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慌忙想要抽出手,刘畅死死攥着她,盯着她的眼睛,她无奈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CD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这要等晚上问过村长才明白。还有,你在发烧,如果不吃药,身体不好起来,你怎么走出去?这里只有一重又一重的大山,我们来的时候就走了好几个月,要出去恐怕更难。”
“你带我去找村长……,你们,你们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哪里?”刘畅用力撑着身体想要起来,但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撑起半截就又倒回竹塌。一番挣扎,手肘上的伤疤又再破裂,他却无法感觉到疼痛,只焦急如何回去CD,为蜀汉挽留一些元气。
大妹无奈地替他擦擦额头汗水,说:“村长就是我爹,刚才你看见的就是我爹,晚间他就会回来,你可以问问他,看怎么出去。我们逃难的时候只想走远一些,离战火远一些,山里到处是大树林,我们只有顺着水走,绕来绕去几个月,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晚间,刘畅通过和村长——就是大妹的爹,名叫娄布的老者交谈,才懂得了什么叫做逃兵荒。
娄布他们原来在汉中的村庄叫靠山村,就在汉中北面的太白山下。这里是五斗米教的张鲁的地盘。
娄布他们也是五斗米教的教徒,因为远离战乱,生活安定,虽然是个小村子,不是多富裕,但也算幸福。
后来听说曹操进攻汉中,原本大家还对张教主充满信心,可是当听到张鲁派去抵御曹操的兵马被击败,张鲁的亲弟弟张卫也被杀了,村子里的人十分惊恐。
多年的安稳日子让他们养成了温顺的性格,对于战争也很是恐惧。
曹军一路行来,反抗的教徒如摧枯拉朽一般被屠杀,远近的百姓不断逃亡。
在从众的心理下,靠山村的人也加入了逃亡行列,一路向西,向西,再向西,只想远离战火。
翻山越岭,穿江渡河,也不知走了多久,翻了多少座山,越过多少江河,穿过多少原始森林,最终来到现在这个渺无人烟的山谷。
而此时,全村出发时的一百七十余人,尚存老者二人、青壮三十一人、妇孺一十六人,妇孺中有幼童三人,合计五十有二。
到达这里,因为疾病、水土不服等原因,又有七人病故,最终一个一百七十余人的村子,活下来的不到五十人!
如何离开大山,娄布也不清楚,而且他们在这里好容易安居下来,谁都不愿意在跋山涉水回去,尽管刘畅一再强调外面的仗已经打完了,曹操也退走了,他们还是恐惧,不愿意离开这个平静地山谷村落。
他想要请娄布他们帮他做一个木筏,可看见他佝偻疲倦的身影,怎么也张不开口。
又过了一天,刘畅的烧渐渐有些退了,伤口也有些愈合,他不愿再躺在床上,走出了房门。
在屋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里条件很艰苦,出来一看,果真如此。
村落所在的山谷不大,南北两向是陡峭的山岩,山顶长着茂密的树木,全是树围一丈上下千年生的大树。
一条小河从谷底经过,从东面流出谷,汇聚到几里外的大河里,河流两岸是平坦的河滩地,满是鹅卵石,无法耕种。
山谷只有西北面山势相对较缓,村民们在此开垦了少量的梯田,水田里有许多人,赶着第二季的插秧,老人小孩都在水田里忙。
刘畅估计了一下,山坡上不到一百亩水田,山坡上其余地方都是树木草藤之类。
刘畅住的地方在山谷南面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点缓坡,接近河滩地。
娄布的房子是用粗毛竹搭架子,外罩竹篾,手工粗糙,破漏的地方很多。
村里其他的房子就是简单的用夯土垒墙,顶上盖了个竹席,其上用大石压住顶盖,多数都没有窗户,屋内漆黑。
这里离河不远,湿气很重,夯土外墙以及屋内都很潮湿,以刘畅看来,常住很容易得关节炎。
山区的气温普遍比较低,在出太阳的时候还比较暖和,遇到阴天或太阳下山,村子里就十分阴冷。
总的说来,这里并不适宜人居住。
这些房间里都没有什么陈设,也没有餐具,等娄布他们收工回来,才知道大家都是吃大锅饭,到吃饭的时候村里就聚在一块,大家席地而坐,没有各家各自开饭的习惯。
晚上吃饭,刘畅执意要和娄布等一同吃饭,才发现只有他的木碗里都是干饭,其他人,包括女人小孩,碗里都是大量的清汤掺杂一点米粒,再混合许多的野菜。
青壮年碗里的米粒稍微多些,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农活的主要劳动力。
再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补了又补,补丁和补丁相接相摞,小孩子干脆就是用麻线粗略地织了个裤衩,光着上身,露出廋骨嶙峋的身板。
刘畅食难下咽,这样的苦就是他前世小时候当孤儿的时候也没吃过,看着村民一幅委屈了自己不好意思的样子,那眼里善良真诚的眼神,喉咙梗得像塞了块石头,怎么也吃不下东西。
他强行把饭倒进村里的大锅,重新打了一碗清汤寡水,一边喝一边和村民聊天。
