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听雨楼”四周的屋顶上，撒满了弹壳。呛鼻的硝烟味和烧焦的肉味混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楼前的空地上，堆满了几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暗红色的鲜血，聚成了一条小溪，顺着青石地面之间的缝隙，缓缓流进了阴沟。
“轰隆——”一阵雷声响起，一道弯弯曲曲的闪电在阴沉的天空闪过，映亮了殷皓仿佛深不见底的双眼。“扑呲”一声，一滴雨水落在了滚烫的枪管上，窜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水雾。春雨，终于来了。
殷皓用脚挑了挑地上的一具尸体。这人的腹腔已经爆裂了开来，身上的弹孔不下三四十处，一团粘乎乎的东西露了出来，竟是被地上的污水染成了黑红色的内脏。
“‘三江帮’白石分堂的五百多名帮众，全在这里？”殷皓看着落在屋顶残雪上的春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一百来人，愿意投降咱们。”高虎站在殷皓的身后，冰凉的雨水落进了两人的衣领。
“虎哥，这件事其实你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不忍下这个命令罢了。”
“逍遥帮”这一招，等于打在了“三江帮”的七寸。只要牢牢占据了白石镇，进可攻，退可守，在与“三江帮”的争斗中，便占了上风。接下来，一定会面临“三江帮”的疯狂反扑，要是一时心软，留下这些人，就如同在身边留了一颗定时炸弹，天知道他们中间有没有诈降之人。高虎一咬牙，朝跟在他和殷皓身后的一个汉子，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汉子会意地点了点头，一声大吼：“把‘三江帮’的家伙全部拉上来！”
很快，一百多个五花大绑的汉子便跪成了长长的一排。一阵忙乱，五挺马克沁重机枪架在了二十多米外的地上。跪在地上的汉子顿时慌乱了起来，但这些人的双腿被拇指粗的铁链锁在了一起，如何动弹得了？
“咱还不想死啊，求求你们了……”
“姓殷的，老子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兄弟们，咱们上当了，和他们拼了！”
五挺马克沁重机枪猛地喷出了长长的火舌，刹那间，窜起了一阵阵血雾，等枪声停了下来，地上已是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三江帮’在白石镇的那些产业，兄弟们都占领了么？”
“６处赌馆，８家妓院，１３家烟馆，还有二十来家窑子，全都占领了。”
“嗯。”殷皓点了点头：“让在巴彦镇待命的两千名弟兄立刻渡江。无论如何，白石镇这颗钉子一定要牢牢地立下来。咱‘逍遥帮’是做一条只在黑龙江翻滚的小泥鳅，还是做一条翱翔九天的飞龙，就看这一遭了。”
“逍遥帮”连夜赶到白石镇的帮众，只有五百来人。这其中的原因，是因为金柔这个人，让殷皓极为戒备，如果事前便召集大批人手，很可能会走漏风声。在巴彦镇待命的两千名帮众，是殷皓临时召集，即使金柔从中猜出了什么，等援军从离白石镇最近的城镇赶到时，也是大势已定，无力回天。
“家里的事，咱交给余老板和任鹏了。有什么事，他们会发电报过来的。”殷皓转过身来，拍了拍高虎的肩膀：“虎哥，这一次就让咱们并肩作战，把‘三江帮’搅个鸡犬不宁！”
两人相视了一眼，一齐大笑了起来。
“这个家伙，怎么处理？”高虎笑着指了指正面对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全身赤裸跪在雨水里的费永。这家伙不知是受不了冰冷的春雨，还是害怕殷皓要了他的性命，全身瑟瑟直抖。身前的地上，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殷皓用脚挑起了费永的下巴，这人的面容，早已变成了死鱼一般的颜色，嘴角还残留着呕吐出来的污秽之物，大笑着说道：“这样的货色，杀了他还怕污了老子的刀，亏得‘三江帮’还把他当宝。好一个只要奴才不要人才的金帮主！”
“谢殷爷不杀之恩，谢殷爷不杀之恩。”费永全无了不久之前的硬气，没头没脑地直磕起响头来。
殷皓一脚踢翻了费永，冷笑着说道：“只要你把咱刚才的话带给金帮主，老子就饶了你的性命！”
“阉了这家伙，给他找个最好的大夫，别让这家伙死了。再找两个机灵点的兄弟，把他丢到依兰城外！”
一阵轰笑声中，几个汉子把费永倒拖了出去，远远地，还传来这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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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皓就让你带回这句话么？”金柔看着跪在地上的费永，轻笑了起来。
“帮主！”姜德彪的脸涨得通红，怒吼了起来：“这家伙丢了白石镇，让咱来执行帮规！”
“费永是你推荐的，你就这么着急撇清自己的责任么？”金柔转过头看了看姜得彪，姜得彪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金柔围着费永转了几拳，耸了耸小巧的鼻翼，好似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最近我看了一本书，上面说刘邦死后，吕后砍断戚夫人的手足，挖眼熏耳，用药使之变哑，置于厕中，叫什么‘人彘’。姜堂主，你说就这样好不好？”
姜得彪看着金柔脸上渐渐敛起的笑容，只觉得全身变得冰冷。他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但像这等狠毒的手段，也只有这个女子才想得出。
金柔的话暗含警告之意，要是他不这样做，她就会对自己施以同样的手段，但要是他真这样做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等于全部白费。费永是他暗中笼络的心腹，连自己的心腹都保不了，以后在“三江帮”中，谁还会愿意再听从他的命令？
“小姐，姜得彪这个人，怕是信不得。”一直沉默不语的洪啸开口说道。
“我知道。”金柔的嘴角向上翘起，眯起了双眼：“杀了他当然容易，但将威胁摆在明面上，比摆在暗地里要好得多。”
有些话，金柔并没有对洪啸说出。作为一个女子，要想掌管一个江湖帮派，面对的困难要比男子多得多。在她看来，姜得彪的存在，就好比是一块磨刀石，只会让她对“三江帮”的控制越来越严密。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明面上的心怀异志者，她才能毫不费力地找出帮中对她心怀不满之人，一个一个地剪除。等她完全掌握了“三江帮”，姜得彪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用价值，那时候，才是除掉此人的最佳时机。
“殷皓把费永扔回来，无非是想让我在急怒之下乱了分寸，这样简单的计谋，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么？”
洪啸皱紧了眉头：“白石镇被‘逍遥帮’夺了去，对咱们很是不利。小姐，咱现在就率领兄弟，无论如何，都要把白石镇夺回来！”
“现在就和‘逍遥帮’硬拼，不合算。”金柔打开了钢琴盖，伸出了一对柔荑。
“殷皓这一手，的确耍得漂亮。不过，‘逍遥帮’很快就会乖乖地把白石镇吐出来。你现在找几个兄弟，马上秘密去一趟龙江。”“嗡——”一阵尖锐的颤音响起，金柔的双手狠狠地按在了琴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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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兄弟，找我有什么事？”“嘭”的一声，高虎急冲冲地推开了“听雨楼”的房门。“逍遥帮”占据了白石帮之后，“听雨楼”的顶楼便暂时做了殷皓的住处。两千帮众从巴彦镇赶了过来，高虎正忙得不可开交。这当口，要不是有相当紧急的事，殷皓不可能把他找来，高虎的心仿佛提在了半空。
“你看看这个。”殷皓沉着脸将手中的电报递给了高虎。
高虎展开了手中的电报，上面只有二十来个字，但其中的内容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三江帮”突袭“逍遥帮”的六处分堂，帮中折了８３５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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