绿林乱兵被砍倒在地，甚至有些愤怒的民众也加入了战斗。不时有落单的绿林兵被一群平民围上，一顿拳打脚踢加上木棒桌腿，活活打死。由于绿林兵们多是穿着平民的服装，混乱中也是少数被误认为绿林乱兵的平民给乱箭射杀，局面一时混乱无两。
百里长歌一脸死灰，赶过来的后卫毕竟不多，战局虽处劣势，倒也未至绝境，只是方才受了秋明艳的一刀，不止失去一条胳臂，更被那种奇异的石化能力侵入体内，他全力用内功真劲对抗也只能暂时遏制而已，想到那全身石化成粉的样子，百里长歌觉得那才是他的穷途末路。
“喝呀”
百里长歌奋起余力，刺死了一名冲到面前的守备府兵士。他不敢过于亡动真力，免得伤口处真劲幻散，立时身化碎石而死。勉强仗着精妙的招数与多年的战场经验，接连杀死了几名兵士，终于被他闯到街口。本以为左近还有不少绿林兵在，只要冲过这条街，便可以虎归山林，保命无虞了，谁知转过街口，却看到更多的守备府兵士冲过来，其中还有一些身着朝廷服色的人，当先一名大汉，浑身浴血，手持一对双铁戟，也不知已杀了多少绿林兵士。
百里长歌不知道此人正是朝廷勇将平锋，只看见偶尔有几名绿林兵士在人群中冒出几下，平锋手中铁戟几下起落，立将那些兵士了帐。不止是身手高强，且下手的狠辣，也绝不在他之下。百里长歌直看得亡魂皆冒，此时借他一个胆子，他也绝不敢在与这样的对手一来一往交手，纠缠下去。情急之下只得硬着头皮纵身上屋，只希望能够躲得过守备府兵士的弓箭，远远地找个地方避开去。等到绿林大军破城而入之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由于他穿着服色也是寻常平民的，守备府弓箭手们只当他是个普通的绿林乱兵，并没有对他进行特别关照。半空中稀稀拉拉有几只箭射过来，给他轻易避开了，也没有再来更多的箭往他头上招呼。就在他掠上一个屋檐，眼看着可以借力纵上一个屋脊，溜入夜色中的当儿，一道强劲的破空声传入耳中。
百里长歌惊回头看时，刚好可以看到一支柳叶刀飞到他的胸前，穿体而入。百里长歌依稀可以看到街中那个仍然蹲坐在地上的红色身影，喃喃道：“柳叶刀……还是那个女人……”就一头栽了下去。
主将一死，绿林乱兵们更是斗志尽失，不少人吓得跪下来弃械投降。不过赶到的平锋等人可没有心情收降这些俘虏，赤眉众人也并不喜欢这些同行的绿林军，于是，投降的绿林乱兵们只是加快了这场战斗的结束，先于其它同袍们被一个个相继砍倒在地上。
秋明艳伤得不轻，在内外伤交织的情况下，她坚持飞刀射杀了百里长歌，使得伤势更加加重，又吐了一口血出来。旁边的赤眉众人都忙着与绿林乱兵格杀，一时也顾不上照料她。秋明艳伸手想从怀中掏出金创药来敷上，手掏出来，却是满手的鲜血。原来方才百里长歌那伤及她胁间的那一刀，刀痕之长，足足划到了胸骨处，衣囊早就破了。
秋明艳苦笑一下，放手下来。这时，她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布衫的女子正朝这边望着，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见她有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秋明艳尽量微笑了一下，招呼道：“妹子，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这名女子怯怯地走了两步，蹲到她的面前，她长得很瘦弱，肤色很苍白，眼睛却很大，很有灵气。她说道：“这位姐姐，你是受了伤是么？”
秋明艳温和笑着说道：“是啊，可惜药也丢了，不过不严重的。我……是不是见过你？”
“是的，我们见过，”女子点头说道，“就是……就是刚才，那些坏人，”她一指地上那些绿林兵的尸体，“想要侮辱我们，幸亏姐姐救了我……”
秋明艳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好象见过，却没有印象，她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说道：“我叫林月。”秋明艳“嗯”了一声，想要说这里危险，叫她回家去，将要说时，忽然想到她刚才险些被那伙绿林兵侮辱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她的家了，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来。林月说道：“姐姐，你伤得很重，大量失血，断了一根肋骨，还有不轻的内伤，须得赶紧止血才行。”
秋明艳奇道：“林月妹子，你怎地知道这么多？”