可能因为外人在,村民们少言寡语,也没有文化,懂的少,偶尔说上几句也是词不达意。还是娄布父女见过一些世面,说话清除明晰,大多的问题都是他们解答。
从他们的口中,刘畅才知道不是他们不想开更多的田,实在是有心无力。
由于当初出逃的时候匆忙,加之路上行走艰难,失落了大多数的农具,现在开垦的梯田靠的是娄布死活带在身边的一把铁锄,花了两三年才逐渐开垦出来的。
大家下地干活,一般都是用木头做的锄头,用不了多久就会用坏。
每年收成有多少因为没有量具也不知道,目测估计要比在汉中的田地收得多些,勉强够村里人吃饭。
吃尚且如此,穿就更不用说了,这里山上也有土生的苎麻,村民们用手搓出了许多苎麻纤维,可是没有织布的机具,只能手工制作麻布,效率极低,所以原来大家穿来的衣服破旧腐朽也舍不得丢,补了又补。
房子也是这样,由于缺少工具,建造房屋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夯土就是最简便的了,只有提供了铁锄,解决了村民吃饭问题的村长娄布家,才在大家的感谢下,用竹子搭建了算是最为豪华的竹楼。
山区天黑得早,村民吃完饭早早就回自家休息,吃的少,体内缺少热量,大家也不能过多活动,早睡晚起是唯一的选择。
刘畅把好心的娄布劝回了屋,一个人坐在河滩边上一块大石头上想心事。
到这个时代以来,他都是关在宫里。
这个时候正是刘备事业有成,意气风发想要一统天下的时候,蜀汉帝国还没有后期暮气沉沉的样子,宫中官员、侍卫、宦官、宫女都是朝气蓬勃,对前途充满了希望。
刘畅在这么一种环境下,尽管举目所见,所有的器具都是那么原始古老,但因为对未来有所期待,把这由于时代落差造成的断层感。归咎于时代而予以原谅。
毕竟物质的东西,只要具备相应的知识,那些不是极为复杂苛刻要求的产品,是能够很快生产出来,供应人民需要的。
可是在山村居住这几天,让他有了新的感悟。
首先是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善良了,从自己的体态气质来看,谁都知道自己来历不明,这些村民根本没有追究自己是否会给山村带来灾难,就救了自己,还把最好的东西拿来款待。
其次还是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实在是太苦了,这里只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逃亡山村,要比外面的百姓还要穷些,但就他想来,也是穷的有限,这是农耕社会的基本特征,就是所谓的盛世,老百姓的生活一样苦不堪言。
另一个感悟,就是老百姓的顺从,他们不能不顺从,与手握重兵的封建官僚、军阀们相比,赤手空拳的他们只有忍让。
而更重要的,是知识的垄断。
由于学习是官绅士大夫们的特权,还加上学成之后只有他们所在的阶级才能担任官职,出人头地,身为老百姓们,是得不到官僚集团的哪怕一点点的同情与照顾。
百姓不能接触到知识,无法开启民智,也无从获取系统的知识体系,因此虽然当老百姓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会通过造反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抗议,然而在既得利益阶层占据主体的社会里,造反的老百姓要么被镇压,要么当造反成功的时候,发现只能依靠原来的官吏治理国家,于是,换了一个皇帝,改了一个朝代之后,历史仍然走回原来的方向。
当然,造反的义军领袖无法抵抗主宰天下人生死的诱惑,成为大权独揽的皇帝也是主要原因。
刘畅忽然一笑,他想到,要是老百姓都学过资本论,那么如果再发生农民起义,义军首领还是想当皇帝,还是能当皇帝吗?
答案呼之欲出!
绝大多数起义军的首领肯定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除非这样的选择遭遇到极为强大的反抗,整个社会大环境、包括国际环境不允许。
少数比较开明的首领可能会选择有利于自己家族,同时也对老百姓有一定好处的君主立宪制。
而只有极有限的个别可以称之为伟大的历史巨人,或者是像张无忌这种心无大志的奇人,才能抵挡住内心野心的诱惑,选择民主路线吧!
刘畅自问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掌握万民生死也是个相当诱人的念头,可是,他也不想成为民族罪人。否则这样一来,他回到三国来,和没有他回来有何区别?还是要在若干年后,让沉湎于封建士大夫管理一切的国家,遇到外来世界的冲击。
因为他的回来,这个世界必然还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不过拥有罗马帝国原始民主制度传统的西方社会,仍然必然会最终走向民主、重商、对外扩张的道路。
那个时候的中国,不管是否正处于最强盛时候,肯定还是无法抵抗外来世界的侵略。
从逻辑推演,整个历史发展过程应该不会脱离他的推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时候的中国,真的还能幸运的因为列强分赃不公,而保留国家的完整吗;这个时候的中国,真的能够抵挡外虏的虎视眈眈吗?
要是国家最后被列强瓜分,四分五裂,那么就算自己在现在这个时代再怎么荣光,呼风唤雨,也不过是历史中的一个过客,成为像埃及胡夫王朝的法老一样的存在,只能在博物馆里找寻自己的踪迹,成为别人叹息的对象。
想想,具有悠久历史,曾经和中国古文明一样灿烂的古国们,还有多少存在的?
刘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要只做一颗流星,我要成为中国历史上一颗永久存在的恒星,成为国人无论何时,一提起来就为之骄傲自豪,像神一样的存在,就像华盛顿,他成为了整个国家不朽的永恒。
想通了心事,刘畅觉得心胸开阔,暂时的困难也再也不放在眼里,包括没有吃饱、咕咕乱叫的肚子,也一下子变得不那么饿了。
醒过来的第三天,刘畅等不及伤口痊愈,就离开了这个风景迷人但穷困的小山村,离开了那些善良的人们。
村民一直没有问过他的身份,这事无需多问。
村民们送了他很多的粮食,这让刘畅愧疚不已,这是多少人的口粮啊。
而且,这些村民似乎知道他迟早要离开,早在他还在养伤的时候,就主动靠贫乏的工具,伐了许多树木,搓了麻索,做成了一个木筏,还用一个长而硬直的木棍作了一根蒿。
刘畅什么感激的话都没有说,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些人救了他的命,这个恩是他永远也还不完的!
他拉着娄布满是粗茧的大手,只说了一句话:“我会带你们走出大山,给你们幸福的生活!”然后深深地冲这些可亲可爱的人们鞠了一个躬……
大恩不言谢,感谢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刘畅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感谢他们……
那就是,为所有的老百姓找一条出路!
刘备在CD皇宫里坐卧不安,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了,赏格提了又提,可还是找不到刘畅的下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勇夫是不需要的,身边这个勇夫张飞天天哇哇大叫,说要找对侄儿下手的曹丕、孙权算账,要尽提兵马,砍下他们的脑袋。
这种浑话听听就算,还要尽力安抚这个可爱的莽汉,谁是凶手,其实并不重要。
三国之间互相征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要吞并对方的想法谁没有,采用什么样的手段也不重要,只要能达成目标。
真要能一举砍下曹丕、孙权的脑袋,刘备是不介意损失掉一个儿子的性命,虽然这个儿子是上天选择的未来明君。
问题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刘备伤神地摇着头:“三弟啊,不要再走来走去了,我的头都被你晃晕了。”
张飞一下停住脚,不再咆哮,认真地对刘备说:“大哥,给我一支军马,我从子午道冲出去,一日之内可到长安,我保证能够一克而下,你再提数万军兵随后接应,我们就找到了攻打曹丕的前线基地,击败曹军指日可待!”
刘备昏昏欲睡:“三弟啊,你这个想法早就有人提过了,诸葛军师早就否决了。”
“谁?谁还能想出如此绝妙的战术?这不可能,这是我苦思冥想了一个月才想出来的!”张飞瞪着硕大的豹眼。
“汉中太守,汉中震远将军魏延。”刘备有气无力,刘畅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就是曹丕、孙权抓走了他,这么久也赶来谈条件了啊,怎么就没个动静?
“哇哈哈哈哈,原来是他,好小子,不愧是我张翼德之后的第二猛将!难怪他有资格代替我去镇守汉中!大哥,还是你有眼光!”张飞红光满面。
“是啊是啊,他从什么地方看都像你,一样的勇猛,也一样的不爱动脑筋,想的办法也一样!”刘备心里烦闷。
“大哥,不能这么说啊,当初入蜀的时候,我计擒严颜,可是军师都夸奖了的啊。”张飞很委屈。
“三弟何需如此,你心性憨直,这就是你的长处,别人可比不了的。”刘备赶忙宽慰。
张飞对这个大哥那是没什么说的,得到他的夸奖,张开大嘴直乐:“俺老张也知道自己笨,不像军师那么多的心眼,可是俺对大哥的忠心那是没得说!”
“我知道!军中我最信任的,也就翼德与子龙了!”
“军师呢?孔明先生对大哥也是一支忠心耿耿啊!”
“诸葛先生是我一生所见最聪明的人,他是我三顾茅庐请出山的,一直感激我的知遇之恩,我还在的时候,他的忠心绝对没有问题。可是如果我不在了……”刘备有些顾虑。
“大哥,难道你得了不治之症?”张飞一跳八丈高,钢髯皆张。
“你胡说什么呢!”刘备责备道,心里很是感动,手抚张飞的肩膀,“我也五十来岁的人了,前半生颠沛流离,过的都是军旅生涯,身体受了很大的损伤。以后……,也是说不一定的,阿斗性格敦厚,看起来也不是个进取之主,这次上仙界……,阿斗他到底还是不是阿斗……。孔明心怀天下,我怕……”
“阿斗他到底还不是不阿斗”这句话说得很轻,近乎耳语。
“他敢!他要真的敢这么干,我把他脑袋拧下来!”张飞拔腿就向外冲去,敢动我张某人的侄儿,先问问我的丈八蛇矛许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