林月答道：“我们家是开药铺的，我父亲以前还是个郎中，我跟着父亲，也就学了一点。姐姐的外伤我一眼就能看得出轻重来，至于内伤如何，我就不太清楚了。”她说了这些话，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见秋明艳和颜悦色，便自顾自撕下自己一片衣襟，着手给秋明艳包扎起伤口。
秋明艳见她包扎伤口的手法果然轻车熟路，微笑道：“原来遇到女郎中，我这条命看来不要紧了。林月妹子，你的父亲呢？家里还有什么人？”
林月手中不停，头却低了下去，低声道：“家里没什么别的人，从小就是父亲带着我。可是刚刚……父亲也被那些坏人……杀了……”秋明艳谓叹一声，心中同情，林月又低声问道：“姐姐，你好厉害，一个人打死他们那么多人。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是什么人呢？为什么那么坏，为什么要杀我的父亲？”
“这些人……他们以前是强盗，现在叫绿林义军。他们也不是特别想要杀你的父亲，因为是在打仗，外面有更多的人在攻打这座城，而他们是做内应的，想在城里放火、杀人，制造混乱……”
“也是说，只是碰巧碰到了我们家……是吗？”秋明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
“姐姐，你不是官府的人吧？我看着你和官府的人一起对付这些强盗，那你是什么人呢？”林月抬起头问道，脸上还有泪水，显然是刚刚流的。泪水初干，模样儿很是天真，惹人怜惜。
秋明艳不自觉地侧过了脸，淡淡答道：“我们……也是强盗……”她感到林月给她包扎伤口的手明显一顿，心想：对这个女孩子，这可能太过于失望的事情呢，她会转身而去，或是会狠狠一巴掌打过来呢？然而只是顿了一下，林月给她包扎的手又象刚才一样动起来了。
秋明艳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林月低声道：“我不知道象姐姐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当强盗……嗯，已经包好了，不会再流血了。”
秋明艳轻轻问道：“你是因为我救过你，所以才想要替我包扎，替我治伤的，是吗？”林月想了想，微微摇头，站起来准备离开。秋明艳唤道：“林月妹子……”林月回过头来，秋明艳再问道：“你的家已经被烧了，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你想去哪里？”
林月摇了摇头，怅然道：“我要去收拾父亲的遗体，然后……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秋明艳劝道：“要不，跟姐姐一起，到姐姐那里去，好不好？”
林月愣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苍白的笑意，轻声道：“也当强盗去……是不是？”
秋明艳心道自己说错了话，看到林月的神色，没来由地心中一紧，歉然道：“对不起……”
“姐姐，这不是你的错，”林月道：“姐姐是个好人。有人告诉我说过官府里面也有很多坏人，那么，是不是强盗里面也会有好人呢？”
秋明艳心中生起一点希望，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意这个小女孩，连忙问道：“姐姐很高兴你这么想，那么……”
“对不起，姐姐，”林月看到秋明艳想要勉强站起来，又跑回来扶住她，柔柔地道：“姐姐是个好人，你当强盗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对，应该叫义军才对，是么？我知道姐姐想照顾我，可是我是不愿意当强盗，不，义军的。”
“为什么？”
“我是个很软弱的人，我想如果我加入了义军，看到有别的女孩子的家人被强盗杀死了，我会哭……我不会有姐姐这样的勇气去告诉那个女孩子，我也是个强盗……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把我父亲的路走完，当一个郎中，为很多人治伤治病……姐姐刚刚说要打仗了，打仗就会有很多人死，很多人受伤……今天是姐姐救了我，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够象姐姐一样救人，用自己的医药，救治别的人。”
秋明艳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有什么地方吸引她了，那是因为林月看上去那么纤弱的身体里有着顽强而高尚的灵魂。终于，林月一个人走了，秋明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想着这个女孩说不定有一天会成为杰出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